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17 章:小僧伏魔怒,新衣思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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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映蒼穹,如一把巨大的畫筆,渲染了整個安西的上空,呈現(xiàn)出橘色之海。鱗次櫛比的建筑群星羅棋布在下,放眼望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看來明天又將是燥熱的一天!
街道上的人影如洪水一樣向著四周傾瀉,如同在安西的東街出現(xiàn)了無底的空間,正在瘋狂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怎么回事?”赤虎不解,同樣也感覺到了詫異,極目在人群中眺望著,可惜前方人影攢動,遮住了視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沒有看清楚。
我心情沉重,在人群中搜尋著,暗思究竟是什么引起這些人潮。
在這年月里,人除了對填飽肚子的事情感興趣外,所有其余的東西,都不足為奇。
“會不會是兄弟們出事了?”赤虎終于緊張起來,記得和青幫發(fā)生沖突的時候,也像此刻這樣,周邊圍困了很多人。
赤虎不敢停留,甚至顧不上我的安慰,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眨眼消失在了視線里。
我抓著下巴,想了想,跟著人群向著前方而去。
“這怎么可能?”一旁的婦人不可置信呼喚著。
“怎么不可能?”一個面容煞白的男人同樣疑惑,似乎惱怒女人不相信自己,接著道,“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和尚可厲害了,一個人一會兒打倒了幾個威武的大漢。”
“和尚打人?”我暗暗好笑,現(xiàn)在的人都賦閑到了這種境地,這是什么跟什么?無聊到議論一個和尚。
我打消了所有的疑慮,準(zhǔn)備繼續(xù)靠著記憶去追尋東碩。
和尚?我突然打了個激靈,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在風(fēng)中長身佇立的身影,想到了三禪和尚,暗想,“不會是三禪和尚吧?”
真是三禪和尚的話,那我無論如何也要看上一看,也能為那些人吶喊幾聲,如果能替我多揍幾拳三禪和尚,那就更好了。
越想心里越開心,不由也忘卻了煩惱,加快了腳步。
果然,拐過一條街,出現(xiàn)了一棟氣勢恢宏的樓宇,在樓宇前,此刻聚集著數(shù)十名勁裝大漢,圍困著一高大的男人,遮擋住了門口,究竟里面是做什么的,并不知道,不過透過人群,我清楚看到其中被圍困的身影。
這身影我在熟悉不過了,正是視我為宿敵的三禪和尚。
周圍圍困三禪和尚的那些漢子,一個個伸手捂著下巴,或者揉著胳膊,面容凝促,帶著些許痛苦,顯然是剛才經(jīng)過了一場大戰(zhàn)。
反觀三禪和尚,一身白色僧袍,胸口掛著一串佛珠,背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布囊。布囊沉墜,似有重物在其中。乍看之下,像是布袋和尚的裝束,可是他比布袋和尚英俊了不知多少倍。
他從容不迫,似乎一切皆在其掌控之間,從表情中能輕易判斷出他定然是占了上風(fēng),無疑證實了剛才聽到的閑聊的真實性。
“各位施主,還請讓開,我無意和各位為敵。”三禪和尚面容慈悲,雙眼低垂,頗具佛容。那光華白嫩的腦袋上,九點戒疤非常醒目,證實他是受了九戒的真和尚!
他脖子上掛著一大串烏黑發(fā)亮的降魔佛珠,像是深夜中漆黑的眼珠。
他身材高大,魁梧不凡,每個看到他的人,不自覺心生敬仰之情。
我時常在幻想,如果他要是不出家,定然是風(fēng)神俊秀般的人物,不知道要惹多少少女傷情。
或許老天就是因此考量,怕殃及到紅塵多情女,才讓他從小在金蟬寺長大。
“臭和尚,你要是在敢進(jìn)一步,我們殺了你?!苯袊痰拇鬂h解開了衣扣,面目羞紅,知道自己并非這眼前和尚的對手。
從這些圍困的人裝扮上看,應(yīng)該是什么高貴人家的保鏢或者護(hù)院。但我更好奇,他們是為什么發(fā)生了爭斗。
“各位,我并不是想要干什么?只是想要找剛才那位施主理論理論?!比U和尚從懷中拿出一封報紙,揮了揮,面容肅穆含悲道,“這上面的寫的東西,偏激無根據(jù),實在愚弄世人,我必前來過問糾正?!?p> “你以為你是誰?你可知道這是哪里?”其中一名魁梧漢子擺開架勢,從整體氣勢上看,應(yīng)該是個練家子,氣勢上絲毫覺不輸給三禪和尚。
我早就見怪不怪了,三禪和尚本來就奇奇怪怪,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也不足為奇,只是心中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引起三禪和尚的誤解,不由對那人充滿了新奇。
“這里是《安西日報》,不是你隨隨便便可以搗亂的地方。”大漢惱怒道,“識趣快快離去,剛才損壞的報紙,也可以不找你賠償,如果你非要糾纏,那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p> “阿彌陀佛?!比U和尚活動了下手臂道,“正好小僧幾日不曾活動身骨,如果各位不嫌棄,那正好陪我活動下,不過放心,出家人慈悲為懷,我答應(yīng)不傷害各位即是?!?p> “找死?!碑?dāng)著所有人的面前,三禪和尚這樣說,無疑讓這些大漢很沒有面子,其中一名滿臉兇狠的漢子飛沖而上,手臂一晃,做了個假動作,另一只手凝促成拳,隨手直接擊向了三禪和尚的小腹。
這一擊速度之快,如不是常年經(jīng)過訓(xùn)練,根本達(dá)不到這樣的巧勁。
三禪和尚不懼,反而露出了笑容,雙手合十,腳下一揉,側(cè)身躲過。但是那漢子也不是吃素的,似乎早有察覺,另一只鐵拳瞬間勾向了三禪和尚的腦袋。
“施主好辣的手段,不過小僧這顆腦袋記滿了佛經(jīng),還舍不得損傷?!比U和尚手臂急出,瞬間格擋住了這凌厲的一拳,另一只手隆起成爪,稍作停頓,呼喊提醒道,“小心了?!痹捯魟偮洌查g抓向了那漢子的鎖骨。
這一抓奇快,穩(wěn)準(zhǔn)狠,拿捏之巧妙,絲毫不拖泥帶水,竟隱含奔雷之勢,后發(fā)而先至,瞬間得手。
“啊……”漢子吃痛鬼叫了一聲,凄慘滲人,接著整個人軟在了地上,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傲氣。
身后游走閃躲的同伴們吃了一驚,各自后退,護(hù)住全身,同時摸不著頭腦,明明看到自己的同伴占了上風(fēng),可是突然間就倒在了地上。
“這好大的禮,小僧承受不起?!比U和尚松開手,雙掌一托,巨力噴涌而出,直接將漢子托起送了出去。
漢子踉踉蹌蹌,幸虧身后的同伴眼快,忙伸手接住,才沒有狼狽跌倒。即便如此,那大漢也驚了一身冷汗。
人群中不明所以,但看著熱鬧,不覺傳來喝彩的聲音,落在大漢的耳中,無疑是一種諷刺。
“臭和尚,你竟然會施妖法?!睘槭椎臐h子呵斥了聲,一狠心,吼道,“兄弟們,不用怕,我們一起上?!?p> 其余漢子一怔,不敢怠慢,瞬間繃緊了全身,蓄勢待發(fā),凝視著一臉從容的三禪和尚。
我不由暗呼可惜,這三禪和尚著實厲害的緊,從我認(rèn)識他開始,就沒有見過什么人能打過他,曾不止一次把他和一攏煙相比較,但很可惜,意會中的猜測,不過是猜測而已,從沒有見他們動過手,因此也不好比較。
三禪和尚長身如松,低垂著雙目,“那小僧可就不客氣了,諸位可要萬分小心了,我下面會用上金蟬寺的“伏虎羅漢拳”?!?p> 他話音剛落,雙腳展開,腳下游走暗合章法,如怒馬翻江,似強弓滿弦,張弛有度,契合大道,一雙鐵拳緩緩舉起至胸前,似有萬斤氣勢在胸膛。
那些漢子一驚,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然,只覺得三禪和尚舉止古怪,甚是好笑。
先前吃虧的漢子猶豫了下,剛才的落敗怎么也想不透,暗自以為是自己大意之過,在眾兄弟面前丟了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想要找回場子。
他深吸了口氣,嘲笑道,“怕什么,我們這么多人,大不了群起而攻之,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我們加起來車輪戰(zhàn),這是多少雙手?難道收拾不了一個臭和尚?那豈不是讓少爺臉上無光嗎?”
其余人覺得有理,也不在猶豫,一咬牙,將三禪和尚圍困了起來。
他們相互使了個眼神,逐步展開身法齊向三禪和尚攻去。這些人四周散開,各自有方位,篤定三禪和尚定然顧得了前胸,顧不了后背,打算在措手不及中將其制服。
周圍的旁觀者看的真切,不由驚呼了聲,為三禪和尚捏了把冷汗。
三禪和尚不動如山,任由那些人攻擊而來。眼看拳風(fēng)而至,他推窗望月,雙拳齊出,強有力的拳風(fēng)破開飛來的鐵拳,直接錘在了兩名大漢的胸前,將迎面而來的兩名大漢直接擊飛。
周圍的人群喝彩此起彼伏,我竟也情不自禁跟著贊了聲好。
這時,我在人群中看到了赤虎,只見他也跟著喝彩,忙走了過去。
當(dāng)赤虎看到我時,湊了前來,“杜兄弟,跟我來?!笨此臉幼?,似乎有什么新奇的發(fā)現(xiàn)。
“你們找到了?”我新喜地問。
赤虎點了點頭,說著在前方帶路。
我心中大喜過望,跟了上去??戳丝慈巳褐械拇髴?zhàn),發(fā)現(xiàn)三禪和尚如一只猛虎入羊群,閃轉(zhuǎn)騰挪,排云推月,所過之處,將那些大漢輕易打倒在了地上,有些竟承受不住其力道,當(dāng)場暈死了過去。
也就在此刻,三禪和尚見大勢以定,忙收起身法,側(cè)目間竟向著我們的放向看來。
我一顫,怕被他察覺,忙摟住赤虎,快速擠進(jìn)了人群中。
2
人群被粗魯?shù)能姖h撥開,所有人敢怒不敢言,心中卻好奇,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驚動了軍漢。
正自疑惑中,轎車上走下來一男一女,所有人不免眼前一亮。
李裁縫看清楚來人后,欣喜從鋪子里奔出來,彎腰請安道,“張少爺,這是那陣風(fēng),把您吹來了?”
“怎么?我陪夫人來做幾身旗袍,難道李裁縫這是不歡迎嗎?”
“啊,張少爺,您這是折煞小人了,您是我們鋪子的大主顧了,我的意思是您身份貴重,何必勞您大駕,還親自跑一趟呢?招呼一聲,我讓人去請尺寸,做好給你送去不就得了?”
張旭豪笑了笑,并沒有回答,看了一眼身旁的黃裕,伸手道,“夫人請?”
黃裕面無表情地走了進(jìn)去。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身影。
四目交匯的瞬間,彼此一顫。
東碩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確認(rèn)是黃裕,整個人僵了下來。
張旭豪走了進(jìn)來,看到東碩時,一愣,向著李裁縫叫嚷道,“把你們這里最好的請出來,給我夫人量尺寸?!?p> 李裁縫深知張旭豪的狠辣,不敢違逆,忙向著東碩招呼了聲。
東碩不敢拒絕,拿起布尺,緊張地來到了黃裕面前。
黃裕昂起臉,面無表情。東碩躡手躡腳地開始丈量。
李裁縫恭請張旭豪坐在一旁,送上香茗。
張旭豪看在眼中,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死,輕輕呷了口,點頭道,“嗯,這茶不錯?!?p> “張少爺喜歡,那我讓人給您送點去?”
張旭豪擺了擺手道,“好東西嘗嘗即可,要是貪戀,未免消磨了斗志,就得不償失了。”
東碩聽著,手里絲毫不慢。
“怎么樣?出賣我換來的富貴是不是很有快感?”
東碩一愣,顫了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說我怎么當(dāng)初就選中了你?”黃裕低頭瞪著東碩,“現(xiàn)在我看到你這張臉,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非常的討厭呢?”
“我沒有辦法選擇,你父親不會傷害你,卻可以殺了英里和我,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擇??!?p> 東碩開始丈量肩頭。
“好口才,但是我特想知道,你把我出賣給張旭豪什么價位?”
東碩一頓,“我不懂你在說什么?!?p> “難道我誤會了?”
“你真的誤會了?!睎|碩自認(rèn)胸懷坦蕩。
“那張家所有下人的衣服,為什么都由你來做呢?”黃裕嘴角輕浮,露出冷笑。
“張少爺在你失蹤前,來過鋪子里,莫名其妙就和師父做了筆交易?!睎|碩小聲的解釋著,手里絲毫不感怠慢。
“李裁縫。”
“張少爺,你有什么吩咐?”
“你看。”張旭豪伸手指著東碩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之間好像很有默契?”他不斷交叉著手,盯著東碩和黃裕,雙眼中充滿了冷靜,嘴角蠕動著,時而輕笑著。
“怎么會?”李裁縫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二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向張旭豪道,“黃小姐和張少爺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緊,要是黃小姐和別人比起來,猶如旗袍的花色,就有些顯得不協(xié)調(diào)了?!?p> 張旭豪斜著目光,眺望著李裁縫,雙眼如深邃的幽潭。
李裁縫一驚,不明白意思,心中膽怯,竟不小心倒在了地上。
東碩看見,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奔了上來,扶起李裁縫道,“師父,你還好吧?”
李裁縫擺了擺手,笑著道,“老了,老了,身體不中用了?!彼聪驏|碩道,“量好了嗎?”
“哦,好了?!睎|碩瞥了一眼張旭豪,卻發(fā)現(xiàn)他并無異常,心理仍透著擔(dān)憂和疑慮。
李裁縫把東碩推開,向張旭豪道,“張少爺,您日理萬機,我們這些人應(yīng)該本份些,請問什么時候要?我到時候讓人給您送去,免得耽擱了您寶貴的時間,那可就是整個安西的損失了。”
“這個嗎?還是看夫人怎么說。”他看向了黃裕。
“我覺得這件旗袍做的挺好的?”黃裕并不在意,伸手?jǐn)埰鹨患善菲炫郏瑩崦指?,“我想要試試?!?p> “當(dāng)然可以了?!崩畈每p上前夸贊道,“這可是最新款式,一定適合您。”
黃裕拿著衣服走進(jìn)了換衣室。
張旭豪瞥了一眼東碩,笑著道,“如果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這件衣服應(yīng)該是你做的?”
東碩不敢怠慢,躬身道,“張少爺好眼光,這一切都要感謝張少爺,要不是你,我不會有今天?!?p> “呵呵,看來你是知恩圖報的人?”
東碩看了看憂心如焚的李裁縫,忙躬身道,“只要張少爺不傷害我身邊的人,我愿意效勞。”
“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怎么會隨便傷人呢?”張旭豪明知故問。
“我只是感覺?!睎|碩深吸了口氣,接著小聲道,“我到希望我的感覺錯了?!?p> 黃裕穿著新款式旗袍走了出來。兩人頓時都呆了,甚至忘了了在說什么。
“怎么樣?漂亮吧?”張旭豪湊近東碩耳旁。
東碩下意識點了點頭,這一次,他們更像是朋友。
這是他在李裁縫精心教受下,所做的一件精品。他無數(shù)次夢想過黃裕穿上這件旗袍,如今成真了,一切恍如夢一樣。他突然醒悟,身旁的人是張旭豪,忙閉上了嘴,不敢在多言。
張旭豪看著他慌亂的神色,仰頭大笑起來。
這時一道熾白的光芒閃過,刺痛了雙眼。東碩忙用胳膊擋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更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聽到身旁的張旭豪狂笑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