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話中套話
趙賀道：“普洱茶是從家中帶來的，估計是吳候府上井水甘甜，所以泡出的普洱茶也增了甜味?！?p> 魯肅沒在意的將普洱茶喝盡，等著趙賀給他拿來衣架上的衣服更衣。
唉，魯肅心事重重嘆了口氣，還有許多事等著他籌謀，睡不安寧。
郭瀟之死關(guān)系甚大，孫策憂心吳老夫人病情，屬下將領(lǐng)會不會不敢上報此事？
郭瀟死的這般蹊蹺，若不是病死，就是被人謀害，孫氏攻城略地，殺人無數(shù)，仇家甚多，查起來也無根源。
更怕這會是一個導(dǎo)火線，若不及時斬斷禍根，怕會燃盡剛剛崛起的孫氏基業(yè)。
可惜他只是個外人，孫策對他并不信任，冒然僭越上諫，多有不妥，公瑾還未回，如何是好？
魯肅思忖著，見趙賀站在床前未動，面上雖是帶著往日恭敬的微笑，但隱隱中夾雜一份愁苦之色。
“趙賀，我要更衣?！濒斆C提醒道。
趙賀才轉(zhuǎn)身取下搭在衣架子上的衣物給魯肅送上，“老爺，周公子去了哪里？”趙賀裝作隨意的問。
魯肅一怔，趙賀跟了他多年，了解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極少主動來找他說話，特別是在他深思時，都是靜默在一旁聽候吩咐，怎么今日突然問起他話來，還是不該問的事。
“你問這個做什么？”魯肅隱隱不悅。
“哦，奴才知周公子愛好聲樂，現(xiàn)有個商人，不知從哪得來的離人琴，正暗中出售，不知周公子對此物是否有興趣？”
魯肅聽了從床上一蹴而起，雙目放光，離人琴是古琴中的翹楚，檀木做板，鹿筋成弦，音域?qū)拸V，音色深沉，余音幽遠，是琴者最愛，周瑜更是夢寐以求。
“當真？此琴本是宮廷樂師黃瀾之物，自董卓禍亂宮闈，在歡宴上逼黃瀾奏樂，黃瀾拒不從之，一頭碰死，離人琴至此下落不明，我本以為此琴被董卓毀了，原來還在世上，你快快去找此人，說無論開價多少，盡管拿來?！濒斆C與周瑜是好友，自然明白周瑜的喜好，若是得了這離人琴，周瑜只怕要高興三天都睡不著覺。
趙賀道：“老爺，那人說價錢好商量，但此琴只賣有緣人，這個有緣人要親自去見他，當面彈奏一手好琴，若是琴音能動人心弦，才會賣?！?p> 魯肅為難了，“老爺，我看當今世上，唯周公子的才情能配得上此琴，只要他親自去一趟，以他高超琴技，隨便彈奏一曲，此琴非他莫屬。”趙賀恭維道。
魯肅嘆了口氣，怏怏坐回床邊脫下睡服，搖頭道：“你知道什么，公瑾現(xiàn)在關(guān)在大牢之中，哪里脫得了身去買琴，看來是無緣了。”
“周公子犯了什么事，為何被抓？”趙賀訝異問道。
魯肅瞟了一眼今日分外多話的趙賀，徐徐道：“幾日前幾個走船的商人到衙門告公瑾下毒害人，公瑾剛到吳郡，就被衙差捉拿，當堂對質(zhì)，公瑾皆供認不諱，立即收監(jiān)，現(xiàn)在關(guān)在大牢等候發(fā)落?！?p> “啊？”趙賀轉(zhuǎn)著眼珠，幾分遲疑，以周瑜在吳郡的身份和關(guān)系，不是吳候下令，誰敢抓他，不知真假，“吳候與周公子是兄弟之情，說一句話不就將人放了？”
“放肆，”魯肅提高音量呵斥住趙賀，“你個奴才在這妄言什么，吳候是統(tǒng)領(lǐng)萬軍的大將軍，自然要以身作則，怎能為兄弟徇私枉法？”
趙賀唯唯稱是，“此事你不要出去亂說，若是給秦姑娘知道了····”
“給我知道了又如何？”魯肅話剛落地，秦玊兒突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
魯肅正在更衣，赤著上半身子，見到秦玊兒，嚇得撲到床上，滾進衾被中，叫趙賀快放下帳子：“弟妹，你怎么在我房里？”
“周瑜被誰抓了？”秦玊兒已聽得是一清二楚，但不明白始末。
魯肅瞪了一眼趙賀，除了他，還能是誰放秦玊兒進房的。趙賀卻一點賣主的羞愧之心都沒有，還討好的對秦玊兒解釋：“回姑娘，是被官府抓了。”
“官府為什么要抓他，他們有仇嗎？”秦玊兒是個未涉世的丫頭，一直跟著父母在山上習(xí)醫(yī)，讀的也是醫(yī)書，人情世故，法理條例知之甚少，不知道胡作非為，故意傷害他人，還會有第三方機構(gòu)出來管制，以主持公道，懲惡揚善。只以為誰手段高明，武功高強，本事更大，轄制住誰，就要聽誰的。
魯肅心中好笑，秦玊兒果然懵懂無知：“弟妹，官府是管理百姓的統(tǒng)治者，發(fā)布法令以懲奸除惡，伸張正義，主持公道，人人都必須遵法守紀，循規(guī)蹈矩。若是誰觸犯法令，做出為非作歹，殺人害命之事，就會被抓進牢中，受到對應(yīng)的懲罰，以改過自新，不敢再犯?！?p> 秦玊兒聽了心中犯起嘀咕，殺人不是很平常的事嗎，戰(zhàn)場將士，誰不是滿手鮮血，難道自己抓自己不成？
“我不信，你沒殺過人？”秦玊兒問。
“殺害無辜百姓和上戰(zhàn)場殺敵是不一樣的。一個是違法，一個效忠。”
秦玊兒聽不甚懂，也懶得懂：“那周瑜犯了什么法，他不是滿嘴的大道理，讀過許多書嗎？我不知法，他還不知法了，為什么明知故犯？”
魯肅嘆了口氣道：“我本也不信公瑾會知法犯法，但奈何公瑾他自己招認，有什么辦法？”
秦玊兒急問：“他招了什么？”
“下毒將江柏等人毒啞，”魯肅特意用手指量出一道帳縫觀察秦玊兒，水靈雙目中閃過一絲錯愕。
“不是他毒啞的，”秦玊兒心直口快道，魯肅當然知道周瑜不會下毒，“是我毒啞的，那是不是該把我抓起來？”
魯肅忙將一只胳膊伸出帳擺手讓秦玊兒不要亂說話，怕隔墻有耳：“弟妹勿要胡說，小心引火上身，此事公瑾已經(jīng)擔(dān)了?！?p> “哼，敢來抓我，我全給毒啞，有什么大不了的。”秦玊兒還在使小性子，周瑜真是沒用，說抓就被抓了，難道沒長腿，不知道跑嗎？
魯肅聽這不知天高地厚之言，也大概明白周瑜為何對秦玊兒無可奈何：“弟妹切勿任性，你雖有本事，但畢竟勢單力薄，就算你可以一敵十，以一敵百，可以一敵千嗎？”
秦玊兒嘴再硬，現(xiàn)在也不作聲了，“跟官府作對，就是跟朝廷作對，絕命醫(yī)莊勢大也不能對抗朝廷的千軍萬馬啊！”魯肅懇切相勸道，“公瑾已經(jīng)替弟妹把罪領(lǐng)了，他是你未嫁夫君，這也是他應(yīng)該的?！?p> 秦玊兒聽了略有動容，起步踟躕不決，小心問道：“那官府抓了他，會拿他怎樣？”
魯肅語氣沉重道：“唉，坐牢豈有好受的，那是對付奸惡無良之輩的地方，嚴刑拷打是輕的，還有許多殺人的極刑。不過弟妹放心，公瑾沒殺人，罪不至死，也就是挨挨板子，打幾鞭子，燙幾個烙印受些皮肉之苦，關(guān)個兩三年就放出來了?！?p> 魯肅說的是輕描淡寫，秦玊兒雖是個見慣生死，心狠手辣的，卻不知為何心驚肉跳一陣，微微怔住，想周瑜斥責(zé)她胡作非為，現(xiàn)在卻甘心為她背過受罰，原來是嘴硬心軟，跟自己父親一樣。
“要關(guān)這么久？”秦玊兒道，那就是不能成親了？本是遂愿，又無名有一份失落。
“弟妹，三年彈指一揮，很快就過去了。弟妹待公瑾真心，等他三年也無妨?！?p> 這些都是周瑜教魯肅說的，秦玊兒要見周瑜，除了這個辦法來搪塞拖延時日，他實在無計可施了。
秦玊兒有救周瑜之心，好言道：“魯大哥，他現(xiàn)在陷入險境，你是他好友，吳候是他兄弟，你們難道要見死不救？”
魯肅無奈道：“我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公瑾自己認罪，我等想幫也幫不上??！”
秦玊兒轉(zhuǎn)身即走，魯肅知她是去找孫策了，長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把這個謊給撒出去了，接下來就要看吳候應(yīng)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