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蝙蝠與來自天空的利箭
大白熊說得沒錯，這些呆頭呆腦的灰狼兵可不是什么烏合之眾。根據(jù)大白熊的描述，我對這些兇狠的家伙有了初步印象，但眼下的處境也還是遠遠超出了我的意料。毫無疑問，這將是一場險惡的戰(zhàn)斗。
一浪接一浪的灰狼兵沖了過來。不知從森林中何處飛出的利箭，密密麻麻地壓制在我們的頭頂上，稍不留神身上就會傳來穿心的劇痛。
這些灰狼兵都是鐵疙瘩腦袋，舉著圓盾、手握雜七雜八的武器，在隱蔽的弓手的掩護下，悶聲不響地接近護城墻，冒死搭起梯子，奮力攀登；就算中箭或半路從梯子上摔落，他們也很少會失聲大叫，似乎只有刀劍碰撞迸發(fā)出的怒氣，還有敵人眼里的恐懼，才能激發(fā)他們的嗜血本性。
我繼續(xù)遠遠看著這一切。這些灰狼兵的眼睛，在頭盔的陰影下淡淡地亮著紅色的光芒。在靠近和試圖攀上城墻的灰狼兵身上，這詭異的光芒能看得格外明顯。劇烈的心跳和呼吸扼住了我的思維。我看見越來越多的灰狼兵涌上長梯，不少持盾和長矛的黑野豬士兵還有十字弓手，已經(jīng)迫不得已開始冒著箭雨，伸出墻頭去反擊敵人。不少黑野豬士兵受傷并且痛得叫喚起來，無法及時撤下陣地。
“不對勁?！?p> 大白熊往常那豁達的面容上，顯現(xiàn)出了少見的嚴(yán)肅。他雙目直視前方，凝重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我不清楚他說的“不對勁”是指啥，但“不對勁”這種話從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大白熊口中冒出，確實讓我不由得感到背后一涼。似乎我撞上的事情，比大白熊料想的還要壞得多。
突然，在不遠處的森林中，無數(shù)樹木的樹冠劇烈地抖動了起來，“沙沙”地發(fā)出恐怖而刺耳的聲響。眨眼之間，一大群蝙蝠從林間竄上天空，黑壓壓地迅速向我們飛來。難以計數(shù)的翅膀，撲動著傳來可怕的噪音。
“注意上方！自由射擊！”
大白熊頓時緊張了起來，松開嗓子大聲吼出了指令。
我也持起圓盾、拔出短劍，準(zhǔn)備迎接這被迫加入的戰(zhàn)斗。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在各種慌亂的對話聲中，隱約聽見身旁一名士兵說道。我輕瞥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盡管抬高了滿弦的十字弓在瞄準(zhǔn)敵人，但眼中充滿了驚恐；抬弓的手臂甚至在微微抖動。
我的身邊隨即響起了一陣弓弦的響聲，無數(shù)短而利的弩箭接連沒入天空的敵人中。我遠遠地看到，有零星的敵人從黑壓壓一片的陰影中墜落下來。當(dāng)十字弓兵還在慌忙地重新上弦的時候，敵人卻毫不留情地迅速飛近了。
這并不是單純的蝙蝠，而是騎著蝙蝠的灰狼兵。我看見鋒利的箭頭正搭在他們手中短小精悍的反曲弓上。在箭頭的寒光后，是他們冷血的紅色目光。
“??！”
“我的肚子！”
“混賬！”
四周頓時亂成了一團。在迅速惡化的戰(zhàn)況中，不少黑野豬士兵猝不及防地中箭倒了下來，臉上抽搐著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大多數(shù)士兵還在負(fù)傷堅持，繼續(xù)手持武器反擊著。
我們的形勢陡然變得十分被動。
天空中的狼弓兵在狡猾地盤旋，一找準(zhǔn)機會，就靈活地開弓射擊。這對習(xí)慣于堅守陣地、步步為營的黑野豬士兵來說，無疑是意料不及的沉重打擊。城墻腳下攀登上來的灰狼兵也即將突破防線。
我慶幸自己不過是一只短小的橘貓，在黑野豬士兵高大的身影下，至少不會成為顯眼的靶子。盡管被推擠得厲害，到處的磕磕碰碰也讓我身上帶了不少擦傷，但所幸還未受到致命的傷害。只是剛才一支猛然釘進我那小圓盾的流矢，把我著實嚇出了一身豎毛。
我在混戰(zhàn)中找著一切看起來安全的空隙，頭頂圓盾、手握短劍，沒頭沒腦地在高大的黑野豬士兵還有插在地上的箭矢中穿梭。
我想，方才在森林中向我們射箭的，應(yīng)該就是這些騎著蝙蝠的家伙了。
在無數(shù)嚎叫與金屬碰撞的嘈雜聲里，我聽見了有黑野豬軍官在撕心裂肺地吼著命令，但我聽不清楚是什么。
我感覺到有力的號令迅速在士兵中緊張傳開，而這些遭受猝然襲擊的黑野豬士兵們，開始迅速聚攏、整頓隊形。只見許多弓手急忙收起十字弓，持起一直背在身后的圓盾，聚集起來抵御天空的暗箭，掩護著剩下的十字弓兵開弦和反擊。
相比起十字弓，普通反曲弓的威力還是要小得多。除了不幸落單和被流矢乘隙擊中的倒霉家伙外，黑野豬士兵們的迅速反應(yīng)，使他們的傷亡速度減緩了下來。十字弓兵謹(jǐn)慎地在眾多圓盾的縫隙中尋機反擊，迅猛的弩箭洞穿了不少敵人。
然而，這并未能從根本上使我們擺脫惡劣的局勢。傷亡仍然在緩慢而持續(xù)地增加。
我牢牢地將那面被箭鏃洞穿的圓盾斜舉在頭頂上，右手死死地握住短劍，心里祈求著，千萬不要被什么奇怪的東西砸穿腦袋或身體，也千萬不要被亂成一鍋粥的黑野豬士兵當(dāng)成一頭小惡狼。
此時此刻，我忽然感到自己究竟是多么弱小，只能無助地在紛亂的人潮中掙扎。老山羊那個混賬的神棍，自作主張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還要我去拯救什么東西。真是那樣的話，好歹給我點厲害的本領(lǐng)吧？然而，現(xiàn)在的我跟一只真正的流浪貓有什么區(qū)別！
在一片混亂中，我透過圓盾的邊沿，窺見紅色和橙色的旗幟一桿接一桿地在士兵中豎了起來。隨即我就聽見了大白熊那巨鐘般的吼聲：
“掩護反擊，后撤！”
我感受到周圍士兵們的腳步開始緩慢地向內(nèi)側(cè)的登城口靠去。在敵人兇猛的攻勢下，每一小步的移動都顯得極其艱難，尤其是還帶著無法及時撤離的傷員的時候。
我緊緊跟隨著陸續(xù)后撤的士兵，左手斜舉的圓盾一刻也不敢松懈。毫無戰(zhàn)爭經(jīng)驗的我，已經(jīng)失去了分寸，身邊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我忍不住用圓盾和短劍去格擋。
此時的大白熊正鎮(zhèn)定地指揮和掩護士兵們的后撤。原先背在身后的大劍不知什么時候被握在了他手上，微微亮著金黃色的光芒。
與平常隨和近人的那頭大白熊不同，這時候的大白熊看上去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勇士，帶著穩(wěn)重的怒火斬?fù)糁鴶橙?。他扭動龐大的身軀，帶起壯實的鐵臂，用揮出的大劍擊飛和切碎登上城墻的灰狼兵。我看見他用左手揪起一個剛攀上來的家伙，重重地將其摔在地上，右手的大劍順勢落下，連盾帶甲將他劈了個稀爛，飛濺的血滴染上了他的鎧甲。接著他大吼一聲，雪白的身軀上瞬間覆蓋起一層碎冰，砸落在他身上的箭、刀槍頓時紛紛彈飛開去。他再次揮動臂膀和大劍，擊飛圍在身邊的灰狼兵，還一把將一只飛過的蝙蝠連著狼弓兵扯了下來，用掛著碎冰的拳頭把他們錘了個扎實。
大白熊似乎毫不打算獨自與多余的敵人纏斗，始終站在士兵們身邊。只有對那些阻礙了撤退的敵人，他才惡狠狠地將其毀滅。但大白熊再強大也無法同時保護那么多士兵，在撤退的過程中，還是有不少不幸的黑野豬士兵陣亡了。
這時，我忽然被身后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撞飛了。我起身扶了扶頭盔，回頭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只被十字弓擊斃的蝙蝠砸落在了我們后撤的隊伍中間。不少黑野豬士兵也被撞得七倒八歪。
就在這時，乘虛而入的利箭急速落下，擊傷了不少倒地的士兵。十來頭已登上城墻的灰狼兵見狀殺了過來，趁亂開始瘋狂殺戮。
強烈的求生本能驅(qū)使我躲著一頭追殺我的敵人。我氣喘吁吁，看見了尖利的長矛向我刺來，死亡的恐懼瞬間扼住了我的心跳。就在這時，一陣金黃色的光芒閃過，鮮血濺在我的周圍，一個巨大的身影遮擋在我眼前。那是大白熊。
“對不起了貓兄弟，出了點意外狀況。”
我喘著粗氣，瞪大了眼睛，還沒緩過神來。我聽見了遠方有沉重的腳步聲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