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看著站在面前這個她快要認不出來的人,淺笑道:“你來啦?!辈皇菃柧洌褪且粋€簡簡單單的沒有感情的陳述句。
此時的敬禹瀾一身不知穿了多少天的衣服,粘上了塵土。沒有打理過的頭發(fā),如雞窩般頂在腦袋上。眼睛里布滿了血絲,胡子在嘴唇上方長出了一個“一”字。
顧然摸了摸敬禹瀾變黑的臉頰,半晌笑道:“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敬禹瀾臉眼眶下是青黑的眼袋,眼帶復雜的看著淺笑的顧然,“阿然,你怎么回來也不給我說一聲?”
顧然微笑著看著這個深深注視她的男孩,“你太忙了?!苯o你說了又怎么樣呢?結果有什么變化嗎?顧然轉過身去,打理著身后的鮮花。
敬禹瀾立在原地,看著顧然熟悉又有點僵硬的動作,一邊攬住她的腰,拽進懷里,“阿然!我們能正常點說話嗎?你別用這種語氣,我很難受?!?p> 顧然喉嚨動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卻沒有回頭看這個她愛的已經(jīng)深入她骨髓的男孩。敬禹瀾,我的心難道是心頭做的嗎?我難道不會難受嗎?
顧然的頭發(fā)遮住了她苦笑和一臉的悲戚,聲音傳到敬禹瀾耳邊,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我也難受啊?!?p> 一周多了,敬禹瀾。已經(jīng)一周多了,你才到我的身邊。你知道我這么多天怎么過的嗎?你不知道。
顧然輕輕的掙動了一下被困在的身體,可也是這輕輕一下,竟掙動開了。連顧然都愣住了,是不是我們之間的愛也可以這么簡單的就放手?
敬禹瀾看著顧然走進花店的背影,腦海里不停地回放著顧然和王軒棠的話。
“我也難受啊?!?p> “敬禹瀾,你輸了?!?p> 敬禹瀾立在花店門口,身旁走近了一個人,那個人在敬禹瀾旁邊停下,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小然現(xiàn)在可能不想看你,或者,她媽媽也不想看你?!?p> 王軒棠此刻的聲音傳進敬禹瀾的耳里,無異于雪上加霜,他慘淡一笑,“無論怎樣,阿然還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p> 王軒棠只是彬彬有禮的笑了一下,做了一個不送的手勢,便走向了在花店里的顧然。
敬禹瀾眼睜睜的看著顧然灰敗的眼睛在看到王軒棠的時候亮了一下。就像是在無邊的黑暗中,發(fā)現(xiàn)了一顆耀眼的星星。只是從前這顆星星是他罷了。
敬禹瀾轉身離開后,顧然插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轉而放在了一旁,卻固執(zhí)不肯回頭看上一眼。
顧然在花店和醫(yī)院來回跑著,好在距離的近,也并不是十分的費神。
——
顧然給顧媽擦拭著身子,看著顧媽松弛的皮膚,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媽媽,您都不想您女兒的嗎?”
“您快醒醒啊,只要您醒了我再也不氣你了,什么都聽您的??墒俏沂裁磿r候又沒有聽您的話呢?您看我從小到大都這么乖,您怎么舍得就丟下我呢?您醒醒,好嗎?”
王軒棠就站在門口,聽著顧然的喃喃自語,心頭像是被重錘擊打了一般,頓疼頓疼的。這樣一個小的人兒,為什么要經(jīng)歷這么多的事情呢?
“小然,我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蝦,你都好幾天沒吃肉了,必須要吃點。我給你剝,你就負責吃?!闭f完捏了捏顧然幾日瘦的已經(jīng)快沒有肉的臉頰,“你看你瘦的,阿姨該心疼了?!?p> 顧然本想拒絕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可是聽到最后一句,又咽了下去。反之,眼眶里又帶了點點濕意。
顧然慢慢的吃著王軒棠剝下來的蝦仁,眼眶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坐在面前的王軒棠變成了心底的敬禹瀾,眼前的場景回到了那時幾人聚餐時的樣子。
顧然從喉嚨深處哽咽出了一聲,“敬禹瀾?!?p> 王軒棠的手一頓,然而也就幾秒的時間,隨即當做什么都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xù)剝著蝦仁。
——
時光荏苒,顧媽躺在床上已經(jīng)3個多月了。敬禹瀾沒有丟下小學,只是時不時抽空來找顧然。
無論是敬禹瀾還是顧然,今年的生日就像平常一樣,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兩個人只是兩夜沒睡,望著天空上的星星,尋找著其中最亮的一顆。但,無奈的是天上陰云密布,最亮的不過是閃電。
這一年,顧然21,敬禹瀾24。
除夕的前幾天,敬禹瀾將顧然堵在樓下,抿著嘴看著顧然,“如果我離開小學,你是不是才不這樣?”
顧然平靜的目光看著嚴肅的敬禹瀾,“如果我說是呢?”可剛說完這句話的顧然馬上就笑了,笑著自己問的好笑。
她要的幾時是他離開小學,離開孩子們。她要的不過是在她有需要的時候陪陪她,哪怕什么都可以不做,至少他在啊。
可是每次都不是他。
就像是老天專門在捉弄人一樣,每次都讓他們錯開。顧然快沒有信心了。
敬禹瀾定定的看著顧然的笑臉,只說了一個字,“好?!?p> 我曾經(jīng)說過,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能放棄,自然可以為你放棄。
顧然的笑凝固了,可這之后,她笑的更加肆無忌憚,甚至笑出了眼淚,“好?敬禹瀾,你是不是還覺的我無理取鬧?”笑的肚子疼她站直了身體,“對,我就是無理取鬧。敬禹瀾,我們分開吧,怎么樣?”
“我們分開吧?!痹诰从頌懩X海里盤旋,在腦海里形成回響,“你想都不要想。阿然,你只能是我的。”
“可我累了。”
又是這一句,敬禹瀾第二次在顧然的嘴里聽到了這四個字。這四個字狠狠的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狼狽不堪。
敬禹瀾轉身離去的身影,還存留在顧然的腦海里。那一句“可我不累?!弊岊櫲坏哪樕戏浩鹨粋€似笑非笑的笑容。
除夕夜降臨,這一年的除夕夜,顧然守在醫(yī)院,隔絕了一切電話。
王父和王軒棠同樣在醫(yī)院的監(jiān)護室里守著,王父擔心顧然的身體,“小然,你這從早上到現(xiàn)在看了一天了,休息會兒吧。還有我們呢?!?p> 顧然無力揚起笑臉,只能用著一張還不算冰冷的臉看著王父說道:“王叔叔,今天大年三十呢,要不您和軒棠回去過年吧,我一個人能行的?!?p> 王父一愣,搖搖頭道:“這幾年一直和你們過著年,今年當然也得一樣?!?p> 王軒棠點點頭,“沒有道理只讓你和阿姨在這冷冰冰的監(jiān)護室過年?!?p> 顧然沒有再說話,只是紅了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