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韻云被帶到了房中,陸紀還沒有醒過來,他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
陸世成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向前靠著,感覺整個人老了很多,臉上寫滿了滄桑。
曲韻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凝妃也來了,很是低調(diào)地站在床尾,頭發(fā)簡單地用發(fā)簪盤了起來,身上穿著淡紫色裙袍,雖面料看著應(yīng)是價格不低,可款式卻極為簡單。她此刻眼眶通紅,眼睛也不知盯著何處,一直沒有焦點,直到曲韻云來后她才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睛動了動,欲言又止的樣子。
曲韻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父親,凝妃?!焙罂吹酱采系年懠o,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一副傷心的模樣。
這……是演的嗎?她自己也不知道。
陸世成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也沒從座位上起來,手放在膝蓋上,食指一下一下地在上面敲著,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后道:“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曲韻云心中有些想笑,在某些方面,陸紀跟陸世成還是很像的,比如一些表情,一些動作,甚至一些話。
她定定地站著,道:“兒媳不懂父親的意思?!?p> 陸世成也不彎彎拐拐了,直接道:“今天下午,書房的兩個侍衛(wèi)說,紀兒最后見的一個人是你?!?p> 曲韻云裝模作樣地托著腮想了一會兒,道:“我們下午的確見過面,就隨便聊了聊,后來我就走了,誰知道,他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曲韻云不打算直接承認,反正陸紀暫時沒醒過來,是生是死尚未定論,他們也沒有證據(jù)就說是她做的,而且,她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她還有爹娘,決不能再讓爹娘承受一次喪親之痛。
但她此刻后背全濕,額角也有些密密麻麻的汗珠。這陸世成可不好忽悠,當宰相的人,沒有點心機和手段是坐不穩(wěn)這個位置的。
陸世成又看著她,眼里是讓人看不透的目光,道:“可紀兒被刺,生死攸關(guān),連凝兒都從宮中趕了回來,你身為他的妻,為何直到現(xiàn)在才見到人?不說你自己聽聞消息主動來,我派了幾次人去尋你,竟沒有尋到!”
他說著說著有些激動,呼吸也變得重了起來。
曲韻云極力壓制自己慌亂的心緒,腦中不斷想著對策。
她沒有想過自己會面臨這一場面,也就沒有做好應(yīng)對措施。
怎么辦?怎么辦?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好像有些無解,好像除了承認是自己動的手之外沒有別的理由能解釋了。
陸凝在一旁看著氣氛不對,忙上來打圓場:“爹,興許云兒是被什么重要的事給耽擱了呢?”
“什么事情能有紀兒的命重要!我問過,她一天都沒有出府!既然在府中,怎么可能不知道府中所發(fā)生之事?”陸世成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頗有種質(zhì)問之態(tài)。
曲韻云愣了愣神,盯著房里燭火上跳動的火焰看了一會,直覺得眼睛有些花,她閉上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突然覺得心里似乎一片釋然,她開口道:“父親,我……”
“咳咳……”這時,床上一直安安靜靜躺著的人突然輕咳了起來,所有人都看到了陸紀微微睜開的眼睛,但是曲韻云沒有,床上發(fā)出動靜的那一刻她就立刻低下了頭,她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
不知這到底是福是禍,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他醒了過來,可他醒了過來,事情不就更清楚了嗎?
陸世成馬上轉(zhuǎn)過頭去床邊看陸紀,陸凝也跑了過去,房內(nèi)所有站著的下人也都在興奮地竊竊私語:“少爺醒了!”
所有人好像都很高興。
陸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可陸世成馬上就打斷了他:“什么事情都以后再說,你先安心養(yǎng)傷?!?p> 曲韻云不敢看陸紀,陸紀卻偏過頭一直定定地看著她,一直盯著,好像想把她看出個洞來。
曲韻云感覺到了床上傳過來的熾熱目光,頭埋得更低了。
過了很久,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得頭有些迷糊,反正,房中的下人都散了,陸紀重新閉上了眼睛休息,身邊就留了兩個侍女,陸凝也回宮了,陸世成回房了,她自己,也被帶到一個房間,關(guān)了起來。
她早該知道陸世成是不信自己的,早該知道關(guān)于陸紀的傳聞不是沒有道理的,心狠手辣,有仇必報,怎么可能輕易放過自己?
她在房間中從凌晨一直坐到了正午,就呆坐著,腦袋空空,什么也不想,因為她覺得好累,說不上哪里累,只是覺得渾身虛脫般的難受。
正午的時候,外面有些亮堂,找不到可以遮擋的東西,她便直接縮在了墻角里坐著。
春荷提著食盒進來時就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她驚了,將食盒往桌上一丟就急急地過去將她扶起來:“小姐,你坐在這里干什么?”
小姐?是哦,只有春荷現(xiàn)在還叫她小姐,不會跟著別人一起叫她少夫人,因為春荷知道這里面發(fā)生的所有事情,所以還是堅持叫她小姐。
曲韻云沒反抗,在桌邊坐了,打開食盒開始吃東西,不管怎么樣,不管結(jié)局如何,至少現(xiàn)在,當下,她得活著。
吃完了東西,她問春荷:“外面有什么消息嗎?”
春荷搖搖頭,道:“小姐你就別指望我了,我現(xiàn)在跟你差不多,也被關(guān)在一個地方出不去,可剛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我放出來讓我給你送吃食,但我看那架勢,我等會兒回去應(yīng)該要被接著關(guān)的。”
曲韻云嘆道:“連累你了。”
春荷道:“小姐,陸公子……真是你刺的?”
曲韻云緩緩地點了點頭。
春荷驚訝地眼睛都瞪大了很多,自家小姐,她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卻不曾想……
她道:“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曲韻云搖搖頭:“聽天由命吧,我長這么大,這是第一次,沒有方向,沒有辦法,甚至沒有了心思,去想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