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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江湖那把劍

第十四章 這不是我的劍道

那座江湖那把劍 東皋 4118 2019-09-19 19:32:26

  陵州有高山,名曰離山,當(dāng)年紅塵劍仙孟仲宣“朝飲東海水,暮宿蒼梧山”,途經(jīng)此地,見此有孽龍作亂,一劍斬龍,并將離山一分為二,從此離山之間便多了一座離谷。

  趙靖一路慕名而來,此刻便在離山腳下。

  大周天子秦越頒發(fā)詔書,令節(jié)度使張經(jīng)為國選才,在一陣焦頭爛額之后,張經(jīng)終于擬定了武生選拔的事宜。規(guī)則很簡單,節(jié)度使府將一千枚武生令散發(fā)于離山之上,只要符合奪取武生身份資格之人,便可前往離山爭奪。

  以三月為期,最后奪得武生令的這一千人,將前往陵州點將臺,角逐最后的三百個武生名額,節(jié)度使張經(jīng)將會把這三百人上報于內(nèi)閣,經(jīng)內(nèi)閣同意后,遞交天子,天子朱批之后,這三百人將前往安慶府,與其他兩京四道的武生,一同參加太癢學(xué)府的開院儀式。

  這三百人,雖說不一定都能進(jìn)入太癢學(xué)府,但好歹也是從一道之地選拔出來的青年才俊,即便落選,亦能搏得一個大好前程,故而江湖中人趨之若鶩。

  在離山之上,一旦出現(xiàn)武生令,一定會掀起一陣腥風(fēng)血雨,最后鬧得節(jié)度使張經(jīng)不得不提出附加規(guī)則,奪令可以,但不可奪人前途,不可殺人,違者取消武生資格。此令一出,張經(jīng)又捉了幾個不知死活之人殺雞儆猴,這才將這場禍?zhǔn)驴翱皦毫讼氯ァ?p>  說到底,張經(jīng)還是個傳統(tǒng)的讀書人,對江湖武夫的脾性也不甚熟悉,差點引出一場大禍,事后,張經(jīng)也是一陣后怕。還好老夫及時做出反應(yīng),不然,朝中言官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莫說這節(jié)度使之職,就是身家性命也難以保全。

  自此之后,離山之上皆有巡查使監(jiān)管,一旦發(fā)現(xiàn)不法之人,巡查使甚至不用過問張經(jīng),便能將此人的資格取消,對于一些罪行過重的,巡查使還可以將之問罪。

  此時,趙靖正在緩慢登山,來來往往之人行色匆匆,打量了幾眼趙靖,便往山上去了。此時的趙靖,雖然背負(fù)著劍匣,但劍匣看上去極為普通,而趙靖又有心壓制氣機,故而趙靖在眾人眼中除了生著一副好皮囊之外,根本沒有什么可以值得注意的地方。

  如此一來,也正好遂了趙靖之意。

  他來離山,主要還是因為仰慕孟仲宣那一劍開山的風(fēng)采,對于那武生令,當(dāng)真提不起半分興趣。

  如今他剛剛走到半山腰,便看見了數(shù)場廝殺,雖說武生選拔的規(guī)則在那里擺著,但只要武生令一出現(xiàn),而眾人又殺紅了眼,誰還會把規(guī)則放在心上,出手自然沒個輕重。對此,只要廝殺得程度不是太過慘烈,一旁的巡查使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對于這種事,趙靖并不想過多的沾惹,能走遠(yuǎn)一些,便走遠(yuǎn)一些。

  可天下事哪里會那么容易,有些時候,你不想找事,但事會找你。

  趙靖走在山道之上,不遠(yuǎn)處有一處平地,數(shù)十人正在此處爭奪著一枚武生令,廝殺多時,人人見血,武生令在不斷易手,在空中飄來飄去,好死不死,便落在趙靖身前。

  趙靖心中好奇,便將武生令撿了起來,發(fā)現(xiàn)不過是一枚極為普通的令牌,只是上面印有節(jié)度使大印,用于防止偽造,也不過如此。趙靖這幾年來,算得上是足不出戶,又怎知江湖中人為了這武生令,可以瘋狂到何種地步。

  正當(dāng)趙靖要將這武生令拋出去之時,那些不要命的江湖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趙靖的存在,當(dāng)下便有十余柄刀槍劍戟向趙靖飛射而來,趙靖急忙閃到一旁,有心將武生令扔出去,卻發(fā)現(xiàn)那些人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只要他稍作停留,總會有數(shù)柄“暗器”飛射過來。

  趙靖只能拔腿便跑,那些人豈會將這樣放棄,緊緊跟在趙靖身后,就這樣,他身后之人越來越多,極為壯觀。

  論起氣機飽滿,論起境界,趙靖自然要比這些人強得多,若在平時,趙靖要走,這些人還當(dāng)真留不住。但是,離山上的人實在太多了,當(dāng)趙靖發(fā)現(xiàn),山上之人也開始調(diào)頭來追殺他的時候,他果斷的出手了。

  趙靖體內(nèi)開始彌漫出陣陣佛光,落到他身前的攻擊,都被這佛光給擋了回去。數(shù)柄刀劍,然后是數(shù)人,之后又是十?dāng)?shù)人,趙靖周圍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圓形空地,可瞬間又被后來人所填滿,但無一例外的,沒人可接近趙靖一步。

  這正是佛門金剛印,趙靖臨走之時,了俗大師曾在劍匣中注入一道金剛印,算是給趙靖借劍匣的饋贈。趙靖回到徽州之后,便日日研習(xí),受益頗多。如今趙靖的金剛印,自然沒有了俗大師那般浩然剛直,但也不是誰都能破的。

  事實上,以趙靖眼下的境界,在這么短的時日內(nèi)便能將金剛印修煉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不是天資卓絕可以形容了,只怕了俗大師見了,也會震驚于趙靖的修煉速度。

  見趙靖如此強悍,那些圍攻之人也漸漸清醒過來,一些人已經(jīng)散去,另外尋找“獵物”去了,還有一些人,雖然不再出手,但也不曾放棄,就跟在趙靖身后,希望能撿個大漏。在這離山之上,多的是自負(fù)之輩,也許有人能與趙靖拼個兩敗俱傷也不一定呢?

  果然,有一位一直負(fù)劍而立的年輕人,終于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年輕人一襲黑袍,立于一塊大石之上,當(dāng)趙靖經(jīng)過此地時,年輕人身形拔地而起,如一柄利劍一般,帶著銳不可當(dāng)?shù)膭艢?,砸向趙靖。

  年輕人出手的威勢,立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有人認(rèn)出了他的身份。

  “這是魏峰,是個劍癡,連身體都像一把劍?!?p>  “連魏峰都出手了,看來那背劍匣的小子,也不是個簡單人物?!?p>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

  對于周圍人的話,趙靖充耳不聞。魏峰其人,趙靖自然沒有聽過,但觀其氣勢,確實不俗,這也是一位差一步便可進(jìn)入明心境的高手,在一眾年輕人中,算是鶴立雞群。

  趙靖到底是個年輕人,不論平時怎么淡然,此時見到這樣的人物,胸中熱血也在翻騰,試問又有哪個男兒不好勇?閉門造車總是行不通的,今日,便讓趙靖領(lǐng)教一下,何謂江湖?

  當(dāng)魏峰來到身前之時,趙靖就做了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將雙掌推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之后,所有人都是一陣驚愕,接著便有人發(fā)出嗤笑之聲,還有的人,將雙眼捂住,不想看見那血腥的場面。

  但是……

  當(dāng)趙靖雙掌推出之后,那層佛光,如水波一般護(hù)在他周圍,魏峰來勢洶洶,接觸到趙靖之時,氣勢卻為之一頓,生生止了下來,趙靖的身形卻是紋絲不動。

  眾人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那副不可思議的畫面,這就好比孟仲宣的劍,當(dāng)所有人都認(rèn)為它能開山之時,那座山卻硬接下來,毫發(fā)無損,天下間似乎沒有比這更大的笑話了。因為就沒有孟仲宣劈不開的山,在這里,也沒人能憑借雙手就能擋住魏峰。

  但是,趙靖做到了。

  那個笑話,真的不好笑。

  在眾人驚愕之時,魏峰又出手了,他一拳砸向趙靖的門面,想趁著趙靖雙手來不及收回的時機,先聲奪人。魏峰是個劍癡,將自己的身體都視為一柄劍,那么這一拳就不只是簡單的一拳。如利劍一般,帶著勁氣,便落在趙靖身前的佛光之上。

  但是,魏峰還是小看了這層佛光的防御力。趙靖所施展的,乃是佛門無上神通,金剛印,輔之以金剛之身,便能如了俗大師一般,金剛不破,即便是面對彭余善這樣的中原大宗師,也能立于不敗之地。

  趙靖不是了俗大師,但魏峰也不是彭余善。

  所以當(dāng)魏峰的攻擊落在趙靖身前時,便如之前一般,石沉大海。

  這個時候,趙靖也出手了。

  雙掌一錯,趙靖一記手刀斬在魏峰胸前,他將自己視為一柄劍,但終究不是真正的劍,趙靖這記手刀,讓他體內(nèi)的氣機翻滾起來,連氣息都起伏不定??粗悍宓癸w出去,趙靖也不乘勝追擊,就這樣等待著魏峰調(diào)整。

  魏峰站定之后,略微平復(fù)了一下胸中熱血,終于緩緩抽出了身后之劍,他看著還是毫無動作的趙靖問道:“你不開匣?”

  趙靖從地上撿起一柄彎刀,屈指一彈,彎刀迅速的顫抖起來,而又慢慢恢復(fù),趙靖點點頭,這才道:“先生不讓我出劍。”

  聽到這個出乎意外的回答,魏峰微微一愣,又道:“劍名夏日?!?p>  說著又做了一個橫劍的動作,這在大周,是問劍的意思。

  趙靖點頭,提了提手中彎刀,這是請的意思。

  魏峰也不再廢話,身形飛射而出,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一劍劈下,就如它的劍名一般,帶著夏日的嚴(yán)酷與灼熱,最是直接。

  趙靖提刀一斬,體內(nèi)氣機浩然澎湃,刀劍相撞,兩人各自后退。日前,趙靖在劍爐之上看韓五子出劍,劍如流星,又如炎炎赤日,便是趙暄也也要為之喝彩。魏峰此劍,明曰夏日,劍法意境也如其劍一般,倒是與韓五子有些殊途同歸的意味。

  趙靖有心與魏峰比試一番,自然要正面較量,當(dāng)下便走了韓五子的鑄劍意境——開刃!雖說在氣勢與意境之上,趙靖還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韓五子那樣的收放自如,趨于圓滿,但道理卻是一樣的。

  他將體內(nèi)的氣機都匯聚在手中彎刀之上,一刀一刀斬出,根本沒有任何花哨可言,逼迫魏峰與他硬碰硬,故而此戰(zhàn)在眾人眼中,便少了那些技巧,多了一份厚重與踏實,看起來雖然枯燥無比,但所有人都為之沉醉。

  因為這一戰(zhàn)所表現(xiàn)出來的,并不是任何劍法技巧的精妙,而是兩個人各自對劍道的理解,很直接,也很深奧。

  無可否認(rèn),魏峰很強,劍在他手中,便如似火驕陽一般,正大光明,普照萬物,不懼一切手段。趙靖在用魏峰手中之劍來砥礪劍心,魏峰又何嘗不是以趙靖來磨煉手中之劍?

  趙靖將氣機都匯聚在彎刀之上,一開始是壓制住了魏峰,但半晌之后,當(dāng)趙靖不停的在換氣之時,整個局勢都反了過來,趙靖似乎只有抵擋的份。當(dāng)魏峰看見趙靖開始張嘴吐納時,他認(rèn)為自己的機會到了。

  魏峰開始提氣,他的身體在向外散發(fā)熱量,劍也在發(fā)熱,最后,他的劍尖變得通紅起來。他的劍道,本該如夏日一般普照萬物,但如今的他自然還達(dá)不到那個境界,只能將所有的攻擊匯聚在一點上,這一點,可破萬劍。

  當(dāng)魏峰的夏日劍來到身前時,趙靖的心境還不是最圓滿的時候,因為他的彎刀之上還有氣機,而開刃的意境,講求的是“去糟求精”,最后趨于原始的一劍,所以,這一劍,他用不出來。

  突然之間,趙靖瞪大了雙眼,面目可怕,如金剛怒目,威猛可畏,金剛印鎮(zhèn)壓而下,卻不再是金剛不破,因為魏峰的夏日劍普照萬物。

  但是,此時趙靖體內(nèi)再無半點氣機,所以,他出刀了,或者說,他出劍了。

  彎刀在剎那間便破除了魏峰的夏日劍,這是最為原始,也最為凌厲的一劍,因為他開始有了一絲返璞歸真的意味。魏峰的夏日劍在日后或許真能普照萬物,但終歸還是依靠劍才使出的招式,哪里有開刃來的純粹直接?

  依靠劍才能使出的劍法,最后都是要靠劍來取勝的。

  魏峰看著咽喉前的彎刀,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趙靖道:“如果你的劍道到最后都要用劍來取勝,那你為何不去練習(xí)劍法,還追求什么劍道呢?”

  魏峰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于是,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開始破境,進(jìn)入了明心境。所謂明心,便是明心見性,看見自己的真心,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但他們的震驚還在繼續(xù),因為趙靖的氣勢也在攀升,也許在下個呼吸之間,這個世間就會誕生一位明心境的高手,但是,趙靖攀升的氣勢卻戛然而止,他拒絕了這次破境。

  因為趙靖低聲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振聾發(fā)聵的一句話:“這不是我的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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