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傅錫發(fā)話對于季新涼來說并沒有什么約束力，但是早飯后，他接到了季頡的電話：“新涼，在陵北就來見我一面，和婁梨和一起?！?p> 不用說，肯定是傅錫這個家伙知道自己分量太輕，所以搬出了季頡這尊大佛。
該死的傅錫！
去你的婁梨和！
季頡終究是長輩，季新涼再不情愿也只能服從。
婁梨和今天本就要和杜桓一起去見季頡的，季新涼期期艾艾地跟在后面，口罩和眼睛捂的極其嚴實。
杜桓看見了笑道：“新涼，你這樣會不會長痱子啊？”
夏末秋初，陵北依然燥熱。
季新涼道：“爺爺，要是我不這么做，咱們今天別說到我二叔那里，就連出門都很難···”
“喲，我們新涼這么招人喜歡?。 倍呕腹恍?，調(diào)侃道。
婁梨和則在一旁冷冷道：“既然難出門就不要出去了?！?p> “喂，我是為什么必須要去啊，還不是你嘴快告訴了我哥?！?p> 季新涼也不喜歡戴口罩，尤其是這種天氣，在陵北。
···
陵北第一醫(yī)院，季頡正和前天到的杜辛顏見面，時間聊的有些長，超過了和杜桓約定的時間。
門鈴響起，秘書進來說婁梨和三人已經(jīng)來了。
婁梨和···
這三個字落入耳中，杜辛顏便被抓住了注意力。
季頡看了看手表：“哎呀，耽誤了辛顏這么久，實在是不好意思?！?p> 杜辛顏溫和地笑笑，“來的人是您剛剛和我提起的婁梨和大夫嗎？”
季頡點點頭，
“相約不如巧遇，我和婁大夫以后是同事，不如今天提前見一面？”
“嗯？”季頡有些猶豫，他是打算讓杜桓見見杜辛顏的，但是沒想著今天，因為杜桓說他只想遠遠地看看他的孫女。
“好，”最終，季頡還是同意了，自己親自去迎接杜桓，但是這讓杜辛顏誤解季頡很看重婁梨和。
三人走進辦公室。
杜桓第一眼看到了杜辛顏，他的孫女長得很像他的老伴···
而婁梨和第一眼也看到了杜辛顏，不知為何，這張巧奪天工的臉上她看到了一絲厭惡。
季新涼則是第一時間看到了季頡，躲在一旁一言不發(fā)像個鵪鶉。
“坐吧?！奔绢R迎著杜桓，對婁梨和點點頭，又瞪了季新涼一眼。
在沙發(fā)邊圍坐，一進來進愣愣的杜桓將婁梨和不著痕跡地推到了季頡的對面，自己則隔著婁梨和坐下，偷偷看著杜辛顏，而恨不能將自己藏起來的季新涼則坐在了距離季頡最遠的沙發(fā)角落。
“辛顏，這是婁梨和，梨和這是杜辛顏大夫?！?p> 季頡再看到杜桓的動作后，對于對方的想法了然于胸，一開始只是介紹了婁梨兩人認識。
“這邊是···”季頡突然沒有想好到底怎么跟杜辛顏介紹杜桓，婁梨和見狀，道：“這是我爺爺，也是醫(yī)生?！?p> 杜辛顏微微揚眉：“婁爺爺好?！?p> 季新涼摘下了口罩和帽子，“你好，我是季新涼?！?p> “你好?！?p> 杜辛顏的禮節(jié)無可挑剔。
···
結束了正事，季頡開始閑聊，想要拉近兩人的關系，“梨和，你不是從D國留學的嗎？好像和辛顏是校友吧？你們沒見過彼此嗎？”
婁梨和道：“沒有?！?p> 杜辛顏笑道：“我倒是聽說過你，雖然早就從學校畢業(yè)，但是你可是這些學弟學妹里的佼佼者，很多人都告訴我你的名字。”
“哦？梨和竟然這么有名？”季頡問道。
“一個美麗，勤奮，優(yōu)秀的外國美人，當然是所有人的話題焦點。”杜辛顏道，“你說是嗎？婁大夫？”
“我不知道。”婁梨和的回答依舊簡單，季新涼不屑地扭過頭，
杜辛顏看向季新涼：“新涼，你和婁大夫是朋友？”
季新涼本想馬上否認，但是在歪歪頭看了婁梨和一眼后點點頭：“嗯?！?p> 這樣的坦然，誰能想到這個家伙早上還在婁梨和家里發(fā)火呢？
杜辛顏不知這些，聽到季新涼的回答后，笑道：“真是意外，我聽校友說婁大夫可是個冰美人，在學校的時候也不喜歡交朋友，沒想到一回國就有了朋友···”
“她在D國也是有朋友的，”季新涼開口為婁梨和辯解，“只不過她不喜歡昭告天下自己朋友多，炫耀人緣好而已?！?p> “新涼好像還挺了解婁大夫的，你們認識很久嗎？”
“我是她在陵北大學的學弟，婁學姐幫了我不少忙?！?p> 杜辛顏聽到這些，道：“婁大夫?qū)γ總€學弟都這么關心嗎？”
此話意味不明，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杜辛顏其實并不喜歡婁梨和，從頭到尾她都是稱呼婁梨和為婁大夫，分明就是把他們放在了一個同事的位置。
“她是不是對所有學弟都很好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看來她對周圍的人都很好?！?p> 婁梨和聽到季新涼的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早上吃錯藥了？
季新涼朝著她眨眨眼：怎么樣，我夠義氣吧？
婁梨和收回自己的目光，季新涼的耍寶沒了方向。
杜辛顏又問：“婁大夫，在D國的時候就聽說醫(yī)學院的冷美人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不知道是謠言還是真的？”
“當然是以訛傳訛?！奔拘聸鲴R上替婁梨和回答，他擔心她在D國治病的事情被杜辛顏發(fā)覺，畢竟杜辛顏看上去可一點不喜歡婁梨和，如果以后他們是同事，讓她抓著這件事當婁梨和的把柄就不好了。
婁梨和聽到季新涼的插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解釋。
“是嗎？”杜辛顏道，“也對，又不是為了誰守喪，怎么會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呢？我當時聽說了也是嗤之以鼻?！?p> 故意說守喪兩個字，杜辛顏仔細觀察婁梨和的表情，卻一無所獲：這個女人真的將明恪忘得一干二凈了，不過她在期待什么呢？難道還期待著與婁梨和一起回憶過去嗎？
其他人體諒杜辛顏生長于D國，不懂得中國禮節(jié)，誰都不便指責，但是氣氛陷入了尷尬，季頡想了想咳嗽了一聲，借口去會診，拉著臉色不甚好看的杜桓離開了，他必須在這個時候?qū)捊庖幌逻@個老人。
辦公室里之剩下杜辛顏三人。
沒了長輩，杜辛顏更不掩飾自己對婁梨和的厭惡。
“婁大夫，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看來您對于拐彎抹角有什么誤解，”自始自終沉默以對的婁梨和突然開口，“剛剛您的所作所為就叫做拐彎抹角，而且我再送您一句評語：爐火純青?！?p> 婁梨和可不是小白兔，剛剛之所以忍著杜辛顏明里暗里的挑釁，不過是礙于杜桓在場，現(xiàn)在季頡將杜桓帶走，她當然不會客氣。
季新涼第二次看到婁梨和像這樣攻擊別人，上一次還是在景帆的家里，看來上次她對裴方臣挺客氣的了。
他雖然和婁梨和常常斗嘴，但是一直都是他生氣，婁梨和一直都平靜的很，現(xiàn)在她主動攻擊可是難得一見，他可不愿意錯過。
杜辛顏見婁梨和終于有反應，這才有了心情，“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什么話都是你的新涼學弟說呢?！?p> “我說不說話是我的權利，他說不說話是他的權利，我管不了他，你也管不了我?！?p> 杜辛顏看著桀驁起來的婁梨和，笑道：“婁梨和，神經(jīng)外科的醫(yī)生需要心細如發(fā)，心靜如水，我們明顯合不來，將來合作手術必定彼此的干擾，”說著，她伸出一個手指：“我跟你，是你走還是我請你走？”
“喂！你過分了！”季新涼聽到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國外來的了不起??？”
“我是不會主動走的，至于你打算如何請我走，我拭目以待?！眾淅婧鸵话寻聪录拘聸?，淡淡地說道。
婁梨和沒想到杜桓的孫女會對自己意見這么大，難道這就是同行是冤家？
···
婁梨和與杜桓被季頡用專車送回家，但是季新涼卻被他留下來。
“你爸爸對你很是想念，你今天跟我回老宅吧?！?p> “不！”
季新涼當然反對，但是他的反對無效。
···
婁梨和回到公寓，正準備照顧杜桓休息，杜桓卻突然開口：“對不起，梨和，我的孫女今天很無禮?！?p> “我們是同行，競爭同一個位置，她的資歷比我深，但是季頡院長卻一直偏向我，她不舒服很正常。”
聽到婁梨和的解釋，杜桓有些意外，溫和地笑道：“我以為你不通世情，看來是我多想了?！?p> “醫(yī)者，須查病，體情，方能解世人所苦，若我真的是個書呆子，又怎么會當個醫(yī)生呢？”婁梨和微微一笑。
“好，好啊，”杜桓伸手拍了拍婁梨和的肩膀，“孩子，方才季頡告訴我，他要在一周以后舉行第二醫(yī)院的掛牌儀式，邀請我和你一起參加。”
“爺爺參加嗎？”
“當然?！?p> “那好，我也參加?！眾淅婧凸郧傻匦α恕?p> “錯過了午飯，那我們晚上吃什么？”杜桓問道。
“爺爺隨便點，我都能做?！?p> “季新涼那小子不喜歡吃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倍呕感ξ卣f道。
···
季新涼被季頡半強迫著回到老宅，看到父親在堂中正襟危坐，他不得不走過去，恭敬地打招呼“父親。”
季頌看過來，很久沒見，他的兒子瘦了不少。
“回來了就一起吃個飯?！标P心的話還沒說，命令就已經(jīng)到達。
“不了，有人在等我，”
其實季新涼并沒有說他要回公寓，這不過是個借口，又是一種期待，他隱隱地期待著婁梨和會看在他今天那么為她說話的面子上等他吃飯，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你說的什么話！這么久不回來，回來說不了兩三句話就要走，你什么意思！”
季新涼道：“還能是什么意思，就像您當年說的，您的兒子不會是個戲子，而我恰好是個戲子。我們這些年不是一直相安無事嗎？您今天是為什么心血來潮特地找我回來呢？”
“不孝子！”
“不孝子走了，免得氣的您老人家高血壓?！奔拘聸稣f完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季頌眼睜睜地看著季新涼的背影，不知不覺他的兒子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當年的反駁還只是沉默，如今也會譏諷自己了。
其實他今天是想要和季新涼好好聊聊，想要告訴他，其實這么多年，他已經(jīng)放下了，但是很明顯季新涼依舊不想聽，就像當年他不想聽季新涼的辯解一樣。
無論是父子還是母子，在這樣的關系中間，天平的兩頭都是人，錯過了彼此靠近的機會就只能呆在天平的兩頭，遠遠觀望，假裝彼此還有靠近的理由。
“小混蛋，我還沒把話說完···”
···
季新涼打車回到婁梨和的公寓，是杜桓開的門，老人笑道：“梨和正在做飯呢。”
“做的什么？”季新涼好奇地換好拖鞋，走進廚房。卻見婁梨和正在擇他最討厭的茴香菜。
“···”
“婁梨和，好歹我今天幫你擋了那么多次杜辛顏的攻擊，你就做這個給我吃？”
“茴香菜軟化血管，是給杜爺爺吃的?！眾淅婧途筒钫f九個字：與你無關，別自作多情。
“虧我為了能吃到你做的飯菜推掉了我的老爹，你就這么對我！”
“你推掉你父親的聚餐是你的事情，別拿我來當借口，”婁梨和很清楚這兩父子之間關系形同陌離，“既然我做的你都不喜歡吃，那你回季家好了，現(xiàn)在時間還早?！?p> “哼！”季新涼啞口無言，“剛剛怎么不見你這么伶牙俐齒，害的我一直為你沖鋒陷陣的?！?p> “多謝！”
“你！···”
季新涼本想說：你就是個窩里橫···但是婁梨和的一句道謝讓他差點被自己的話噎死，哼哼了半天才說道：“你就會嘴把式，一點行動都沒有?！?p> 婁梨和從一旁的冰箱里拿出一盤桃子，“洗干凈了，你拿出去和爺爺一起吃，飯需要等我半小時?！?p> 婁梨和的示弱總是猝不及防，季新涼永遠都跟不上她的節(jié)奏，只能端著桃子朝外走。
杜桓看著一臉憋屈的季新涼，忍者笑問道“怎么，梨和讓你晚上吃桃子？”
季新涼搖搖頭，將桃子放在茶幾上，“她說等半小時吃飯?！?p> “梨和這孩子就是不太會好好說話，”杜桓拿起一個桃子，“其實她很喜歡你的?！?p> 季新涼還沒吃就感覺自己呼吸不暢，“杜爺爺，你說什么呢！”
“傻孩子，你還沒看出來，婁梨和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傻孩子嗎？”
“不是，我是說，您剛剛說她很喜歡我···”
杜桓知道季新涼誤解了，笑瞇瞇地說道：“新涼啊，你是不是喜歡梨和??？”
“誰喜歡她??！”季新涼立馬跳起來反駁。
“你緊張什么，我又沒說你愛上她了···”
季新涼終于明白自己是被這個老頑童戲弄了。
···
開飯的時候，季新涼才發(fā)現(xiàn)除了那一道茴香菜，其余的都是他喜歡的，“婁梨和，你還是很貼心的嘛！”
“新涼啊，你怎么不喊學姐了？”杜桓問道。
“恃寵生嬌啊?！奔拘聸鲆荒樀靡?。
杜桓看來婁梨和一眼，發(fā)現(xiàn)她嘴角微彎，眼中是即將溢出來的溫柔。
幾十年前，他和妻子也有這般溫情脈脈的時光。
只是不知道這對傻孩子以后能否有緣份謝攜手一生，不過總歸都是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
夜間，季新涼和婁梨和一起洗碗，或者說，婁梨和洗碗季新涼擦碗。
“我以后叫你梨和好不好，每次都是婁學姐婁學姐的，很別嘴?！?p> 婁梨和沒有反對，對于她來說，稱呼并不重要。
季新涼見她沒有反對便湊近了些：“梨和，你真的沒有得罪過杜辛顏嗎？今天我看杜辛顏好像是心懷芥蒂的樣子，倒不像是心血來潮?！?p> “我沒見過她，不認識?！眾淅婧蛯τ诙判令伒挠∠笫冀K都是杜桓遠在D國的孫女。
“那就奇怪了，”季新涼道：“沒道理有人一開始就和你針鋒相對啊，你雖然不怎么招人喜歡，卻也不至于讓人一見就厭惡···”
季新涼說的正帶勁，就被婁梨和的眼刀砍了一把，連忙道：“我就事論事而已···”
···
晚上，季新涼依然委屈地睡在書房的長椅上。
睡到凌晨時分，他一個翻身就把自己摔醒了。
季新涼拍著胸口，在地上躺了半晌才緩過神，“好想喝水···”
他打開燈，開門去廚房找水喝，途經(jīng)陽臺，季新涼發(fā)現(xiàn)婁梨和居然坐在搖椅上。
季新涼抬手看看時間：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正要開口嚇一下婁梨和，卻冷不防婁梨和扭過頭來：“干嘛？”
“靠！”
季新涼反而被嚇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婁梨和指了指地上，季新涼探出腦袋一瞧樂了：原來廚房的燈將自己的影子印在了地上。
他拉開玻璃門，坐在了婁梨和的身邊，晃了晃“你這秋千搖椅真不錯。”
婁梨和看著他手里的杯子：“渴了？”
季新涼點點頭，像是印證自己所言非虛似的喝了一口水，“本來想看看有沒有可樂的，結果你家冰箱里什么也沒有，只能喝水了?！?p> 他說完便問婁梨和：“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里呆著干嘛？”
婁梨和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坐著，
剛剛她做了個夢，美好的夢。
美好的讓她不愿醒來，驚醒后心里是無盡的荒蕪，雖然什么記憶也沒留下，但是那種沉迷又恐懼的感覺卻縈繞于心間，讓她無法入眠。
···
夢里，她摟著一個男子，撒嬌讓他教自己寫作業(yè)。
“我不會這道題，教我吧！”
“你覺得我會被你騙第二次嗎？”
“你要是不教我，這次我可能就會被胡安柚超過去又成了第二名了，要是我成了第二名我就不能追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