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姑姑和素丸信步走著,素丸突然被山腳下的花吸引了,她快步跑了過去,蹲下來觀賞:墨綠近乎黑的莖,滋生出許多小游蛇一般的藤蔓,覆蓋著山石,藤蔓上,半心形的火紅火紅的葉子,像是凝固了的血,每一簇簇的葉群托出珍珠一般晶瑩剔透的橢圓形鼓囊囊的銀白色花?;ㄎ斗曳贾泻难?。
“這是什么花?”素丸回頭問跟過來的吉姑姑。
“泣淚花,”吉姑姑道,“聽說是一個失去了剛出生的孩子,又被丈夫無情拋棄的婦人,夜夜在此哭泣,她的怨恨之氣被幽靈所感,化為此花?!?p> 素丸聽了,不覺心酸,站起來,待要走,那花兒卻似有靈,一根藤蔓牽延過來,繞了她的手腕兒。
她將藤蔓小心繞開,放回山石之上,那藤蔓又縈繞回她的手腕兒。
“聽說此花甚奇,唯有緣人可以觸碰折枝,”吉姑姑道,“像我們無緣之人,碰而不得?!?p> 說罷,她伸手拂花,花兒果真避開了。
“這么神奇!”素丸大開眼界。
“既然有緣,不妨扯些藤蔓回去,”吉姑姑道,“用它編織件蓑衣倒是好看?!?p> “折不得,”素丸道,“花會疼!”
“傻孩子,”吉姑姑笑道,“此花需扯折,才有生命力,你越是扯折,它長得越是旺盛?!?p> 素丸對著花,想了想,道,“還是不要,我寧可它這般自然得嬌小著,也不愿它受扯折之疼。”
“隨便你吧,”吉姑姑聽了她的話,說道,“我們走!”
她們走了沒幾步,素丸就察覺了不對勁,那些藤蔓好似幽靈一般,攀緣到了她的身上,將她緊緊縛了起來。
“這是花的心意,”吉姑姑在一旁笑道,“你只順從便是,折斷藤蔓吧,花兒有靈,舍不得你,愿意為蓑衣與你常相伴?!?p> 素丸聽了,果真斷了藤蔓,將它們抱在懷里,回頭看那花,似乎的確是更繁盛了些。
回了家中,吉姑姑諸事不理,便要素丸坐在自己身旁,教她編織蓑衣。
素丸從生下來未曾做過手工,手忙腳亂,還編得亂七八糟,吉姑姑又觸碰不得那些藤蔓,只是口傳,在一旁說得口干舌燥,教一下,抱怨個十句八句,好容易等她學(xué)會了一步,第二步照舊得說個十遍八遍,好脾氣的吉姑姑受不了,實在沒忍住,用手拍了素丸的手背,恨恨地咬牙切齒,“長了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手就這么笨!”
素丸挨了打,先是一愣,接著咧了嘴兒笑。
“你笑什么?”吉姑姑倒是被她笑蒙了,“你笨得都快把我給急哭了!”
夜色澄明,風(fēng)力微冷,流螢數(shù)點,溪水丁零,白鹿靜臥安眠,耳廓狐附在素丸肩膀上也閉了眼,睡意沉沉。
“不是這樣,”吉姑姑干脆抓了她的手,“正面穿過,不是反面!”
素丸果真穿了進(jìn)去,開心地一揚(yáng)手臂,嬌嫩的小手打在吉姑姑臉上,也差點兒把耳廓狐甩了下去,耳廓狐從她肩頭爬了下來,徑自找了清凈地方,睡了去。
“您沒事吧!”素丸忙跪上前來,對著吉姑姑的臉輕輕吹。
“我真懷疑你是誠心報復(fù)!”吉姑姑嗔怪著,推她坐下了,“認(rèn)真編織吧!”
“原來蓑衣這么簡單,”素丸終于開了竅,一下下重復(fù)著穿的動作,有些得意忘形了。
“整整一宿了,你連個袖子都沒有編好,還敢說簡單,”吉姑姑伸了個懶腰,“我這把老骨頭都被你連累得快散了架?!?p> “我來幫你!”素丸見吉姑姑要起身,忙跑上前來,扶她起來,輕輕地為她揉著胳膊,敲打肩膀。
“用不著對我這么好,”吉姑姑推開她,“早點兒把蓑衣編好,早點兒了了我的心事才好。”
素丸抱著三分之一個袖子,微微笑了,看著吉姑姑的背影,心想,“這個姑姑對我真好?!?p> 昆月三人睡醒了,走出來,看見素丸抱著的袖子,笑道,“一晚上,就織了這么點兒,你大概要用十幾萬年才能織得成了?!?p> 素丸不理睬他們的嘲笑,把蓑衣連同藤蔓收進(jìn)竹筐里。
“你們昨天有什么收獲?”她問昆月三人。
“哪有什么收獲,”來儀哭喪著臉道,“我們轉(zhuǎn)了一圈兒,連個神仙的毛發(fā)都沒找到。”
“那今天的計劃呢?!”素丸又問。
“出去碰碰運氣吧!”西野牧無奈地說。
四人出了門,沿著山林一直前行,由于失落,他們都悶悶地,誰也沒有開口打破沉默的意愿。
行出山林不多遠(yuǎn),到了一處繁華鬧市,只見鬧市的通衢所有人朝著一個方向跑去,邊跑還邊喊著去看熱鬧。
“看什么熱鬧?”來儀和西野牧逮住一個人的衣領(lǐng)子,將他扯到一旁問道。
“五方國鬧妖,全國子民造反了,”那個人一臉的興奮,“好戲正上演著,快些去吧,晚了就看不到了!”
西野牧聽了,趕忙松了那人,臉色突變道:“若是五方國出了亂子,我們六虛國就失去了同盟,只怕軒轅氏很快就會發(fā)動戰(zhàn)爭前來征討了!”
“快些去看看!”聽她這么一說,其他三人忙拉著她,往五方國飛去。
五方國的上空,果真有紅橙黃綠藍(lán)靛紫各色妖氣,直沖云霄,那意味著整個國家?guī)缀醣恍⊙碱I(lǐng)了。
他們徑直飛進(jìn)子南風(fēng)的王府,王府上下全部拿了武器戒備,見他們到來,以為是妖,剛要動手,還好子南風(fēng)及時出現(xiàn),喝止了他們。
“怎么回事?”素丸問道,“上回子不是把妖趕出去了嗎?”
“我王宮內(nèi)一只妖都沒有,”子南風(fēng)拍著胸脯道,“這次是百姓家中妖怪作亂。”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妖媚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而來,“王上,你別又丟下我們!”
來的正是嬌嬌和媚媚,她們一左一右抱了子南風(fēng)的胳膊,竄進(jìn)他的懷里,及至看到素丸,又忙不迭地躲到了子南風(fēng)的背后。
“我發(fā)誓,宮里就只有這兩個美人兒,”子南風(fēng)舉手發(fā)誓,“我同她們兩個真心相愛的,沒有她們我活得了無生趣,比死還難過,我真離不開她們?!?p>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昆月道,“他如此不自愛,有什么值得幫的,我們走吧!”
“別走呀,”子南風(fēng)要去拉素丸衣袖,被昆月一手打在手腕上,他忙縮了手,央求道,“上仙大神,求求你,幫我解了此難吧!”
“幫得了你一次,幫不了第二次,”西野牧一早就聽聞子南風(fēng)貪戀美色,加之剛剛聽了他與素丸等人的對話,隱約猜了個大概,道,“現(xiàn)在我們兩國局勢危急,你本該潔身自好,勵精圖治,沒想到貪戀妖色,自甘墮落,導(dǎo)致國亂民憤,你真是太不爭氣了!”
“干嘛這樣說我,”子南風(fēng)道,“我不過是喜歡妖,有什么錯,我是真愛,又不是虛情假意,你知不知道,愛是從心而生的,我的心就是喜歡她們,我怎么能逆心而行?!”
“你是一國之主!”西野牧見他強(qiáng)詞奪理,更加氣憤,“責(zé)任重于愛情!”
“哼!”子南風(fēng)傲嬌地一甩頭發(fā),將嬌嬌和媚媚抱在懷里,扭著屁股走過西野牧等人,道,“我偏偏責(zé)任與愛情同等重要!一群不知情為何物的冰塊兒!懶得跟你們說!”
說罷,他對守門人喊:“開門!”
守門人以為自己聽錯了,愣著沒動。
“開門呀!”嬌嬌和媚媚扭著腰肢對守門人喊道。
守門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手抖得比風(fēng)中枯葉還要厲害,但是,終于,門還是開了。
一群人涌了進(jìn)來,他們手執(zhí)了武器,叫囂著,呼喊著,王宮里的下人們都抱了頭四竄,可是奇怪的是,闖進(jìn)來的人,只是舉著武器叫囂,呼喊,亂竄罷了,并不打人。
“好啦好啦,”子南風(fēng)喊道,“去把那些看客打跑!是真打哈!狠狠地打!”
他們果真聽話跑了出去,接著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嬌嬌和媚媚笑得張牙舞爪,手挽手跑出去看熱鬧。
“你在搞什么?!”這畫風(fēng)突變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懵了。
“做戲嘍!”子南風(fēng)恢復(fù)了正常,臉上嬉皮笑臉收了些,“那軒轅戈收到我國內(nèi)亂的消息,一定會派兵前來,到時候,我就可以再搶些地盤回來?!?p> “你國內(nèi)妖怪成群是真的!”素丸嚴(yán)肅道。
“那又怎么,”子南風(fēng)不以為然,“我跟美人兒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一點兒事都沒有,你們談妖變色,只是因為你們都是高高在上,看不起妖?!?p> “修煉不足的妖能惑亂人的心智!”素丸勸道。
“我情愿,”子南風(fēng)道,“我要多謝你,要不是你上次趕走了美人兒,我還不知道我對她們愛得有多深,我一時一刻也離不開她們。”
“無可救藥!”西野牧道,“我們走!”
“我在無名丘,”素丸回首道,“你若有事,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