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一一度曾用癡男怨女形容自己跟羅浩。因為羅浩出生農(nóng)村,家庭環(huán)境不好。時一的父母自然是不同意的??赡菚r時一愛的深愛的傻啊,不惜跟父母斷絕關(guān)系也要跟羅浩在一起。
于是,大學(xué)畢業(yè)后,時一拒絕了父母安排的工作。在一個深夜,時一給父母留下一封信帶著簡單的行李便隨著羅浩踏上了開往東州市的火車。他們沒錢,買的是兩張硬座票。車廂里來來往往全是人,到了夜晚起身上個廁所甚至都要跨過幾個人的身體。足足坐了33個小時,下車的時候,時一全是都是痛的。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苦。
拿出身上不多的錢在一個老舊的小區(qū)租下了一間只有20平米的房子,里面只夠放一張床,幾張凳子,就連臥室跟廁所都是用簾子隔開來的。廚房自然是沒有的。安頓好的第二天,兩人便開始跑人才市場,網(wǎng)上投簡歷。沒錢的時候,兩人吃一桶方便面也是開心的。他們的愛情普通世俗,卻又溫情動人。她肯定那個時候的羅浩,是愛她的。
可此刻坐在自己對面的人,她有些認不出了。穿著一套灰色的阿瑪尼西服,手戴名表,腳上是一雙價格不菲的皮鞋。一坐下來,打開菜單,不一會便點好了菜。
她不認識他了。這不是那個點菜要糾結(jié)價格的羅浩了,也不是那個穿幾十塊錢地攤貨的羅浩了,更不是那個愿意蝸居在狹小的出租屋的羅浩了。
這頓飯,她不想吃了。她拿起包包,準備離去。
羅浩拉住了她,“時一,今天是我們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頓飯。別走,好嗎?”開場便是這么直白,出差了三個月,為了多掙一萬多的獎金,她在山區(qū)窩了整整三個月。每天對著那些臭水溝,調(diào)研,記錄數(shù)據(jù)。那時,她端著粗茶淡飯在臭水溝旁邊吃都覺得是香的??煽粗切┮坏赖郎献赖拿朗常蝗挥X得有些惡心。
她拂開了羅浩的手,“分手吧。”這句分手理應(yīng)由她來說。
她看著羅浩,笑了,“什么時候開始的?”甘心嗎?是不甘的。不過短短三個月,九十天而已。他與她從18歲到25歲,7年,當(dāng)真是七年之癢啊。
羅浩自知理虧,不敢看時一,“半年前。”
時一像是沒聽見似的,圍著羅浩轉(zhuǎn)了一圈,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啊,人靠衣裝馬靠鞍?!?p> “時一?!币荒樌⒕蔚谋砬?。
“別,別用這樣愧疚的表情看著我?!?p> “對不起?!?p> 時一放下包包,拉開椅子重新坐了回去,“介于禮貌問題,我此時是不是應(yīng)該給你說句沒關(guān)系啊?!?p> “一一,真的對不起?!?p> 時一拿起桌上的筷子,放在她面前的是一盆涼拌三絲,夏季吃它,再配上一碗涼稀飯,那感覺比吃到肉還要爽。她一根根的夾著三絲放在自己的碗里,一根,兩根,三根,堆了小半碗。倒像是在故意壓抑自己的情緒般。
“羅浩,我曾以為我愛的人是君子。”時一放下筷子,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可沒想到是小人?!?p> “羅浩,感情本是兩廂情愿的事情。如果你一早告訴我,我不會糾纏你。我時一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半年的欺瞞,你當(dāng)真是狠?!?p> “我不想瞞你的,可是我說不出口?!?p> “可你終究還是說了。”時一這次提著包包走到了門口,“羅浩,傷我的不是你中途下車,而是你的欺瞞。”
回到出租屋,椅子上已有灰塵,屋里因為久沒有曬陽光變得有些潮濕。放下行李,開始收拾屋子。先將羅浩的所有東西收好放在箱子里,扔出了屋,床單被罩全都扔了,屋子拖了一遍又一遍。終于,累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到后來越哭越兇,哭聲打擾到了鄰居。兩邊的鄰居都來敲門,但時一都裝作聽不見。她此刻只想哭,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沒有誰可以打斷她的釋放。
等時一哭完,已經(jīng)是凌晨十二點了,走到床邊準備睡覺才反應(yīng)過來床單被罩全都被自己扔了。
蕭清然與時一相識,是在梨園私廚,那時候兩人都是梨園私廚的服務(wù)員。只是后來時一畢業(yè)了找到了工作,便辭了,兩人倒是還會聯(lián)系。
時一到了蕭清然的住處已經(jīng)很晚了,或許是哭累了,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她看著她那雙紅腫的眼睛,起身去廚房燒了壺?zé)崴贸雠磷訑Q干了敷在她的眼上。如此,反復(fù)多次。明天周一,要上班,腫著眼睛去上班難免會惹來別人的好奇。傷心,是自己的事情。別人,輕描淡寫的關(guān)心反而會觸發(fā)本已封存好的柔軟。
蕭清然下樓買回早餐,時一已經(jīng)收拾好了。經(jīng)過昨晚上的熱敷,已經(jīng)看不怎么出來了。
“吃早飯吧?!?p> 時一去廚房拿出碗筷,兩個人對坐著,“謝謝?!?p> 她將一個小籠包遞給時一,“我不會怎么安慰人。但我們從出生到一路長大,分離苦痛都會伴著你我。我只希望,你不會因他而一蹶不振,也不會因此自我沉淪。人生剛剛起航,好的風(fēng)景還會有。但若你因此關(guān)上心,風(fēng)景來了你也會看不見?!?p> 一番話下來,時一低著頭,淚落在粥里。
“哭完了記得要微笑。”蕭清然抽了一兩張直接遞給時一,“心若向陽便會春暖花開?!?p> 時一當(dāng)天請了假,退了房,暫時搬到了蕭清然的住處。她站在那個住了三年的房間里,看著那些自己親手貼上去的墻紙,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家具,那盆自己悉心培植的矢車菊,因為三個月無人照看,已經(jīng)枯萎了。罷了,枯萎就枯萎了吧。7年的愛情就這樣沒了。
那年他們剛從高考的戰(zhàn)場下來,晚上班上的同學(xué)在一起去了KTV了。終于不用再日夜啃題背書了,大家都異常的興奮。他們那一屆的同學(xué),都迷周杰倫,迷的不行。上了大學(xué)的第一個愿望,就是能攢夠錢去看一場周杰倫的演唱會。
那天,在KTV里,羅浩點了首周杰倫的《稻香》,這是那年時一最愛的歌。
一曲終了,他拿著話筒,當(dāng)著同學(xué)的面,“時一,我喜歡你。你愿意讓我?guī)е闳AY的演唱會嗎?”
同學(xué)跟著起哄,全都在吼著,“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p> 就這樣,他們在一起了,選了同一所大學(xué),同樣的專業(yè)。四年的大學(xué),他們是班上公認情感最好的一對,畢業(yè)時,舍友還在說結(jié)婚的時候一定要通知她們。在他們眼里,她與羅浩定是會走到最后的。
可,沒有。他們還是分了,就像那場一直沒有去看的演唱會,是再也不會去看了。
時一拖著行李走出了門,隨著關(guān)門聲的響起,她與羅浩的一切過往也關(guān)在了這間只有20平凡米的房子里。該說再見了,對那段掏心掏肺付出過的青春。那些東西,她一件都沒有帶走,全留在了過往的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