5.
田獵場上的一出好戲之后，藤蘿得到了她預想中的結果。
一邊是當年對藤蘿施舍同情的女伴們，在見識了藤蘿由內而外的尊貴與氣度之后，除了滿臉堆笑再無他話。
另一邊是對藤蘿毫不在意的啟陶白，也終于見識到了自己王妃的不凡，但是此時的他除了邊搓手邊向自己的師父討要錦囊之外，卻沒有任何主意。
“我說王子啊，你要問我啟國從何來，問我啟國森林中任意一條曲折小路通往哪里，問我啟國國庫如今有多少金銀與鉆石，我都可以一一詳細作答?？墒悄阋獑栁胰绾稳サ玫揭粋€女人的真心。為師真的無能為力?！辨?zhèn)鶴所言非虛，作為鎮(zhèn)國王室之人，作為被挑選為啟國王子的師父，鎮(zhèn)鶴此生或許都不會娶妻生子。兒女情長本就不屬于鎮(zhèn)國王室子女，問他無異于緣木求魚。
“這可如何是好。若說藤蘿只是尋常女子，或許我還有辦法，但是那日一見方知我的父親與母親為我挑選的這個人中龍鳳是多么的棘手?！眴⑻瞻撞桓姨^明目張膽地指責父親與母親，畢竟想要去歲國，萬萬就不能得罪啟國的國君與國母。
“尋仙煉丹也好，明年北極王庭的比試也好，你總歸還是有選擇的。所以也不必太過焦慮?！辨?zhèn)鶴勸慰道。
“不，我沒有選擇，去歲國是我此生唯一的出路。如若不能如愿，我寧愿死?！币徽劦綒q國之事，啟陶白立馬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
“我曾在河圖的記載中看過你們啟國這樣一個故事，我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鎮(zhèn)鶴若有所思地說。
“師父，你且講不妨事?！眴⑻瞻追路鹱プ×艘桓让静?，急于想要借此擺脫困境。
“師父且慢。我這就讓仆人上美酒佳肴，您的故事想必只有我啟國瓊液酒可佐之?！闭f罷，啟陶白就命仆人開宴設席，準備細細品味鎮(zhèn)鶴從河圖中得來的遙遠故事。
瓊液的香氣很快從鎏金宮的偏殿飄了出來。
“故事發(fā)生在鴻蒙1099年，那時候的啟國剛剛從鴻蒙大亂之中恢復，百姓并不像現(xiàn)在這般安逸。在啟國王城之城南，有一戶鐵匠，世代擅長鑄劍。只是這個鑄劍的手藝祖上有規(guī)矩，傳男不傳女，可是偏偏到了這一代，老鐵匠已年過五旬，膝下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兒?！?p> “那這可如何是好?！眴⑻瞻兹滩蛔〔辶艘痪?。
“你且聽我講來。老鐵匠自知生子無望，可是這鑄劍卻不是一個女孩子能夠勝任的。因此，老鐵匠決定招一個倒插門女婿，待女兒生下男丁之后將鑄劍的法門傳于自己的外孫。這個主意本已是無奈之舉，但那老鐵匠的女兒卻偏偏倔強，說這夫婿必須乘自己心意，否則斷不可輕易許人?！闭f到這里，鎮(zhèn)鶴特意停頓了一下，端起眼前的酒杯將瓊液一飲而盡。
“師父，你快接著說?！眴⑻瞻渍牭萌朊裕垡婃?zhèn)鶴停下來喝酒，立馬奪過他的酒杯，晃著鎮(zhèn)鶴的衣袖說。
“說來也可能是所謂的緣分，老鐵匠還真找來這樣一個男子，愿意入贅也愿意去贏得老鐵匠女兒的放心?？墒廊硕颊f‘女兒心，海底針’。這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誰又能猜得準呢？后來男子無法，只得大膽去問，問鐵匠女兒到底如何才能贏得她的青眼。那鐵匠女兒也是爽快之人，說了自己的要求之后，那之前信誓旦旦的男人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了。”
“什么要求？當真那樣難？”啟陶白十分不解。
“那女子說，你可知世上最鋒利的錯金劍便是我家所造，你可知道每一把錯金劍都需一個癡情的人兒來殉劍。那么你可愿意為我打造一把？”鎮(zhèn)鶴說畢，將啟陶白手中的酒壺重新奪過來，又給自己斟上了一杯。
“錯金劍，我從未聽說我啟國有這樣的寶劍?！眴⑻瞻渍f。
“你自然不會聽說，自那以后，老鐵匠的手藝就失傳了。錯金劍的技藝至此亡矣。”鎮(zhèn)鶴嘆息到。
“那么世間真的會有心甘情愿殉劍之人嗎？”啟陶白問。
“自然不多。這世間，只有一把錯金劍而已?！辨?zhèn)鶴回答。
6.
鎮(zhèn)鶴的故事對啟陶白有沒有啟發(fā)？
鎮(zhèn)鶴不知道，啟陶白更不知道。他們兩個，一個像是一棵只顧著向上生長的大樹，站的太直、太高，并不懂得如何為來往的行人庇蔭遮凉；另外一個，像是一只急于游出湖泊奔向廣闊大海的魚，不需要任何同行之人，也不明白該如何去討一個人的歡心。
啟陶白只記得鎮(zhèn)鶴最后對他說，鐵匠女兒最后郁郁而終，臨死前只說了一句：“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句話，啟陶白沒有懂，鎮(zhèn)鶴也沒有懂。塵世距離他們太遠了。
比起鎮(zhèn)鶴與啟陶白，藤正更像是一個活在人間世的公子哥。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如何更好地享受紅香玉軟里的溫柔，以及苦辣酸辛的唇舌感受。要是問如何獲取一個美人的芳心，問他算是問對的了人。
可是，偏偏這次他為難了。
“陶白哥，不是小弟不幫你。我姐姐，算是我見過最難以捉摸的女人了。也不怕你笑話，我小弟我生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我這個美麗無比卻兇狠無比的姐姐。算了，我可不敢招惹他?！甭犅剢⑻瞻滓易约撼鲋饕猓饺绽锏醵斷サ奶偌夜右荒橌@恐地連連擺手。
“你當真不幫？就算我許你我宮中最漂亮的侍女蘇蘇給你都不幫？”啟陶白哪里有這么多心眼，這些可都是鎮(zhèn)鶴偷偷告訴他的，藤正可是垂涎蘇蘇的美貌有些時日了。
“蘇蘇？”一聽到蘇蘇的名字，藤正眼睛一亮，遂又黯淡了下去：“陶白哥，你別誘惑我了，就算你把啟國未來的王位許我，我也不敢和我這個羅剎姐姐作對啊?！?p> “那你就回答我一個關于藤蘿的問題，蘇蘇就是你的了?！眴⑻瞻壮脽岽蜩F道。
“就一個問題啊，而且千萬不要讓我姐知道是我告訴你的。”藤正大概是害怕啟陶白反悔，一把拽住啟陶白的胳膊使勁挽住。
“一言為定?！?p> “好，你問吧?！碧僬f完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不知道這鎏金宮里，有多少姐姐的眼線呢?！碧僬m這樣想，但是一想到蘇蘇曼妙的腰身與小鹿般的眼睛，就顧不得這些了。
“你家姐姐最怕什么？”啟陶白問。
“哈！那你可問對人了，不過這個也不是什么秘密。想必你還沒有同我姐姐一起進餐。我姐姐最怕的就是美味珍饈！”藤正一聽到啟陶白問這個問題，心里的重負一下子就放了下來。
“誒？此話怎講？”藤正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可是聽到答案的啟陶白卻愈發(fā)的迷惑了。
“陶白哥，你別忘了，你說的只問我一個問題，我已經回答了，剩下的你自己去琢磨吧。要不然，你和姐姐一起用膳，多準備些美味珍饈，不就知道答案了嗎？”
在與姐姐有關的問題上，藤正是半點都不敢造次。
“好吧。”聽聞藤正如是說，啟陶白也只能作罷。
“別忘了你的許諾啊，蘇蘇什么時候讓我?guī)Щ丶遥俊碧僬龁枴?p> “你且回府上，明日我就讓人把蘇蘇送過去?！眴⑻瞻纂m然心事重重，但是應許之事他也定不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