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春芳園
秦玊兒去找孫策,侯府深大,有千間房舍,百間院落,亭臺水榭比比皆是,秦玊兒沒人指引,憑著感覺信步匆匆,看到侯府中許多假山奇石,栽種一些花草修飾,哪里比得上絕命醫(yī)莊渾然天成的自然風(fēng)光,簡直就是照貓畫虎。
一陣秋風(fēng)吹來,秦玊兒感到絲絲涼意,抬眼看天,陰沉的厚云將秋陽遮蔽,好似要下雨了。
秦玊兒越走越偏,幾近無人之處,本來有個老婦想提醒秦玊兒不要亂走,但被秦玊兒一個凌厲眼神敵視,她是低等粗奴,本不配跟主子們說話,自干活去了。
秦玊兒急著尋避雨之處,不覺走到一上了鎖的朱漆大門,外還貼了醒目的白色封條,門上牌匾也被摘下,秦玊兒好奇,找了塊石頭把鎖給砸了,推開院門,一陣陰風(fēng)呼嘯而出,好似憋了一輩子的怨氣撲來,秦玊兒體寒,天生怕冷,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但這不足以讓秦玊兒怯步,更因見此處與眾不同,一定要進(jìn)去看個究竟。秦玊兒走進(jìn)院中,這是一個荒院,院中本來蕭條,現(xiàn)在入秋,更呈蕭瑟之景,梧桐樹半黃半綠,地上積攢厚厚一層枯葉無人打掃,秋風(fēng)掃過,沙沙作響。
蔓蔓野草橫行大院,墻角下的殘花敗枝交纏,被暗藏于內(nèi)的微微動靜帶動,更似張牙舞爪,一口古井被巨石填滿井口,廢棄已久,看著讓人莫名壓抑。
數(shù)間整齊房舍大門緊閉,也貼上白封條。四周空無一人,偶然從草中鉆出幾只蛇鼠,才有些生機(jī)。堂堂侯府居然有這么荒蕪的地方,嫌房子太多了?
“姑娘,”
秦玊兒被人叫住,回頭見一佝僂著背,白花胡子,五尺來高的矮老頭,一手提著一盞白燈籠,一手拿引魂幡,在后用年邁而低沉的聲音道。
“干嘛?”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吧。”老頭比秦玊兒矮個頭,直不起背,只能向上翻著眼睛瞅著秦玊兒,那充滿血絲的眼白配合瘦得凹陷的眼眶,更為可怖。
秦玊兒對這刻意做出的陰沉半點(diǎn)不怕,還在調(diào)笑:“不是我該來的,那是誰該來的?”
老頭面無表情問:“姑娘,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不知道啊,”
“快快離開,若是被人報給吳候知道有人擅闖春芳園,不僅你遭殃,我也要被連累?!崩项^惱下臉呵斥,秦玊兒最不喜別人命令她。
“我就不走,我還要進(jìn)去歇息,你快去告訴吳候,讓他來這找我?!鼻孬T兒本就走乏了,眼看馬上要下雨,自己剛好在此避雨。
“姑娘真是不怕死?”老頭也不認(rèn)得秦玊兒,但凡是侯府中,上至老夫人,下至奴才,都知道這是禁地。
秦玊兒往里走著,笑道:“呵呵,放心,你這么大年紀(jì),我肯定死在你后面?!?p> 秋風(fēng)過來將老頭手上引魂幡吹起,天上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秦玊兒不顧老頭的吆喝勸阻,踏過石道,奔里去了。老頭轉(zhuǎn)身離開,不知是去避雨還是去告狀。
秦玊兒進(jìn)了一間門唯一開著的廂房,門被拆掉,中間掛著一張堪稱完美的蜘蛛網(wǎng),在風(fēng)中搖擺,頑強(qiáng)不斷,秦玊兒大喜,將蜘蛛網(wǎng)全收了,放進(jìn)荷包,這可是止血的好藥材。
廂房內(nèi)積了滿滿灰塵,家具私物都被搬空,只剩下一張被刀劍劈開的垮掉案桌,桌下是一張團(tuán)花錦簇的氈毯,中間污的大片血漬被歲月沉淀成暗黑色,十分醒目。
一道閃電亮起,雷聲轟然,綠色幕簾飄起來,灰塵洋洋灑灑被怪風(fēng)吹散,落進(jìn)秦玊兒眼睛。大雨傾盆而下,屋頂雨珠脆聲響,再接著又幾聲悶雷,震耳欲聾,糯米不在身邊,孤身一人的秦玊兒有些害怕了。
秦玊兒鼻子靈敏,又因風(fēng)大,嗅到煙火氣味,細(xì)聽臥房內(nèi)有鬼祟之聲,有人?
秦玊兒繃緊身子問:“誰,誰在里面?”
沒人回答,秦玊兒小心走進(jìn)內(nèi)室,借著暗光看了一遍,這臥房除了一張高床,也沒什么家私了。腳下碰到一物,是火盆,里面還有未燃盡的紙錢,有人在此祭拜亡魂?
“出來?!鼻孬T兒確定房內(nèi)有人,虛張聲勢道,“我看見你了,就在床底下藏著呢。”因?yàn)槌舜驳紫?,這房內(nèi)也沒其他藏身之處。
果然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哆哆嗦嗦從床底下爬出來,跪在地上哭求:“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北粐樀妙^也不敢抬起來,都不知是在給誰磕頭請罪。
秦玊兒看是個小丫鬟,心放了一半,“你鬼鬼祟祟藏在床底下做什么呢?”
小丫鬟不敢答言,只是磕頭跪求秦玊兒饒命。
“別哭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珠,求姑娘開恩,放奴婢一條生路?!毙⊙诀哌B著磕了好幾個響頭,秦玊兒聽的是莫名其妙,就這做賊心虛的模樣,其中必然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我問你,你給誰燒紙錢呢?”
彩珠聽秦玊兒這么問才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并未見過,不知秦玊兒是什么身份,但不論什么身份,只要傳出去她進(jìn)了這春芳園,便是一條死罪。
“這里是禁足之地,你私自闖進(jìn)來,不怕死嗎?”秦玊兒聽了老頭的話,又見此院荒蕪,知道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進(jìn)來的,故意嚇到。
彩珠哀求道:“雖然夫人闖下彌天大禍,但今日是她祭日,奴婢曾受夫人救命之恩,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報答,今日冒死來為夫人燒紙錢祭拜她,還請姑娘替奴婢保密,不要對外張揚(yáng),不然奴婢死無葬身之地?!?p> 秦玊兒本來對侯府中有這樣破敗的院落就十分好奇,聽這小丫鬟說是在祭拜什么“夫人”,其中必然有個好故事,她反正被大雨困在這,正無所事事,剛好聽點(diǎn)東西打發(fā)時間。
“你說清楚點(diǎn),你祭拜的是哪位夫人?”秦玊兒走近彩珠,在電閃雷鳴中看清容貌,有幾分清秀,但已被嚇得面目全改。穿著粗布衣裳,頭上插著一根木釵,不比在吳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亮麗,是個低等奴仆。
彩珠確定秦玊兒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后悔自己被嚇亂了方寸,不問自招。但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說侯府上下,就是吳郡城內(nèi)都是人盡皆知的事。
彩珠拭淚道:“就是去年新年,在宴中舞劍,伺機(jī)刺殺吳候的‘傲雪白梅’黎芳?!?p> “你夫人膽子不小呢,居然敢刺殺吳候?”秦玊兒暗暗納罕,孫策是個霸氣凜然,氣勢逼人的丈夫,她初見都有怯意,還有比自己更膽大妄為的女子?
彩珠仰起頭,正色道:“夫人根本不懼生死,她是個比男子還重情義的英雌。”
“哦?那你說說,她為什么刺殺吳候?”因?qū)O策對秦玊兒有禮相待,她對孫策印象也較好,不像是會欺負(fù)女流之輩的小人,是什么深仇大恨,讓一個女子奮不顧身要?dú)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