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25 章:喜得妙法受困阻,錢財(cái)識人各自散
1
“我想要知道,你要找到的人有什么特別,說不定我還真能幫上你?!庇⒑弈僦碱^,逐漸舒緩,又露出了笑容,那雙睿智的眼睛里,泛著感興趣的神光。
我想了想,疑惑道,“你有辦法找到東碩?”
英恨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張開雙臂道,“我可愛的委托人,莫非你忘了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我眨了眨眼睛,不明他所說何意。
“看來我必須說清楚,要不然你會誤會的?!庇⒑揠p手插在了衣服兜里,做著古怪的動作道,“如果你找的人很特別的話,我或許可以免費(fèi)幫你出一篇尋人啟事。”
我恍然大悟,心里激動不已,不覺上前抓住了他的肩頭,興奮道,“真的嗎?這真是太好了!”
如果有報(bào)紙的擴(kuò)散,定然引起軒然大波,到時(shí)一傳十,十傳百,整個(gè)安西都知道了,只要東碩能看得到,定然會前來找尋,這確實(shí)是最快捷的辦法,我竟然沒有想到。
英恨躲了幾躲,都沒有能掙脫我的手臂,無奈梗著脖子道,“但前提是,你找的人,他必須能吸引我,能帶來話題性。”
英恨是新聞人,無論什么時(shí)候,都不會忘記自己的職業(yè)。
我笑了,這古怪的條件,和我的委托條件到有些相似,自信道,“你放心,足夠吸引你?!?p> 英恨又來了興趣,“能知道“神之一杯”的人,應(yīng)該不會讓我失望。”
“當(dāng)然,不過我有個(gè)不情之請,我可能還要厚著臉皮討要一杯潤潤嗓子?!?p>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我再次被請進(jìn)了他的房間,然后關(guān)上了門。
他興致很濃,又為我倒了一杯“神之一杯”,然后期待地望著我。
我思索了下,因?yàn)辄S裕的事情太過奇幻,又牽扯到當(dāng)今的督軍大人,又沒有經(jīng)過黃裕的同意,也不能隨意將所知道的一切吐露。
思之再三,我刪刪減減,大概說了東碩和黃裕之間的事情,而委托我的人是黃裕的魂魄也告訴了他。
英恨開始聽得很認(rèn)真,深深被迷住了,這完全就是愛情故事的角本。但是到后來,他不開心了,甚至逐漸流露出怒意,我還沒有說完,便被他粗暴的打斷了。
“杜老板,或許你不知道,昨天我和一個(gè)像你一樣滿嘴葷話的和尚理論了許久,我從不信這世界上有什么魂魄的事情,更不相信什么鬼神之事。我覺得,你們這些人,是民族的罪人,你們蠱惑了那些蒙昧無知的人心,讓這些可憐的人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你們有沒有想過,神權(quán)時(shí)代多么落后,你們沒有看過國外,沒有看到科技的強(qiáng)大,那么大的輪船都下海了,如果他們從海上侵犯我們,你們的神鬼能不能幫我們?”
我能看出他一片拳拳之心。對于民族的強(qiáng)大,我抱著十二萬分的崇敬,即使真到了那一天,即使萬死,我也會毫不猶豫護(hù)衛(wèi)自己的國土。
“我多么希望我們的民族團(tuán)結(jié)強(qiáng)大,多么希望再也不需要有這些苦難,但是要實(shí)現(xiàn)這一切,要喚醒民智,似乎目前非常的困難,這也是我心甘情愿做報(bào)業(yè)人的原因?!彼曋?,顯得怒不可及,似乎侵犯了他心中最神圣的信仰,冷冷道,“我本好心想要幫你,但是你愚弄了我的好心,對不起,請你離開?!?p> 我思來想去,英恨的話確實(shí)有道理,可是想要盡快找到東碩,報(bào)紙的尋人啟事,確實(shí)是最快捷徑的辦法。但要他相信我所說,似乎有些困難。
我不能再等了,黃裕也沒有多少時(shí)間了。
“英恨先生,圣人云:務(wù)民之義,敬鬼神而遠(yuǎn)之。我身體力行,覺得甚為明智。但是這是我的工作,和渡人解惑一樣,我也一直將自己的行當(dāng)當(dāng)成隱晦不為人言,我更尊重你地信念,但是,我今天必須讓你見識見識,或許你以后便不會在有這樣的武斷之言。”
英恨不耐煩,完全不想聽我說下去,忍著惱怒道,“對不起,我沒時(shí)間,我還需要趕稿子?!彼苯泳芙^了。
我忍無可忍,隨手一抓,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一個(gè)翠綠色的瓷瓶,偷偷抹了抹,然后強(qiáng)自來到了英恨面前。
“你想要干什么?”英恨警惕起來,臉上帶著怒意。
“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要給你看看真相?!蔽沂种溉珉姡附莸啬ㄟ^英恨的雙眼,這已經(jīng)是我練習(xí)了不下萬次的手段,早已經(jīng)出神入化了。
“你干什么?我的眼睛?”他呼喊著,不斷揉著眼睛,隨著逐漸適應(yīng)后,眨了眨,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古怪。
我疾步退開,趁著他還沒有發(fā)火,迅速打開了牛皮傘,招呼了聲,黃裕的影子飄蕩而出。
“啊,這是什么?你怎么做到的?”英恨看到了黃裕的影子,仿佛看到奇異的事情。
黃裕也看到了他,雙目流露出激動,說著便要沖上去。
“他不是東碩?!蔽姨嵝阎?。
“他就是?!秉S裕失神起來,倔強(qiáng)的臉頰上透著惱怒,雙目淚光閃現(xiàn)。
“他不是,但是他可以幫你盡快找到東碩?!蔽易钄r著黃裕說道。
“這怎么可能?”黃裕說服不了自己,“他明明就是東碩?!笔聦?shí)擺在眼前,怎能讓她質(zhì)疑,這明明就是相片中的人。
“他們只是長得極為相像而已。”
黃裕難以置信,但是逐漸冷靜下來,望著英恨的樣子,暗暗嘆息了聲,失落道,“不錯(cuò),如果他是東碩的話,至少也已經(jīng)不年輕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覺得之前不應(yīng)該這么僥幸,早該理智些,但好在,尋覓到了可以盡快找到東碩的方法。
“好美,但是這怎么可能?”英恨使勁揉著自己的雙眼,看了又看,確認(rèn)無誤,他甚至向著黃裕打招呼,可是根本聽不到黃裕在說什么,對他而言,黃裕不過是一道影子而已。
接著,隨著時(shí)間推移,他又看不到了。
“這是怎么回事?”他揉著自己的眼睛,疑惑地望著我,看著我手中的牛皮傘,懷疑地伸出手來,不斷在周圍揮舞著,但始終沒有在找到黃裕的身影。
“不用費(fèi)力氣了,你之所以能看到她,是因?yàn)槲以谀愕难劬ψ隽耸帜_的緣故。”我給他摸的是獨(dú)家秘方——牛的眼淚,經(jīng)過我特殊加工過的牛的眼淚,抹在任何人眼睛上,都能看到平常不可能看到的魂魄虛影,但也僅此而已。
英恨睜大了眼睛,試圖找到消失的虛影,面容逐漸慘白,“看來我真的錯(cuò)了?”他仍不信,但剛才看到的一切,確確實(shí)實(shí)證明了我所說。
“那和尚說的是對的。看來真的有些東西,你可以不信,但并不代表說它不存在?!庇⒑奘淦饋恚坪醵嗄陥?jiān)守的信念一朝崩毀,他整個(gè)人都變得毫無斗志起來。
“你現(xiàn)在相信我說的了,那是不是能幫我了?!?p> “不,我不能。”英恨抬起眼睛,那是一雙沒有了神光的眼神。他瑟縮著,拿起酒瓶,仰頭大喝起來,直到喝干了酒,放下空瓶子后,整個(gè)人臉色才好了起來。
“你不是答應(yīng)了我,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要是真按你說的做了,那豈不是向所有的讀者告訴他們,我錯(cuò)了嗎?昨天我才心安理得地抨擊了金蟬寺,并且大言不慚地告訴所有人,不要相信一切鬼神,但是轉(zhuǎn)身之間,我又幫你做這些,豈不是間接承認(rèn)了我錯(cuò)了嗎?我無所謂,可是《安西日報(bào)》怎么辦?那些忠實(shí)的讀者還能信我們嗎?”
“你真是個(gè)怪人,那你可以不寫關(guān)于虛幻的東西,只有你我知道,誰又能懷疑你呢?”我是杜老板,前一天還為了黃裕的委托想要關(guān)掉鋪?zhàn)?,?dāng)然知道招牌的重要性,也能理解英恨的為難。
“但是天知地知,你知道我知?!庇⒑奘淇粗遥拔倚睦锏倪@一關(guān),無論如何也過不去?!?p> 我因?yàn)辄S裕的失蹤,以為自己無法完成委托,也一度和此刻的英恨一樣過不了自己那一關(guān)。那該怎么辦?難道就此宣告失敗?錯(cuò)過這目前看似唯一的機(jī)會嗎?
我懵了,看著身旁的黃裕,她更加的虛弱。我慢慢收起了牛皮傘,退而求次,商量道,“那能不能這樣,我出錢刊登尋人啟事,你可以當(dāng)做不知道?!?p> 英恨眼皮顫抖著,瞪著我,仿佛我們就是狹路相逢的對手,此刻,我不斷挑戰(zhàn)著他的軟肋,那是他引以為傲的堅(jiān)守。
2
鋪?zhàn)永镬o悄悄的,能聽到外面的交談聲。
鋪?zhàn)永锏娜讼萑肓思m結(jié)惶恐,最可憐要數(shù)李裁縫,膽小,偏偏又想得透徹,自然前怕狼后怕虎了!
“好多錢,李裁縫發(fā)達(dá)了。”外面?zhèn)鱽磬须s聲。
“我看未必,這恐怕是禍水,這年月里,世道不安全,何況他守著這么多錢?”
“是呀,你沒有看到嗎?剛才那些人已經(jīng)傳亂了,恐怕整條街都知道了?!?p> 李裁縫的老婆實(shí)在聽不下去,沖著外面大罵道,“知道了又怎樣,錢都是我家的,難道還怕他們來搶不成?你們這些喪門星,嚷嚷什么?都給老娘滾遠(yuǎn)點(diǎn),倒霉催的……”
“你這敗家老娘們?”李裁縫沖上前去,伸手捂向了她的嘴,可是他身體孱弱,被一掙執(zhí),竟倒在了地上,但仍不住咒罵道,“你這張破嘴,全家遲早被你害死?!?p> 李裁縫的兒子扶起了他,埋怨道,“爹,你這也怕,那也怕,那怎么辦?難道我們一家?guī)еX逃走不成?”
李裁縫瞪大了眼睛,急呼道,“不可以,絕不可以,這裁縫鋪是我多年的心血,無論如何,也不能丟棄,我還能掙很多錢,還可以走很遠(yuǎn)?!崩畈每p有著自己的職業(yè)信仰。
“那怎么辦?”李裁縫的老婆滿臉的怨恨,可是又不敢多說什么。
旁邊的弟子將一切丑態(tài)看在眼中,心中疑惑,卻不敢有任何的意見。
“對,怎么辦?怎么辦?”李裁縫魂不守舍地看向了東碩,急切道,“快,你好好想想,我們怎么辦?”
東碩逐漸露出鄙夷神色,但是早有了打算,“這里算上我們,大約也有數(shù)十人,都是多年跟隨您的人,在督軍府的訂購上,他們都全心全意的出了一膀子力氣,不如這樣,這些錢,除去成本外,所有的錢,大家分了,這樣的話,所有人更愿意跟著您,就算有什么危險(xiǎn),也可以一起扛著?!?p> “放屁,你說什么呢?”李裁縫的兒子不滿地叫囂起來,“爹,這就是您的好徒弟,還沒有出師,就想著分您的錢,想著吃里扒外,不行,絕對不行,這些錢都是我們老李家的,誰也別想拿走,包括你們。”
“對,你們這些下賤坯子,要不是我們李家,早不知道在哪里餓死了,怎么,現(xiàn)在還沒有報(bào)恩,就想著訛我們的錢了?我看,你們這些人都給我滾,從此以后,再也不是我們李記裁縫鋪的人了。”
“對,都走,都是些吃閑飯的,還想要分錢,我呸。”
李裁縫六神無主,耳畔舌燥,怒吼道,“好了,都給我住嘴?!?p> 鋪?zhàn)永镌俅蜗萑腱o悄悄中,東碩冷眼旁觀,他早就見識過金錢的魅力,早已經(jīng)看清楚了這些人的心。
李裁縫踱步著,也不知道累。
許久,他上前打開了箱子,那滿箱子的大洋泛著光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便是東碩也凝重了起來。
李裁縫伸手捧起一捧大洋,那冰冷的感覺令他萎靡的精神為之一震。
他看著李奎,手又抖了抖,大洋掉落一部分,發(fā)出清悅的聲響,歡快的回蕩在整個(gè)鋪?zhàn)永铩?p> “奎子,這是你的?!?p> 李奎一怔,看過所有的人,還是上前接住了大洋,即使被李裁縫縮了水,可是仍充滿了喜悅,他也從沒有見過這么多錢。
“爹,你瘋了?”李裁縫的兒子急了,如同被割肉。
“當(dāng)家的,你這是想要干什么?”李裁縫的老婆吼著,“以后的日子不過了嗎?哎呀,我的天爺哪,這叫什么事?。 ?p> 李裁縫怒道,“給我住嘴,不然都給我滾出去。”
李裁縫的兒子梗著脖子,氣呼呼的,老婆和兒子依偎在一起,又不敢阻攔,畢竟家里的事還是李裁縫在做主。
李裁縫斟酌再斟酌,逐一給所有人分了些許的錢財(cái),雖不過爾爾,卻也是心情沉重。
所有人都不敢有所埋怨,看著那一箱子大洋,心里還是很不舒服。
終于到了東碩,李裁縫想了想,捧起一大把,堂而皇之地遞給東碩道,“這是你的,要不是你,不可能有這些錢。”
東碩接了過來,他想要看看,李裁縫接下來會怎么做,他還抱著最后的希望。
“你們和我相識一場,名為師徒,這都是緣分。”李裁縫長長出了口氣,“但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今天我給了各位離開的盤纏,從此以后,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各位自奔前程去吧,至于我和各位的師徒緣分,也算是盡了,以后有誰混得好,還記得我,可以回來看看我這糟老頭子,如果記不得,我也不埋怨,大家一路珍重,好自為之?!?p> 李裁縫看向發(fā)愣的兒子,怒吼道,“開門,讓師兄弟們安然上路。”
大喜中,李裁縫的兒子奔上前,打開了鋪?zhàn)娱T。
外面仍有少許的人在張望,但看到了李裁縫的兒子滿臉的怒容后,都匆匆離開。
所有人逐漸出了鋪?zhàn)?,東碩也跟了出去。他本想客氣告別,但是鋪?zhàn)娱T被粗暴地關(guān)上,似乎生怕他們再回來多帶走一塊大洋似的。
東碩被吃了閉門羹,稍作遲疑,慢慢地回過頭。望著依依惜別、在一起度過了許久歲月的師兄弟,想著那一箱子大洋,苦笑了聲。他太知道錢的魅力了!
“接下來大伙去哪里?”東碩忍著心中的悲涼詢問。
“能去哪里,我們還能去哪里?”這些沒有了依靠、又沒有見過世面的老實(shí)人,四下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天塌了一樣無助。
一連數(shù)人都這般感嘆,甚至有人開始埋怨起李裁縫來。
東碩想了想,看時(shí)機(jī)成熟了,朗聲道,“我有個(gè)去處,不知道大伙愿不愿意去?”
所有人一怔,逐漸流露出喜悅神情,望著東碩,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保護(hù)神,忙新喜地?fù)泶亓松蟻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