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蹤的胡公子

　　魏酉酉來到“德璽銀行”辦理業(yè)務(wù)，為了加急，她找上正在辦公室轉(zhuǎn)磨的胡湘潭。胡湘潭跟大難臨頭了似的，電話鈴響起了都沒發(fā)覺。魏酉酉接了電話遞給心神不寧的胡湘潭，胡湘潭方才接起。他聽著電話里交代著什么，惟命是從地點(diǎn)頭，就跟親爹胡德璽就在眼前。這是一種愛，也是一種敬，更是一種怕。

　　撂下電話的胡湘潭絕望地嘆了口氣。

　　魏酉酉：隔著電話都聽得見胡伯伯發(fā)火，你闖禍了？不可能啊，你這么謹(jǐn)慎的人。

　　胡湘潭：你換作我試試，早上高高興興出門，被爹通知去相親。哎，是誰不好，偏是沈夢覺！

　　聽是沈家，魏酉酉懸著的心落了地：跟沈家聯(lián)姻？以胡伯伯的性格，沈家還有什么好惦記的？

　　胡湘潭：還能有什么，我爹說上海開埠通商已然成熟，船業(yè)日后大有可為，眼下誰成為沈家女婿，誰近水樓臺先得月。言外之意，沈家是一口有利可圖的肥肉。

　　魏酉酉：沈大小姐父母去世，家里只剩下她一個孤女，胡伯伯也真是下得去手。

　　辦了加急業(yè)務(wù)，魏酉酉伸手去拿胡湘潭簽字后的文件，胡湘潭卻將文件收進(jìn)抽屜里。

　　胡湘潭：浦江飯店，請你吃酒吃飯，你再叫上公寓那兩個朋友，陪我吃吃酒開開心。

　　魏酉酉：吃飯就吃飯，你把文件還給我，我趕著回去跟我爹交差呢！

　　蘇美卿傍晚赴約胡家，沈平答應(yīng)陪同。她在公寓門口等了老半天，沈平才趕到。上了車的蘇美卿覺得沈平臉色不對，近日公司雜務(wù)繁忙，沈平一個人當(dāng)兩個人用，蘇美卿上手慢，十分內(nèi)疚。

　　蘇美卿：臉色這么難看，要不然我自己去吧？

　　沈平：那怎么行！這兩天忙得很，也沒顧得上問你，賬目看得怎么樣？

　　蘇美卿心里有了點(diǎn)底氣，卻也擔(dān)憂：公司貸款購來的新貨輪兩個月后出廠，最后一筆尾款，咱們恐怕付不清。

　　沈平：為了這兩只貨輪，老爺幾乎傾家蕩產(chǎn)，現(xiàn)在就看胡家了，咱們貸到款子，收購了小股東的股份，余款還能支付得了。這就是您此行的目的。

　　蘇美卿點(diǎn)點(diǎn)頭，之前還心里打鼓，了然了沈平用意，她反而安心。

　　蘇美卿：原來是談貸款，那我就放心了。

　　沈平：公司還等著我去加班，夜里有一艘靠岸的貨輪，我得接應(yīng)一下。一會兒你單獨(dú)和胡公子談。

　　蘇美卿：我哪有這個經(jīng)驗(yàn)？

　　沈平：本事都是練出來，談不成，可以吃吃飯先交個朋友嘛！

　　車子抵達(dá)浦江飯店。蘇美卿下了車。沈平揮揮手，示意司機(jī)去公司。開車的沈家老司機(jī)老孟，跟隨沈平七八年，總能說上兩句真心話。他擔(dān)心沈大小姐（蘇美卿）應(yīng)付不來胡家那個性格兩面的大少爺胡湘潭。表面上只曉得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胡湘潭，其實(shí)打理起業(yè)務(wù)來，手段精明辛辣。胡湘潭的玩世不恭，都是演給人看的，同他老父親胡德璽一樣，狐貍心腸。這種人最可怕，也最可依賴?？熳咄稛o路的沈平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

　　聯(lián)姻，是唯一出路。

　　老孟：咋不說相親呢，大小姐還被蒙在鼓里。

　　沈平：還要看她自己的意思，情投意合自然好，若兩個人相處無趣，再說也不遲。走一步看一步。

　　沈平車子早已遠(yuǎn)去，蘇美卿在浦江飯店門口猶猶豫豫，磨蹭了好一會兒。孤男寡女單獨(dú)相處，這讓情竇未開的蘇美卿很不自在，何況還要談公事。

　　她轉(zhuǎn)身時，余光看到路邊蜷縮的乞丐，破衣爛衫，合衣熟睡。這是上海百年難遇的寒冬，聽岳西峰說今年冬天格外冷，恐怕夜里有雪。她擔(dān)心眼前的乞丐扛不過冬夜，她翻皮包想施舍點(diǎn)錢，結(jié)果錢夾子落在公寓。她一邊嘮叨著美玉迷糊，一邊不情愿地走進(jìn)浦江飯店。

　　餐廳華麗而空蕩蕩的，包場了似的。

　　服務(wù)員在前頭領(lǐng)位，蘇美卿一路忐忑，走向不遠(yuǎn)處獨(dú)飲怡情的胡湘潭，胡湘潭臉上帶著幾分自負(fù)，笑起來邪里邪氣，這讓蘇美卿更為忐忑。

　　蘇美卿自行坐在右邊。屁股還沒挨到椅子，胡湘潭熱情紳士拉開了左邊的椅子，蘇美卿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胡湘潭：那邊有人了。

　　話音未落，魏酉酉從洗手間的方向走來，蘇美卿忐忑的心終于落了地。她和魏酉酉相視一笑。蘇美卿語調(diào)變得輕快起來，跟魏酉酉相互打了招呼。

　　服務(wù)生撂下五份菜譜，一份份擱在桌上。

　　魏酉酉詫異：還有人要來??？

　　胡湘潭聳聳肩：吃飯嘛，就是要熱鬧。是不是沈小姐？

　　蘇美卿見局面不適宜談公事，反而輕松，點(diǎn)點(diǎn)頭。

　　三個人翻開英文的菜譜，蘇美卿看著鬼畫符似的菜單，心里又一陣七上八下。

　　忽然有人來到蘇美卿身后，不待蘇美卿說話，對方先開了口，叫蘇美卿挪一個座位，因?yàn)樗鲩T看了黃歷——今日宜西方。

　　蘇美卿聞聲，看清來人是彭若愚，緊張得手心冒冷汗。

　　魏酉酉：你怎么在這兒？

　　胡湘潭：我請彭大小姐吃飯，不行嗎？

　　了解胡湘潭的人，莫過于青梅竹馬長大的魏酉酉。彭若愚和蘇美卿“撞衫”，魏酉酉曾當(dāng)成八卦講給胡湘潭聽。狡猾的胡湘潭故意挑起戰(zhàn)爭，他好轉(zhuǎn)移聯(lián)姻的視線。

　　彭若愚：等什么呢？你坐了我的西方，這是我該做的地方。

　　蘇美卿息事寧人，起身讓開。

　　魏酉酉狠狠在桌子底下，踩了胡湘潭一腳。胡湘潭差點(diǎn)叫出聲，這樣體面的場合，他不能丟臉面，他咬牙忍痛，狠狠瞪了魏酉酉一眼。魏酉酉回瞪了胡湘潭，兩個人心照不宣。

　　彭若愚出現(xiàn)，蘇美卿早沒了吃飯心情。

　　她合上菜單，轉(zhuǎn)對服務(wù)生：……給我一杯水，我減肥！

　　彭若愚嬌滴滴抬起手吩咐：給我開瓶酒，好酒，今天我得慶祝慶祝，果然西方是我的吉位，心情舒暢得很呢！

　　魏酉酉附耳小聲對蘇美卿：別理她，就是矯情。

　　片刻，餐桌上兩瓶紅酒見底。

　　蘇美卿喝著水，眼巴巴看著魏酉酉、彭若愚、胡湘潭吃的心滿意足，酒足飯飽，她還餓著肚子。蘇美卿擔(dān)心露怯，不敢點(diǎn)餐，她偷偷捂住餓癟的肚子。餓不餓只有自己知道。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看來胃口抗議了。

　　彭若愚惡作劇地挖了一大口甜點(diǎn)，享受吃著：我這個人怎么吃都不長肉的，就是這么天生麗質(zhì)。

　　不遠(yuǎn)處，服務(wù)生在空桌上擺上免費(fèi)的餐包，等待著客人光臨，做好一切準(zhǔn)備。蘇美卿咽了咽口水，站起身。

　　蘇美卿：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去下洗手間。

　　走向洗手間時，服務(wù)生端著免費(fèi)的餐包，擱在預(yù)約的臺面上。蘇美卿四下看看，順手拿了一只，躲進(jìn)洗手間里三口兩口吃下去。蘇美卿快餓暈了，這一只偷來的餐包救了她的半條命。

　　蘇美卿走出洗手間，朝著座位走去，恰好聽到胡湘潭說起聯(lián)姻，她方知沈平安排的飯局，是為了相親。彭若愚認(rèn)為蘇美卿家教欠缺，加之性格怪誕，配不上一表人才的胡湘潭。蘇美卿聽著很憋火，她偷偷走出浦江飯店透口氣，感到自己被一群上流社會的公子小姐耍弄，很委屈。

　　站了不知道多久，蘇美卿感到渾身都僵冷了，方才清醒。她目光不由看向熟睡的乞丐，想到自己躲在衛(wèi)生間里吃餐包的窘迫，她惻隱心動，轉(zhuǎn)過身去，走進(jìn)飯店。

　　再出來時，蘇美卿已經(jīng)穿好了外套準(zhǔn)備離開，她懷里抱著兩件大衣，一件黑色長款男式皮草，一件新式純羊絨帶著貂毛領(lǐng)子的女式大衣。她隨手丟給路邊乞丐。乞丐被兩件大衣砸醒了，他抱著懷里這件皮草，覺得很眼熟。抬頭看向眼前的女孩，化妝成乞丐的麥?zhǔn)鼐蹿s忙轉(zhuǎn)過身去，生怕被認(rèn)出來。

　　蘇美卿：夜里冷，衣服歸你了。給人穿，好過給禽獸不如的穿。

　　說話間，蘇美卿走向路邊胡湘潭的車。

　　蘇美卿邊上車邊說：胡少爺叫你送我回去，路上繞道去江邊碼頭，我辦點(diǎn)事情。

　　司機(jī)不敢抗命，點(diǎn)點(diǎn)頭，發(fā)動了車子。

　　看著車子駛遠(yuǎn)，麥?zhǔn)鼐捶讲呸D(zhuǎn)過身目送。他朝著路邊的一輛?？吭S久的車招招手，車?yán)锏乃緳C(jī)打轉(zhuǎn)車頭停在麥?zhǔn)鼐疵媲啊Ｋ緳C(jī)畢恭畢敬下車，開門，扶起腿麻的麥?zhǔn)鼐凑酒稹?p>　　司機(jī)：胡少爺在里頭呢，要不要去看看？

　　已經(jīng)坐在車?yán)锏柠準(zhǔn)鼐从妹聿羶袅四?，換了身干凈西裝。

　　麥?zhǔn)鼐催厯Q衣服邊說：不去了，主角走了，人也該散了。

　　司機(jī)轉(zhuǎn)頭，看看皮草：那位小姐給的?。垦凼彀?？

　　麥?zhǔn)鼐摧笭栆恍Γ何乙惭凼臁?p>　　天色漸黑，街邊的燈火亮起。

　　夜晚的上海像嫵媚的女子，妖艷多姿。

　　魏酉酉穿著厚實(shí)的大衣，圍著厚厚的毛絨圍巾走出浦江飯店，身后跟著凍得瑟瑟縮縮的胡湘潭和彭若愚，前者一身單薄西裝，后者一身料子更為輕薄的小洋裝。魏酉酉看看身邊的兩個人，哈哈哈大笑出聲。

　　彭若愚搶走魏酉酉的圍巾：給我給我，我快凍死了。看我一會兒回去怎么收拾她！

　　胡湘潭抱著膀子，四下張望，找自己的車。

　　魏酉酉：別看了，八成車也被沈大小姐坐著你的車逛風(fēng)景去了！

　　胡湘潭倒很得意：她做出這等出格的事情，我爹知道了，必定不準(zhǔn)她進(jìn)我們胡家門。這多好，越冷越好，我娘看我心疼，死也不會叫我娶他。

　　彭若愚：你爹娘看上沈夢覺哪里?。勘拘〗愣急人绪攘Π?？我爹可比沈家有錢！我們相識沒有三年也有兩年，你爹娘怎么不跟我家提親?。?p>　　胡湘潭沒心沒肺：你么，算了，惹不起。要是酉酉么，我可以考慮考慮。

　　彭若愚打了個冷戰(zhàn)：哦喲，惡心死了，這算表忠心嗎？

　　魏酉酉嬌羞地捅了彭若愚一下。

　　胡湘潭木訥地：打個比方，你不要惡心我好不好，魏酉酉，是我兄弟！

　　剛?cè)计鹆藷崆榈奈河嫌闲臎隽艘话搿?p>　　一輛粉色私家車停在魏酉酉面前，這是彭若愚的專車，全上海只有這一輛粉色私家車，在街上跑起來很拉風(fēng)，很符合彭若愚的腔調(diào)。

　　彭若愚率先沖上車。緊接著胡湘潭也要鉆進(jìn)車?yán)?，突然有人從身后抓住了胡湘潭。魏酉酉先一步鉆進(jìn)車?yán)?，用力地甩上車門。

　　魏酉酉：你走回去得好，讓你姆媽心疼心疼你！

　　胡湘潭莫名其妙：你翻臉比翻書還快??？好酒好菜我對你還不好啊？你還是不是我兄弟？

　　聽到“兄弟”兩個字，魏酉酉更加惱羞：開車！

　　胡湘潭一門心思鉆進(jìn)車?yán)锶∨?，完全沒察覺自己一屁股坐在皮草大衣上。麥?zhǔn)鼐磸膽牙锾统鲆恢唤鹕窕☉驯?，看了看時間。

　　麥?zhǔn)鼐矗河⒆饨缇瓢蛇€有半個時辰開，請你喝杯酒暖暖身子。

　　胡湘潭感恩戴德地：還是麥兄夠義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麥?zhǔn)鼐矗阂路趺磥G了？車也沒了。

　　胡湘潭興奮地：你猜怎么？

　　麥?zhǔn)鼐矗涸趺矗?p>　　胡湘潭：沈夢覺想和我聯(lián)姻，想用后半生貸款子，想得美。我得罪她了，而且是有意的，她越怒越好，哎，千萬不要原諒我。

　　麥?zhǔn)鼐春艹泽@：聯(lián)姻？怎么沒聽你講過?。?p>　　胡湘潭疑惑：我留話給你秘書，說叫你來撐場面，搞砸相親，你不是來赴飯局的啊？（他感到屁股底下什么毛茸茸的東西，隨手拿起一只袖子）衣服怎么在你這里？

　　麥?zhǔn)鼐磸耐馓卓诖锓鲆粔K大洋，遞給胡湘潭。

　　胡湘潭：給我錢做什么？

　　麥?zhǔn)鼐创蜷_車門，邊開門邊說：男人沒風(fēng)度可是大忌。作為好兄弟我得讓你長點(diǎn)記性。

　　話音未落，胡湘潭被推下車。

　　麥?zhǔn)鼐矗鹤约航熊嚮厝ィ飞锨逍亚逍选?p>　　麥?zhǔn)鼐窜囎咏^塵而去。

　　胡湘潭在后頭大喊：你走可以，衣服還我呀！

　　胡家車子停在“枕石公寓”門口，蘇美卿欣賞了江景，才不急不緩返回，足足繞了司機(jī)兩個時辰，跑了大半個上海。

　　望著夜空，蘇美卿哈出一口寒氣，略顯失望，一天下來她總盼望著點(diǎn)奇跡發(fā)生，比如百年不遇的雪。

　　此時，一片雪花落在蘇美卿臉上。蘇美卿興奮得像個孩子。她伸手，雪花落在手心里瞬間融化，她鼻子湊近雪花聞著味道。

　　不遠(yuǎn)處，停在公寓外的麥?zhǔn)鼐窜噧?nèi)，麥?zhǔn)鼐赐K美卿，蘇美卿每一個微笑都讓他感到困惑，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眼前這個女子是沈夢覺嗎？如果是，為何沒有相認(rèn)？如果不是，還能是誰呢？

　　另一邊，一輛黃包車奔跑在上海的大雪中。

　　漫天飛雪，美景近在眼前。

　　胡湘潭早已經(jīng)沒了賞景的閑情。他抱著半瓶飯店存酒，冷風(fēng)每次灌進(jìn)他領(lǐng)口，他都喝一口酒取暖。

　　車夫被雪茫茫的天擋住了視線，車輪子碾過一塊石頭。

　　咯噔一下，胡湘潭手里的酒瓶子脫了手，酒瓶子甩出去老遠(yuǎn)，落在雪地里。這一天本該是有趣的一天，卻讓胡湘潭氣得胸口悶得慌。這個沈夢覺，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蘇美卿走出公寓電梯，彭若愚已經(jīng)搬了只單人座椅，擋在蘇美卿公寓門口，像個門神。她手里抱著銅制暖手爐，脖子上圍著貂毛圍脖，打著噴嚏。她等不急蘇美卿回來，當(dāng)面清算。美玉又是捶背又是捏肩，想著讓彭若愚消消氣。彭若愚正享受著按摩，閉目養(yǎng)神。

　　美玉看到蘇美卿，揮手讓蘇美卿躲躲。

　　蘇美卿后退了兩步，打算走樓梯，躲起來。

　　忽然電梯門開了，麥?zhǔn)鼐词掷锎钪砣粲薜拇笠伦叱觥ＬK美卿和麥?zhǔn)鼐创蛄藗€照面，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蘇美卿抬起頭驚訝地：麥先生？

　　彭若愚聞聲張開眼，按到蘇美卿跟看到了獵物一般，美玉縮到墻邊上，嚇得直捂臉。彭若愚一臉的挑釁沖到了蘇美卿眼前。蘇美卿后悔招惹了彭若愚，人生哪有后悔藥可吃呢？！她向身后躲去，卻無意中鉆入麥?zhǔn)鼐磻牙?，她意識到自己沖撞了麥?zhǔn)鼐矗B忙想要躲開，麥?zhǔn)鼐磪s輕輕將她擋在身后。

　　彭若愚：你讓開。這是我們倆的私人恩怨，你攪什么局？

　　麥?zhǔn)鼐磁e起手里的貂毛皮領(lǐng)羊絨大衣：冤枉好人了，胡兄差我給你送來的。還讓我?guī)Ь湓?，浦江飯店的服?wù)生搞錯了，回頭有人登門道歉。

　　看著彭若愚的大衣，蘇美卿一怔，明明丟在大街上送了乞丐，怎么轉(zhuǎn)手到了麥?zhǔn)鼐词掷铮?p>　　麥?zhǔn)鼐崔D(zhuǎn)身向蘇美卿討杯熱茶喝，外面大雪封門，他暫時走不成。麥?zhǔn)鼐磶兔鈬?，蘇美卿不好回絕。

　　彭若愚目送麥?zhǔn)鼐醋哌M(jìn)“601”，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她連忙將手里的大衣丟給身邊的丫鬟，轉(zhuǎn)而去敲魏酉酉的門，敲喬曼琳的門，想著叫兩個人出來八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麥?zhǔn)鼐春吞K美卿這一對怪人。

　　喬曼琳一臉無奈地倚在門口：哪個麥少爺？

　　彭若愚：《鳴報》老板的兒子啊，你不是在出版社開業(yè)時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嘛？你還想著讓我?guī)兔s出來吃吃茶，人從廣州回來了。

　　喬曼琳慌張地整理自己的妝容，撩了撩頭發(fā)：麥老板在??？

　　彭若愚兩只眼睛放著光：在沈大小姐屋里頭。

　　喬曼琳明顯眼底閃過失落之色：哦。

　　魏酉酉詫異地：麥哥哥在蘇美卿那里？

　　彭若愚：親眼所見。

　　美玉從屋里走出來，趴在門上聽聲。

　　彭若愚也悄然走過去，后頭跟著喬曼琳、魏酉酉。一個個都擠在門上偷聽。美玉被三個人包圍住，回頭一看嚇了一跳，差點(diǎn)叫出聲。

　　彭若愚壓低聲音：你怎么跑出來了？

　　美玉也小聲：麥先生讓我出來，說有話和小姐說。

　　忽然，走廊里一聲輕咳，三個大小姐和丫鬟美玉看向身后的岳西峰。岳西峰身后跟著兩個服務(wù)生，端著熱羹湯。

　　岳西峰：今夜寒涼，宵夜給小姐們準(zhǔn)備了銀耳蓮子羹潤潤燥起。

　　彭若愚：岳西峰你故意的吧？沒看見我們忙著呢嘛？

　　喬曼琳被岳西峰這么一鬧，覺得自己有失身份，轉(zhuǎn)身朝著公寓走去。

　　喬曼琳：散了吧，沒意思。

　　砰砰砰，三個小姐的房門各自關(guān)上。岳西峰受到冷遇，滿臉霧水。

　　岳西峰納悶地：今天是怎么了？火氣都這么大。

　　公寓里暖爐開得很大，卻依然濕冷。蘇美卿端來一杯香片，擱在茶幾上。麥?zhǔn)鼐茨抗庾冯S著蘇美卿，他努力辨認(rèn)著心心念念的沈夢覺的面目，卻感到眼前的人可謂面目全非。像是沈夢覺，又不是沈夢覺。尤其她看自己的眼睛，滿滿都是警惕，難道是自己變了？

　　蘇美卿被麥?zhǔn)鼐炊⒌煤懿蛔栽冢首髯龅絾稳松嘲l(fā)上，保持著距離。

　　麥?zhǔn)鼐矗何液缺杈妥摺＃ê攘艘豢诓瑁┼?，這香片是大太太最喜歡的，帶了不少去巴黎，巴黎買不到，那時候帶了足有一皮箱的香片吧？

　　蘇美卿聽著麥?zhǔn)鼐存告傅纴?，心底一驚，眼前這個人讓她摸不著邊際。

　　蘇美卿：您認(rèn)識大太太？

　　麥?zhǔn)鼐幢惶K美卿這么一問，心頭隱痛，只有輕笑。他撂下茶杯，緩緩起身，整理著自己的西裝前身，話也不說便朝著門外走去。

　　蘇美卿跟著站起：麥先生。

　　麥?zhǔn)鼐醋叩介T口，溫文爾雅地：再會，沈小姐。

　　送走了麥?zhǔn)鼐矗K美卿頭昏腦脹跌坐在沙發(fā)上，一天下來她打了好幾場硬仗，感到心力交瘁。美玉放了一盆熱水，喚蘇美卿去泡澡。蘇美卿一身乏力，正想解解乏。她走進(jìn)浴室，霧氣之中，她抬手拭去鏡面上的水霧，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眼前這個蘇美卿，她想逃離上海。

　　蘇美卿幾乎一夜沒睡，捧著沈夢覺收藏的那一沓子夾著白玫瑰的信件，因?yàn)樽R字不全，只能一點(diǎn)點(diǎn)辨讀信的內(nèi)容。熬了一夜，蘇美卿剛想睡下，卻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邱震霆帶著兩名巡捕登門，盤問蘇美卿昨日行蹤，要一一傳喚不在場證人。這般興師動眾，不像是邱震霆的風(fēng)格。

　　蘇美卿：敢問您經(jīng)手的哪件案子與我有關(guān)？

　　邱震霆：胡家早上打電話到巡捕房報案。胡公子失蹤了，昨日您和胡家公子胡湘潭約會，最后見到胡公子的人是您，請您配合我們。

　　蘇美卿：失蹤？這與我何干啊？

　　邱震霆：調(diào)查么，配合而已。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