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19 章:為敘緣由散,命中苦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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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
刺耳尖銳的摩擦聲響起,驚醒了沉寂在打斗中的人。
一輛軍車停在了路邊,接著從車內跳下數十名軍漢,迅速舉起長槍,沖向了現(xiàn)場,將所有打斗的人圍困起來。
一旁圍觀的人匆忙讓開一條道路,有些膽小的驚慌逃離,以免被波及到自己。但所有人都替東碩和三禪和尚捏了把冷汗,畢竟他們可是當眾議論督軍府,罪名可大可小。
三禪和尚頓足收勢,望著奔來的軍漢,垂下了手臂,面色從容,沒有任何的懼色。
那些受傷的漢子竟露出舒緩的笑容,令人感覺到費解。
這時,從車內走出一名年輕的軍官,整理了下衣服,徒步向著場中央走來。
他掃過周圍的人群,面露厭惡,向著副官道,“去,把這些看熱鬧的人都給驅散了?!?p> “是?!备惫僖宦暳钕?,所有軍漢舉起長槍驅趕著人群,霎時間密集的人群作鳥獸散。
軍官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了三禪和尚身上,一愣,忙奔上前,恭敬笑道,“大師無恙?”
“你是?”三禪和尚想不起何時跟眼前的人有過交集。
“歷山丘。督軍大人的軍團長之一?!?p> “哦,我想起來了,在督軍府見過你?!比U和尚這才醒悟,在督軍府時,撇過在坐的人,當時隱隱看到過歷山丘,匆匆一面,剛才一時沒有想起。
“不錯,多虧了大師,我們督軍才能安然?!睔v山丘目光一寒,逐漸看向了那些鬧事的漢子,怒道,“你們什么人?敢冒犯大師?不知道大師是督軍的貴客嗎?”
那些漢子笑容僵硬,有些失望,并不知往日的軍團長,義憤填膺,暗自咒罵著,然而絲毫不怕,看向了一旁的東碩,等著他訓話。
“都給我抓起來?!睔v山丘怒叱了聲,不給他們任何反駁的機會,怒吼道,“在安西鬧事,就是觸犯了律法,無論是誰,嚴懲不貸?!?p> 我心頭一凝,看的真切,想要沖出去救走東碩,了結自己一樁心事??扇U和尚在,更有歷山丘這樣的軍漢,出去無疑是自討沒趣。但愛屋及烏,或許他是我的目標人,難免為東碩捏了把冷汗。
“你要帶走我?”東碩望著歷山丘道,“你確定嗎?”
“確定以及肯定?!睔v山丘冷笑道,“怎么?莫非有什么人給你罩著,想要挑戰(zhàn)督軍府的威嚴嗎?”
東碩避開質問,反而盯著三禪和尚道,“法律威嚴,講究公平正義,那是不是說,也要帶走大師呢?”
“廢話,大師是督軍的貴客,輪得到你發(fā)話?”歷山丘怒道,“還等什么,給我抓起來?!?p> 幾名軍漢奔上前,伸手抓向東碩的胳膊,那些護衛(wèi)的漢子想要阻止,卻被東碩喝止。
接著我隨著人群被驅趕,什么也聽不到了,可是能看到東碩被押上了車,三禪和尚也上了車,最終逐漸絕塵而去。
我親眼看著東碩活生生消失在我面前,暗暗懊惱,這叫什么事?
開始找東碩不可得,因誤會被赤虎抓走,卻丟失了黃裕;如今找到了東碩,黃裕消散與否未知,想要替黃裕了解了這番心愿,又眼睜睜看著東碩被抓起來帶走。
似乎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非要我無法完成最終的心安。
看來自己真要遺憾了,要止步于此。
“杜兄,怎么了?”赤虎不明我所想,看我失神的樣子,關切道,“莫非你擔心那個朋友?這或許有些麻煩,可是有一點你不知道,他們是報館的,督軍府也不會太過為難他們,對他們來說,想要出來也不難,就幾天時間而已?!?p> 就幾天時間?我心中苦笑,沒有理會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萬分煩悶。
“你也不用擔心,過了今天,我們可以去探望他們,其實也不是什么重罪,不就是打架斗毆嗎。”
“大哥,好像不止是打架,我聽人說,督軍一直身體不好,常常被噩夢所困,無奈聽信親信傳言,讓人去盛京請來了金蟬寺的高僧,就是剛才那位,為督軍安神,說來也怪,督軍竟真好了,無疑,這是最好的宣傳,被各界輿論鼓吹,金蟬寺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按理來說,金蟬寺千年傳承,應該當之無愧,聽說香客也因此大大增加。但是剛才的那個記者,卻對此深惡痛絕,大肆抨擊,所說據說也很有道理,甚至大罵了金蟬寺歷代高僧誤人子弟,為此剛才那高僧身為當事人,忍無可忍,前來打上門理論?!?p> “你別說,這和尚還真不得了,如果我們兄弟要是有他那手段,還怕誰?”胖三滿臉憧憬。
“奇怪,這和尚可真是心狠手辣呀?你看剛才那么多人,都被打到,我看他也絕不是什么善茬?!笔菟臅乘?,與胖三各持己見,兩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撇過臉頰,相互不理睬。
“他本來就佛口蛇心,可惡的緊?!边^往的苦楚襲上心頭,我心里憤恨,脫口咒罵了聲,“可惡至極?!币皇撬?,或許我現(xiàn)在都和東碩坐在一起討論黃裕的事情了。
“啊,杜兄弟,你認識那高僧?”赤虎緊張起來,以為我和三禪和尚也是朋友,剛才胖三和瘦四的抨擊,或許會讓我不悅,怨恨地瞪了一眼胖三和瘦四。
“我認識,怎么不認識?!蔽覔嵒卮?。
赤虎望著我的面容露出憂慮,不好意思笑道,“你不要生氣,剛才兄弟們口無遮攔,并不知道你們認識,完全是無心之失?!?p> “哼,每次見到他,我至少都會少了半條命,你說我們認識不認識?”我苦笑了聲,暗呼倒霉,怎么和申屠寒、三禪和尚共處一世,如今就算關了“獨一角”,可以應付申屠寒不在為難我,但不見得能應付的了三禪和尚,那可是不看我死,不泄恨的主。
我甚至想不通,究竟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令他對我格外關照,并不死不休!
我甚至有時在懷疑,自己是否和三禪和尚有仇?要不然他怎么非要將我除之而后快?亦或者我曾經莫非毀壞了金蟬寺的什么東西,令他怨恨至今?可是無論如何,我始終記不起來和他有過什么不可磨合的過節(jié)。
更為奇怪的是,與三禪和尚的幾次相遇中,他也從沒有說過關于我們之間的事情,以至于至今令我覺得非常奇怪。
越想不通,越覺得煩悶,揚起脖子活動了下肩頭,這一瞥眼神間,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中。
在對面的酒樓內,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好走了下來。
我一顫,暗罵該死,肯定是出門沒有看黃歷才這么的倒霉,剛擺脫了困局,又遇到了她,當下什么也不顧,轉身便要逃走。
“杜兄弟,你怎么了?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赤虎呼喚著。
“我遇到了對頭,先走一步?!蔽掖颐亓艘宦?,便要轉身逃走。
赤虎愣怔,看我充滿了懼意,不由氣血上涌,忙抓住我的手腕,“杜兄弟,你對我們有恩,什么對頭?我們幫你對付?!彼罋飧稍频赝闹?,怒道,“誰是杜兄弟的死對頭,來啊,今天我們大家做個了結?!?p> 我哭笑不得,暗罵自己活該,要是早離開這些人,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狼狽。我拼命想要掙脫他的手腕,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申屠寒看到了我。
我一顫,腦海中閃過各種逃脫的想法。
可奇怪的是,申屠寒轉過身,并沒有沖上來,反而向著另一旁走去,那慵懶不屑的樣子,似乎是懶得理會我。
我這下覺得奇怪了!腦海閃現(xiàn)出過往恩怨,這不應該是申屠寒的性格?我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令我興奮不已。
我忙掙脫了赤虎的手臂,勸慰道,“你們先回去,我有些事處理,了結后,一定會去找你們?!?p> 赤虎道,“你不用為我們擔心,我既然這么說了,那就決意和杜兄弟共同進退,所有的后果,我們甘愿承擔。”
我心中感動,看了看身后的漢子們,向著赤虎努了努嘴道,“你無所謂,但是這么多人靠你吃飯,你忍心讓他們身赴險境?”
赤虎猶豫起來,轉身向著所有兄弟道,“杜兄弟幫過我們,如今他有難,我們應該鼎力相助……”
我趁著他大說特說的時候,偷偷閃身進入了人群中,然后隨著人潮消失。
2
外面?zhèn)鱽硇[的呼喊聲,接著咚咚敲門聲響起。
東碩被從夢中驚醒!這一夜,他睡得前所未有的舒服。可是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身旁似乎有人,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觸手光滑細膩,腦海中閃現(xiàn)出夢中旖旎光景,暗驚莫非還在夢中?
他側目望去,當看清楚睡在身旁的人影后,大叫了聲,從床上跳了起來。
“表哥,你這是怎么了?”英里驚恐地望著他。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東碩舌頭發(fā)顫,發(fā)現(xiàn)英里看著自己的眼眸充滿了羞色,這才醒悟,忙撿起衣服,匆忙穿上身,可是一個趔趄,從炕上掉落在地上,腦袋被摔得七葷八素仍不自知。
英里看在眼中,嫵媚輕笑道,“你這是怎么了?”
“你不要說話,我,我……”東碩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英里笑靨如花,低頭道,“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好好待我哦?!边@更像是她多年的夙愿。
東碩苦笑,想到了姨母,靈魂都顫了起來,不知該如何向她交代。
莫名奇妙中,腦海浮現(xiàn)出黃裕的身影,明明記得昨夜是黃裕,可眨眼間怎么成了這樣?他覺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堅持和信念,心里萬分的埋怨。
東碩說著便要向外面逃去,可是聽到了院子里傳來的爭吵聲,洗耳聽去,似乎有什么人闖進來了,姨母正扯開大嗓門和那些人爭吵著。
英里也覺得稀奇,窸窸窣窣穿上了衣服。
來到了院子中,只見幾名軍漢手中端著長槍,抵著姨母,當看到東碩的時候,怒道,“就是他,抓起來?!?p> 東碩茫然不知自己惹了什么禍事,追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
在長槍威嚇之下,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又怕這些人傷到了姨母和英里,只能任由這些人抓了起來。
“你們要干什么?為什么要抓我表哥?”英里憤怒呼喊著,昨晚一夜纏綿,以為可以做一對甜蜜的夫妻,可是不想一早起來,竟成了此刻這種境地。
“為什么?這就要問他了,膽子夠肥,敢和督軍府作對?!蹦菫槭椎能姖h一緊腰帶,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向著身旁的兄弟高喊道,“還等什么?給我?guī)ё?。?p> 英里說著要沖上去,卻被姨母阻攔住,低聲怒叱道,“臭丫頭,你這是要去送死?”
英里哭泣道,“我不要他們帶走表哥?!?p> “你傻了?看不出他們手中有槍嗎?”姨母瞥了一眼那些軍漢手中的長槍,一顫,抓著英里的手臂更緊了。
英里哭喊著,卻執(zhí)拗不過。
東碩聽聞英里的哭聲,被押進了車里。轎車疾馳著,穿過街道,繞過了天橋,向著督軍府而去。
軍漢將他夾在中間,又一句話不說,他不敢造次,正襟危坐,幾乎都不敢向著外面觀望,以免惹惱了這些粗魯的軍漢,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終于停了下來,打開車門后,東碩被強行拽了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是什么督軍府。
四處樹木茂盛,隱隱能聞到水的氣息,天空萬里無云,湛藍清澈,遠處的群山環(huán)繞,竟有依山傍水之勢。
這里空氣清甜,沁人心肺,在安西這么久,也不曾發(fā)現(xiàn)這里。東碩約莫不準,但究竟這是哪里,他也不知道,心里莫名地害怕起來。
這種地方美是美,但四處杳無人煙,如果要殺個人,幾乎不需要任何的掩護。他想起和張旭豪的各種糾葛,暗暗心慌,莫非張旭豪真想要將他當成眼中釘一樣剔除?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竟不覺之間雙腿發(fā)顫。
身旁的軍漢感覺到異樣,一望之下,露出鄙夷神色。
但誰能不怕死呢?誰能對待死亡還這么的坦然?
軍漢押著他,穿過崎嶇的山道,轉過障礙物,眼前突然空闊起來。
這是一片空曠的地方,地面干硬平整,似乎被長期碾壓所成,變得堅硬無比,可以和鋪了青石的地面比擬。
東碩望著周圍隱藏在樹木中的建筑物,要不是過了外面的掩護,很難發(fā)現(xiàn)這些東西。這時,隨著視線逐漸清晰,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應該是軍營,只是被外面的草木掩蓋,極為不易察覺而已。
密集的建筑排布著,不過顯得很簡陋,但軍人就是如此。
一聲號角聲響起,在空地上逐漸集結站滿了魁梧的軍漢,那張弛有度的隊形,可以看出來確實軍法嚴明。
東碩提心吊膽,不明白為什么要帶他來軍營中。
他膽怯地四下張望,被這威武的軍馬所吸引,但是暗暗心驚,如果這便是安西的守軍的話,那就顯得太過可憐了,完全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裝備精良,勢大如洪。
正自失神間,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xiàn),東碩險些跌倒,不是張旭豪還能是誰。
“怎么,害怕我殺了你?”張旭豪冷笑著,仿佛輕易看透了他內心深處的擔憂。
“張少爺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東碩勉強穩(wěn)住了心神,至少張旭豪這么說了,那至少證明他并沒有殺自己的意思。
“這里怎么了?”張旭豪望著東碩,“整個安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居心叵測的人,想要找到這里,甚至想要了解我父子的本錢,隨意出賣給我們的對手,那都將獲得一筆不菲的收入。我今天卻讓你親眼看看,你應該感覺道無比的榮幸才是?!?p> “在下只是個小人物,何以張少爺總要找在下的麻煩?”東碩又怕又氣憤。
“我父親說,要不想被敵人打敗,除了有手段,壯大自身力量外,還要善于偽裝,善于隱藏自己,這樣才能長久?!睆埿窈来鸱撬鶈枺毆氉栽?,仿佛在跟一個老朋友在敘舊。
東碩逐漸寧靜下來。他知道,如果張旭豪想說,任何人都阻攔不住,如果不想說,怎么逼問都無濟于事,更何況誰人敢逼問他?
他想到了黃裕口中描述的那個張旭豪,一時對眼前的人充滿了困惑。
“還記不記得我給你說過,是我的東西,誰都不要想拿走,要不然是要附上性命為代價,但是,我要是喜歡,可以賞賜給他?!睆埿窈谰o緊盯著他,仿佛在暗示什么。
東碩苦笑著點頭道,“當然記得,但是張少爺,我實在不需要什么賞賜,我只想要回去,我真的是無用的人,用不著張少爺這樣煞費苦心?!?p> “不,你有用?!睆埿窈狼浦抗馊岷土撕芏?,但落在東碩眼中,那是一雙可以吞噬自己的可怕目光。
東碩更迷茫起來,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用,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反而被張旭豪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