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夜,寧安縣,王員外府。
“你們可是看清了?”正廳內(nèi),王員外鐵青著臉,厲聲喝問道。幾個老仆哆哆嗦嗦的垂頭立在對面。
“回稟老爺,拳打驚牛那會兒,我就在現(xiàn)場,我看的真真的,絕不會錯?!币晃焕掀吞ь^回答道。
“稟老爺,前日我和小紅、小蘭陪夫人去靈泉寺上香,正巧遇到,沒錯,就是那個人。”一位白白胖胖的嬤嬤回答道。
“看清了!看清了!就是他!”其他人也隨聲附和道。
沉思片刻,王員外擺擺手,說道:“知道了,下去吧。此事不準(zhǔn)宣揚,否則,家法處置!”
幾個仆人諾諾退下。
王員外背著個手,廳里一遍又一遍來回踱著步,嘴里喃喃自語道:“淫賊?大荒?”
漸漸的,他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
三日前,夜,寧安縣,王員外府。
王馨兒的閨房內(nèi)傳出隱隱的哭聲,一個婦人在里面低聲說著些什么。王員外站在閨房門外,緊張搓著手,正伸著耳朵偷聽。
“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淫賊,我要把他碎尸萬斷!”王大小姐邊哭邊喊。
“哐”的一聲,王員外破門而入,斥罵道:“混賬!”
受到父親的責(zé)罵,王馨兒哭的更兇了。
見女兒如此,王員外此時也對自己的沖動暗暗懊惱不已。
自從周一夜闖閨房之后,王馨兒受到驚嚇,大病了一場。雖說王家嚴格封鎖消息,并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夜之事,來王家提親之人依舊是絡(luò)繹不絕,但病好后,王馨兒卻再不愿出門,對提親之人更是避而不見。對此,王員外心疼不已。
他紅著一張臉,搓著手慢慢走到床邊,靜靜的盯著王馨兒良久,長嘆一聲,便不再言語。
王馨兒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在她印象中,父親從來都是殺伐決斷,果敢剛毅之人,而此時的父親,卻是欲言又止,唯唯諾諾,與印象中判若兩人。漸漸的,她停止了哭泣,抬頭望著父親,希望父親能最終回心轉(zhuǎn)意。
王員外搬過一張胡凳,坐在了女兒對面,用慈愛的目光掃了掃王馨兒,又嘆口氣,緩緩說道:“那大荒,號稱神僧,力大無窮,威名遠揚,嫁給他沒什么不好。況且,我是要讓他入贅,又不是讓你遠嫁?!?p> “為什么非要是他,我嫁個我喜歡的人不行嗎?”王馨兒一想起那個淫賊便咬牙切齒,她爭辯道。
王員外的目光變得冷了起來,說道:“你喜歡的,就那個城東綢緞莊的趙家小子吧?呸!他算個什么東西,弱不禁風(fēng)的,除了會寫寫字,做做詩,屁都不會!嫁他干什么?就算不嫁大荒,也輪不著他!”
“那個淫賊哪里好?”王馨兒有些怒不可遏,直接沖著父親喊了起來。
一旁的王夫人心疼女兒,怕父女倆再起沖突,忙勸慰道:“老爺,那個淫賊雖然厲害,但畢竟品行不端,不如……”
王員外厲聲打斷她的話道:“不如什么?婦人之見!”
“閩王如今病重,估計沒多少日子了。雖說已定長子王延翰繼位,但那養(yǎng)子王延稟卻對這王位虎視眈眈,況且還有個次子王延鈞呢。我估摸著,若閩王歸天,用不了多久,二人必反。到那時候,莫說戰(zhàn)亂,就是這流民,也會將我?guī)资甑募覙I(yè)毀于一旦。你那三伯,全家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不知道?!甭模鯁T外講出了讓女兒嫁給大荒的緣由。
王馨兒的三伯原居汴州,家財豐厚,在當(dāng)?shù)仡H具實力。龍德三年(即同光元年,公元923年),唐帝李存勖派大將李嗣源率軍進攻汴州,王三伯多年的積蓄被涌入汴州的流民哄搶一空,不得已攜全家南下投奔,不料又路遇潰兵劫掠,三伯一家二十七口,最終全部慘死潰兵之手,無一幸免。這一點,王馨兒是清楚的,父親每次談及三伯一家,都不禁老淚縱橫。
“讓你嫁給這大荒,就是不想讓我全家重蹈你三伯一家的覆轍。大荒此人,神力無敵,他來入贅,一來可以保你平安,二來也可以保住我王家?guī)资甑幕鶚I(yè)?!蓖鯁T外說著說著,眼角泛起了些許淚花。
王夫人和王馨兒愣在一旁,她們從來沒有見過王員外如此講話。
半晌,王馨兒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們家不是還有兩個哥哥嗎?康哥哥和平哥哥會保護我們家的?!?p> “你那兩個哥哥?嘿,那兩個混賬小子,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走狗斗雞,都難成大器。指望他們?哼!”談到自己的兩個兒子,王員外苦笑著搖了搖頭。
“戰(zhàn)亂若起,未必會波及到我們家吧……”半天悶頭不語的王夫人心存希望,諾諾的問道。
“你懂什么?未必波及,也未必不波及。有備則無患。若有一天真的波及到家里,再準(zhǔn)備可就晚了。”王員外嘆氣說道。
“可是我就是喜歡趙公子?!蓖踯皟哼€在作最后的掙扎。
王員外看了看王馨兒,不屑的說道:“哼!那小子能干什么?能保你平安嗎?能守住我王家基業(yè)嗎?亂世將至,生存第一。什么風(fēng)花雪月,郎情妾意,我呸!”
王馨兒似是屈服了,低下頭不再言語。
“可除了趙公子,還有那么多將軍太守的公子,都是富貴之人,有本事的人又不止那淫賊一個?!蓖醴蛉艘幌氲侥谴蠡谋闶穷^痛不已。
“有本事?那些人有幾個是有真本事的?”王員外恨恨說道。
王員外出身貧寒,兄弟六人早年均以販馬為生。頗有積蓄后,幾兄弟便分于各地,各自經(jīng)營,至今已有三十多載。雖已成寧安首富,但白手起家的王員外卻不似其他的富豪那般揮霍炫耀,更是看不上那些只知吃喝玩樂的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因此近兩年來,到王家向王馨兒提親的人是不少,卻無一能入王員外之眼。
戰(zhàn)亂可預(yù),到時,誰來保護他的寶貝女兒?誰來保護他為之奮斗三十多年的家業(yè)?眼下,似乎只有大荒一人可以。雖說他也認為大荒品行不端,恨不得將那淫賊剁碎了喂他的大黃狗,可比起他女兒和家業(yè)的安全,品行端不端正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可是那大荒畢竟是個和尚,他若不肯還俗入贅,我們能有什么辦法呢?”王夫人還是有所顧慮。
“放心,夜闖女兒閨房,想必是垂涎馨兒的美色,俗心不死,他會答應(yīng)的。”王員外說的很有自信。
“可那靈泉寺……”
“他們敢不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