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24 章:真亦假分難辨,有無錢試真情
1
洗涑完畢,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雖不合身,可是比起那剛才脫下的衣服要舒適的多。
來到這窺視過的房間里,才知道比在窗戶中窺見的還要奢華。好奇地瀏覽了一圈,想到了自己的“獨一角”,相比之下,如明月相較遺珠,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接下來,我說的事情會有些不可思議,不知你能否接受?”我揉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大大咧咧坐在了沙發(fā)上,將手中梳洗過的牛皮傘放在了桌上,水珠不斷沿著牛皮傘身低落在地板上,漸起水漬。
人總是有好奇心的!門外面那些覺得新奇的報業(yè)人,蹤跡窺視著敞開的門縫,目光灼灼瞧著我們,滿腹的疑竇。
“呵呵,你不用擔(dān)心,我首先沒有任何的突發(fā)疾病,心里承受能力也夠強(qiáng),你不用刻意說明。我從小啟蒙中國儒學(xué),然后出國接受了西學(xué),不敢說中西貫通,但是,如同后海的廣闊無垠,世界的飄渺浩瀚,還有民國時代的孱弱不堪……我都真真切切的見識過了,早已經(jīng)也見怪不怪了。”
他笑了笑,整理了下衣領(lǐng),滿臉的自信,這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底蘊。從容而瀟灑。
我相信,他應(yīng)該是一個輕舞飛揚的性格,因年輕,對一切都充滿了熱忱。
他喉結(jié)蠕動了下,伸開雙手,像個指揮家,富有節(jié)奏地道,“更何況,我是一個報業(yè)人,無論什么奇怪的事情,我都會抱著應(yīng)有的熱情,客觀的態(tài)度去觀察。請相信我,我有足夠的分辨是非的能力?!?p> 我笑了笑,開始的疑惑更深,他張揚的性格,完全不像一個沉穩(wěn)的人,與黃裕所說的人,根本對不上號。
“你這人和我年齡差不多,但是你不顧一切來找我,應(yīng)該有很新奇的事情跟我說,我不得不說,你是找對了人。放眼整個安西,無論事情可大可小,我自信足以應(yīng)付,只要你所說是真的,就算當(dāng)今的各路軍閥,我都可以本著事實來為你出頭?!?p> 他像個慈善家,更像個充滿正義的長者,他以為所有的事情,在他這樣的人眼中,都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事。
“你難道不奇怪我所說的事情是關(guān)于誰的嗎?”我玩味地看著他的表演,感覺他很自負(fù),與我完全是不一樣的人。不過,他的率真,并不令人討厭,只覺會讓人覺得他熱心腸而已,如沐浴春陽一樣令人舒服。
他收起了手勢,看我不為所動,似有埋怨道,“難道我說的不夠清楚嗎?如果你信不過我,我可以先找個你信得過的記者對你做采訪?!彼坪醣晃业墓之惻e動吸引了,目光望著牛皮傘不斷滴落的水珠,即便玷污了他的地板,也沒有因此而生氣。
我懶洋洋地?fù)u了搖手道,“不用了,這件事情,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p> “噢?那首先謝謝你的信任。”他對我更加好奇,揉了揉手指,瞪了一眼外面窺視的人群,上前關(guān)上了門。
房間安靜了下來。他來到酒架前,手指撫摸過整齊的酒瓶,拿起其中一瓶酒,“砰”地一生拔開了塞子,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倒?jié)M,頓時我看到了褐色的液體在酒杯中搖晃著,飄散出濃郁的清香。
“好酒,這是“神之一杯”?!蔽彝塘丝陴捪?。
他頓了頓,驚訝看了我一眼,贊嘆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這“神之一杯”,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嘗的,你竟然能一眼認(rèn)出來,可見不凡?!?p> 這就不得不感謝百曉生了,他是個奇怪的人!他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出了名的酒鬼。我和他算是同行,可是存在著質(zhì)的區(qū)別。他學(xué)富五車,才華橫溢,習(xí)慣鉆研世間奇怪的人心,但凡有人委托他辦事,他都會要求有好酒或者孤本文集。
他看不起我的行當(dāng),我也看不起他的行當(dāng),但是在酒的面前,我們找到了平衡,我們有著共同的話題,而且,我在他哪里確實喝到了很多好酒,其中便有這眼前的“神之一杯”,至今留戀那種感覺,想起來就令人沉醉。
如今我又碰到了“神之一杯”,真是莫大的緣分。
他能拿出“神之一杯”招待我,顯然對我很感興趣。他是個講究的人,隨手把酒杯交給我后,拿起自己那一杯,虛空向著我晃了晃,算是示意。
他仰頭一口喝干,嘶律律吸了口涼氣,打了個哆嗦,然后坐在了辦公桌前,講究地鋪上了一張白紙,筆也沾了墨水,靜靜望著我,等待著我的訴說。
我聞了聞酒味,和記憶中的一樣香醇,我呷了一口,每個細(xì)胞都為之精神。
他看著我的樣子,突然放下了筆,驚叫道,“哦,等等我?!?p> 我看不懂他想要干什么,呼吸都停了下來。
他著急忙慌地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鎏金香盒,取出一根龍涎香,迅速點燃,放進(jìn)了香爐中,登時整個房間充滿了提神醒腦的清香味。
我暗自好笑,竟疲倦了起來,看著他的動作,仿佛欣賞著一場高雅的無聲的黑白留聲片。
“你不用刻意準(zhǔn)備了,我就是來找你的?!蔽铱粗?,直奔主題。
“找我?”他拿著的筆一頓,墨水跌落在了紙上,霎時間印開。
“不錯,有個人想要見你?”我緊緊望著他的面容。
“有個人要見我?”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放下筆,將那張廢了的紙揉成團(tuán),隨手仍進(jìn)了身旁的紙簍中,好奇道,“難道不是你嗎?”
“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他的委托人?”我據(jù)實回答,想著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切入話題。
“哦,你是委托人?”他似乎更加感興趣,站了起來,來來回回打量著我,笑著道,“我還沒有見過這么奇怪的委托人。”
“這有什么關(guān)系?”我笑著問,“你不也是一樣嗎?”
他愣了愣,失笑道,“也對,不過我很感興趣,委托你的人究竟是誰?”
“一個女人,漂亮的女人,和你有過過去女人?!?p> 他愣了,突然大笑起來,“和我有關(guān)的女人?我都不知道嗎?你確定你沒有搞錯吧?”
“當(dāng)然不會,難道你不叫東碩嗎?”我反問著。
“東碩?”他呢喃了句,一臉的茫然,奇怪問,“你在說我嗎?”
我有些琢磨不透,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真不好意思,你認(rèn)錯了人,我并不叫東碩?!?p> 我心中一顫,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你不叫東碩?”
“我叫英恨,這里所有的人都認(rèn)識我,是《安西日報》的主編?!彼麌@息了聲,看著滿臉失望的我,認(rèn)真道,“看來你真的認(rèn)錯了人,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p> “你真的不叫東碩?”我急了,隨手去摸身上的相片,可是摸了個空,這才失落地想起,相片已經(jīng)被申屠寒毀掉了,但這怎么可能,天下間怎么有長得這么像的兩個人。
我頹廢坐在了沙發(fā)上,心里慌亂,不知該怎么跟黃裕解釋。又想到了申屠寒的賭約,本來以為自己穩(wěn)操勝券,然而不過空歡喜一場,心里更加繁亂。
英恨拿起酒杯又倒了一杯,仰頭喝了下去,吐出長長的酒氣,重重放下酒杯,有些失落道,“不好意思,我很忙,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情,還請離開?!?p> 我慢慢站了起來,渾身疲憊,向著外面走去,但是還不死心,仔仔細(xì)細(xì)看著他,問道,“那你可認(rèn)識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他的名字叫東碩?”
“來人,送客?!彼麉挓┪依速M了他的時間,強(qiáng)硬地下了逐客令,不想在和我糾纏下去。
這時,一個女人走了進(jìn)來,眨了眨眼睛,望著我,然后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只能向著外面走去,腦?;靵y,不知該怎么和黃裕交代。
“慢著?!庇⒑薜穆曇魝鱽?。
我頓住了腳步,慢慢轉(zhuǎn)身看著他,充滿了期待……
2
沉甸甸的箱子放在了破舊地磚上,青石磚晃動了起來,仿佛整個地面都深陷了幾分。
李裁縫擔(dān)憂地望著這些闖入的軍漢,大氣也不敢喘,又看了看這沉重而又古怪的箱子,瑟縮呼喊道,“李奎,快去叫東碩來?!?p> 李奎拔腿跑進(jìn)了后院,遠(yuǎn)遠(yuǎn)聽到了富有節(jié)奏地呼喚聲。
“幾位軍爺,這是什么東西?”李裁縫瑟縮地問著,心里突突之跳。
外面圍著許多人,都暗自奇怪,這大清早的,李記裁縫鋪子里怎么招來了這些軍漢,而且抬著古怪的箱子,更加充滿了好奇。
“這是我們少督軍答應(yīng)給你們的東西。”滿臉虬髯的軍漢卸下帽子,扇了扇滿頭大汗,然后咳嗽了聲,隨口吐了口濃痰,竟轉(zhuǎn)身向著外面走去。
李裁縫一怔,不明所以,好在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不開心的事情,看著這些瘟神遠(yuǎn)去,總算長長松了口氣。
“李裁縫,可以啊,都跟督軍府攀上關(guān)系了。”有人喊了聲。
“這是什么好東西?。看蜷_??!讓大伙也開開眼???”
李裁縫心都懸了起來,實在沒有勇氣去看,但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如果里面要是危險的東西,豈不是自討苦吃?他左右為難。
李裁縫心有余悸,看了看自己的弟子,最終目光落在了小胖身上,指著他道,“去,打開看看?!?p> 小胖才不管那么多,既然師父看得起,忙上前握緊了箱子的鎖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將箱子蓋打開。
“啊……”
整個鋪子里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眼神,仿佛被箱子里的東西吸引了,怎么也分不開。
小胖哆嗦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箱子蓋又合攏起來。
所有人心頭一顫,再次驚呼道,“好多錢。”
這竟是一箱大洋!有多少?所有人已經(jīng)沒有了概念。
李裁縫使勁打了打自己的腦袋,算是清醒了過來,凝望著箱子,哆嗦了起來,然后顫巍巍吩咐道,“今天,關(guān)門?!?p> “哦”
弟子們都沒有動。
“還不關(guān)門?”李裁縫大吼了聲,如晴天霹靂,如醍醐灌頂,所有的弟子一顫,如遭到了雷擊,忙奔向了大門。
沒錢有沒錢的苦,有錢有有錢的苦。
比如現(xiàn)在的李裁縫,就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不知該怎么辦?這一箱子的大洋,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他頭痛啊,看著一箱子的大洋,這才感覺到這竟然是個燙手的山芋。
外面一大部分人都看到了督軍府給他送來了一箱大洋,都看的真切,都知道他有錢了,難保這些人不會外傳。在這條街上,幾乎沒有什么秘密,東家常,李家短,人人門兒清!
他有這么多錢,到時候那些心懷歹念的人前來怎么辦?搞不好到時候人財兩失,還要賠上老命。
李裁縫的兒子和老婆才不想那么多,滿臉的喜悅,都圍著箱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只有那些規(guī)矩的弟子絲毫不敢近身。
“爹,你這是怎么了?這么多錢?你不開心?”李裁縫的兒子發(fā)現(xiàn)自己老爹一臉哭相,實在看不下去,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開心你個鬼?現(xiàn)在不把這些錢送出去,我們的小命可就驚險了?!崩畈每p搓著雙手,不知該怎么辦。
“當(dāng)家的,你這是什么話?這可是督軍府送的,是你半個月來的辛苦錢,不過這確實有些多,但是大家都看到了,是給我們的,我不相信誰還敢搶劫不成?”
“你個只能吃穿的夯貨,你知道什么?”李裁縫躲著腳,欲哭無淚,開始督軍府不收衣服,他怕收不到錢而苦悶,如今衣服收了,而且給了這么多錢,完全是應(yīng)得的幾十倍,可他又苦悶了。
左右都是坑,這世道還讓不讓人活了?
大白天的,但是能聽到外面的議論聲,那些看到的人顯然沒有走遠(yuǎn)。李裁縫更愁了,伸手抓了抓頭發(fā),不想竟拽下了一大把,又驚又怒,不由苦笑起來。
東碩走了出來,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該來的始終要來,他決定坦然接受。
李裁縫看到了東碩,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忙飛奔了過去,險些絆倒在地上也不知,一把抱住了東碩,急切道,“好東碩,乖東碩,你快想想辦法,這么多錢,我該怎么辦?”李裁縫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門縫中若隱若現(xiàn)的聳動人影,近乎哀求道,“如果在不想辦法把這些錢處理掉,我們恐怕過不了幾天就要橫尸街頭了?!?p> 其余人聽到李裁縫的話,逐個吸了口涼氣,都不覺看向了東碩,那灼熱的眼神,仿佛看到了金蟬寺的大雄寶殿中供奉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