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周而復(fù)始。
神女峰的生活平淡如水,時間一晃不知多少年,自打紅衣走的那天起,女子總覺得一天也變得漫長。
“外面是什么樣子呢?是不是也有無限繁華的洛陽風(fēng)光,也有書香氣息的文人學(xué)館?是不是也有天子坐朝堂,也有小人藏市井?外面的世界應(yīng)該很有趣吧?”
女子突然有些向往。那些喜歡群居的鳥類,通常會在秋冬,結(jié)伴成幾十只,一起活動。其實,人也是群居生物。山里沒有旌旗酒幡,她不會行酒令,也不要外面世界什么酒友,也許只為看一場煙火,就像腳下的那座城……所以,她才時常產(chǎn)生錯覺,竟然覺得煙火愈發(fā)撩人,有時像晚霞,有時也像朝霞……只因它們都是絢麗的色彩。
山櫻花開時,女子慢慢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念起世來了。世外之境又如何,一旦動了凡心,就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今年的花開得真好。”
女子在崖邊看了看,山谷里一片金黃,萬物成熟,又到了秋天。不知是哪天,女子突然想出去看看,于是收拾行囊就出發(fā)了。
一路走走停停,白日行路,游山玩水,夜宿風(fēng)亭,聽風(fēng)賞月,只是入了秋,夜里的風(fēng)有些涼。憑借著依稀的記憶,女子終于在第七日到達(dá)目的地。
“這世上最熱鬧的地方,當(dāng)屬都邑歧城?!?p> 城墻之下,女子抬頭望去,正是“歧城”兩個大字,只見城里商鋪小販,擠滿道旁,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
“包子嘞,熱乎乎的包子……”
“冰糖葫蘆……”
“夫人小姐,來看看這漠疆新進(jìn)的碧縐、順紆,錦緞,還有絲綢,都是上好的料子,扯幾尺回去做衣服,穿著一定好看!”
“公子您看看這扇子……”
“這鳥兒真有意思……”
“賣瓷器嘞……上好的瓷器……秘色瓷、青花瓷、白釉瓷……”
“你站住……”
“那就麻煩您了……”
“慢走,下次再來……”
吆喝聲、交談聲,一片喧華。
女子穿過人群,在城里尋到一家客棧落腳,客棧的門楣有些破舊,只寫著“四方客?!睅讉€大字,于是女子走了進(jìn)去。
“姑娘里面請?!币娪锌腿藖砹?,柜臺的伙計忙出來招呼,“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住店?!?p> 女子說著從包袱里取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柜臺。
“好嘞,姑娘稍等,先煩您登記一下?!被镉嫹_一本賬簿,提筆蘸墨,“姑娘如何稱呼,可帶了路引?”
“沒有?!?p> 伙計提筆又放下,沒有路引就無法證明身份,但眼下客棧的生意蕭條,能維持經(jīng)營就不錯了,所以伙計并沒有計較,只見他從柜中走了出來,“姑娘樓上請?!?p> “嗯?!?p> 蒙混過關(guān),女子也省去許多口舌,默默地跟著伙計上了樓。
“請,就是這間了。”
女子進(jìn)了一間空房,伙計又交代了兩句才掩門出去。她栓上房門,打量了房間幾眼,還算干凈,她放下包袱在榻邊坐下,脫掉鞋便躺了下去,合上眼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因為房間一直沒有動靜,女子本來無意的舉動卻嚇到了巡房的伙計。
“姑娘,您在嗎?”
“姑娘,……”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咚咚咚,咚咚……”
她從夢中驚醒,起身穿上鞋便朝門口走去,一打開門就看見門外站著兩個伙計,神色慌張。
“有什么事嗎?”
“失禮了?!逼渲幸粋€伙計回答,“小人見姑娘從昨日起一直未出房門,擔(dān)心姑娘出什么事,所以上來看看。”
“我沒事?!?p> 女子望了兩人一眼,才意識到自己的作息驚擾了伙計,睡到這個時辰原來不合常理,不過看得出來伙計很細(xì)心。
伙計:“姑娘沒事就好?!?p> 另一個伙計接著說道:“這是給姑娘準(zhǔn)備的洗漱用物,還有早上的飯食,我?guī)凸媚锬眠M(jìn)去吧!”
女子:“謝謝。”
伙計:“姑娘您客氣了?!?p> “那小人就放下了,姑娘洗了就用早飯吧!”
伙計放下東西,把門帶上就退了出去。她用了飯后,取了些銀兩準(zhǔn)備出門,為了小心起見把包袱藏進(jìn)了柜子,最后還把門鎖上了。
街上依舊熱鬧。
“這位姑娘,來看看本店的首飾,做工精細(xì),成色又好,都是用上好的翡翠、瑪瑙、珊瑚雕琢而成的,姑娘看看有什么喜歡的,我……”
女子:“不用了?!?p> ……
“姑娘,來看看胭脂吧!”
“姑娘,買布嗎?”
“姑娘……”
女子搖搖頭就走了,接著便有幾人走到鋪子里詢價。
“咦,這鐲子不錯,老板,多少錢?”
“夫人,這是上好的翡翠鐲子,只要五兩銀子?!?p> “便宜一點吧,我可是您的常客?!?p> “夫人,本店本小利薄……”
……
“老板,這胭脂用什么做的?”
“我家的胭脂都是用花汁調(diào)配的,牡丹、月季、荷花、薔薇都有,小姐看喜歡什么樣的?”
“這幾個都給我包起來!”
那位小姐爽快地付了錢,又繼續(xù)逛著,在攤上瞧瞧、鋪里看看。外面的世界果然很神奇,雖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民風(fēng)還是很淳樸。
“當(dāng)心,您慢點兒走。”
……
在街上轉(zhuǎn)到中午,女子感覺有些餓,于是又去了一家酒樓,學(xué)著食客的樣子點了兩樣菜,看起來也沒有那么難。
“姑娘,菜來了……”
伙計端著托盤,動作麻利,兩個菜已經(jīng)上桌。
“還有這是本店贈送的蓮子羹,用去年的蓮子熬的,有清心順氣的功效,姑娘慢用?!?p> “謝謝?!?p> “姑娘客氣?!?p> 伙計上完菜就下樓了,她端起碗筷吃了起來,也聽隔壁聊些城里的新鮮事。
“唉,你們聽說了嗎?昨夜禮部尚書府啊,進(jìn)賊了?!?p> “真的嗎?”
“不會又是你道聽途說的吧?”
“我騙你干什么,我遠(yuǎn)房的表兄就在尚書府當(dāng)護(hù)院,……”
他們開始高談闊論,她并不去仔細(xì)分辨,反而別過臉去看著樓下,街上的人群來來去去,也許她早就應(yīng)該出來見見世面。
一會兒,她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端起那碗蓮子羹,舀一勺喂進(jìn)嘴里,甜甜的,味道很不錯。她從山崖上采了藥草湊了湊路費,好在在這里的用度并不大,還夠她花上好幾個年月的,她不知道那些藥草那么值錢。
中午了,她也從酒樓出來了,還是悠閑地在人群里穿梭,新奇又有趣。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
一個小販立在人群中,肩上扛著一捆東西,想來那就是冰糖葫蘆。
“娘,我要吃冰糖葫蘆?!?p> “好,娘買給你,給我拿一串吧。”
“好嘞,給,夫人,兩文錢?!?p> “拿著,吃吧?!?p> 小孩兒舉著糖葫蘆,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你慢點兒,別磕著了?!?p> 婦人匆匆給了錢,便追了去。她望著小孩,腳不自覺地走了過去,對小販說:“我也要一串。”
“好的,姑娘?!?p> 小販遞給她一串,她也掏出一小塊銀子,遞了過去,“給你。”說完拿著冰糖葫蘆她就走開了。
“姑娘,不用給這么多?!?p> 小販沒有追過去,掂了掂手里的銀,又扛起冰糖葫蘆吆喝起來,“冰糖葫蘆哎……”聲音漸漸淹沒在人群里……
她舉著糖葫蘆,咬了一口,心里莫名的開心,也不知是冰糖葫蘆的香甜,還是心底那久違的觸動。這種感覺是美好的,或許也是令人向往的,為此她也愿意多停留些時日,才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