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人,文大人!”
草屋外傳來一陣粗獷的呼喊,引得屋內(nèi)的人連連皺眉。
“叫我文爺,或者文公子也行?!?p> 說話的人穿著淡青色的道袍,縫補(bǔ)處用粗麻布打發(fā),袖袍的口子不太平整,卻過于寬敞。
他雙手負(fù)背,既像是以為能左右天下的讀書人,面容卻多一份粗糙和豪氣,讓人覺得也可能是哪家匪寨的狗頭軍師。
“昨夜秋風(fēng)隨我影,落下成灰積我身?!蔽臓敼室鈱⑿渥訐]甩出去,搖頭晃腦地哼哼道,“東輝天王,你這昨夜的秋風(fēng),可別變成今天我身上的灰塵?!?p> 東輝天王惶恐地低頭,視線從文爺胸前的八階紫色勛章移開:“文爺原本的策略不是由亂民指路,燃城后北上,占領(lǐng)沿途城池,殺到炎王跟前嗎?怎么突然要繞開火域,去打水域了?”
文爺笑了笑,轉(zhuǎn)頭對旁邊矮自己一個頭的女孩趾高氣昂道:“丫頭,倒兩杯茶水,不許翻,再翻彈你腦瓜殼?!?p> 丫頭默不作聲,去拿茶壺和茶葉包了。
被曬在一旁的東輝天王急忙道:“兩域作戰(zhàn)尚且困難,亂民已然流失大半,哪怕入編制的平民也人心惶惶。土域與水域間相隔火域,借道而行,無疑送死??!”
文爺嗯嗯作答。
茶水到了,文爺聞了一下,知道丫頭總算沒用冷水泡茶,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東輝天王,你的茶水?!蔽臓斣诓鑾咨下驯油葡?qū)γ妗?p> 東輝天王生硬地道謝,然后猛吸了口氣,道:“文爺,莫不是前幾天來的那個狗屁公子施美人計了?”
“雖是粗人,莫講粗話,擾耳得很。”文爺不悅一聲,才肯回答,“蔚雨公子的確面容姣好,體態(tài)亭亭玉立,讓人心有悸動。但情歸情,理歸理,歸根結(jié)底,還是公子的一番道理打動了我,正可謂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嘿,果然是那妖女……公子?!睎|輝天王被文爺逼視,這才改換說辭,“文爺此舉,不會沒半點(diǎn)勝算吧?不止我一個,剩下三位天王也都托我一道,就是那沒心沒肺的楚軍師回來以后一直只顧玩樂。”
文爺沉思片刻,正色道:“土域地大,城多而小,共五十六城,也不過是五十大村而已,僅六座才算真正的城池。此地臨近埃城,再走數(shù)十里就到火域了。可我們這點(diǎn)人能攻得下炎城嗎?若想改頭換面,避開即將到來的聯(lián)軍,唯有直入圣都,將圣帝拿下才行。”
“咱們的先鋒軍可全數(shù)陷在燒城旁邊的數(shù)十個村子了,燒城嚴(yán)防死守,亂民四散而逃,最近也不過攻下一個小城,斷糧缺人,急需外援!”
東輝天王說罷,拿起茶杯就往嘴里倒,開水燙得他合不攏嘴。
“不要也罷?!蔽臓斆C然,“版圖消長,多一城少一城于草民教何益?取圣都,拿名取勢,才是治根的法子。”
“可……”
文爺直接趕人:“文爺我嘴干了,茶還燙著,你出去吧。多看看地上的塵土,再多想想你。”
屋外鬧騰了好久,屋內(nèi)多了幾分安靜,只剩下丫頭和文爺兩人。
文爺對著空氣試了幾次面見圣帝的禮儀,都不滿意,最終將懷里的匕首取出來比劃一會兒,才勉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坐在茶幾前,幾次想要喝茶,最終都只是用嘴吹了兩下茶水。
“蔚雨公子,宛若環(huán)山靜湖,多少人為湖面那點(diǎn)波瀾漣漪,奮力爬山。”文爺不由自主地找好詞句說道,半截卻發(fā)覺不對,“她的話到底可信嗎?這樣一位公子,若是殺掉也未免太過可惜,這天下要因此恨我?guī)追至恕!?p> “還有她身邊那個六階的女官,不愛說話,面容五官又稀疏平常,與蔚雨一比簡直是下水溝?!蔽臓斷溃赃呏挥醒绢^,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自言自語,“不若還是殺了好。”
丫頭只專心看著茶杯,壺里還剩很多,喝掉了能立馬添上。
“嘿嘿,若能打破天下之禮儀,也算沒白來這一遭,到時候真有個萬一,也不枉然。”文爺突然雙手張開,肆意大笑,姿勢好似環(huán)抱天空,可他的頭頂上只有天花板,“你說呢,丫頭?”
丫頭其實并不太聽懂,但還是點(diǎn)頭:“嗯?!?p> 文爺決定去再和蔚雨公子見一趟面——不為別的,就為了好好詢問一下圣帝的情況。
丫頭突然說:“文公子,茶涼了。”
文爺聞言,將茶水一飲而盡,離門而去。
“事成之后,天下為草民教囊中之物,再度平分,化為東西南北四域?!?p> 一處山頭,教徒和天王齊聲叫喊,文爺雙手負(fù)背,從旁邊走過,對日月朗聲亂誦:“古有五行域,今有四方地,不改山頭草,只把草民棄!嘿!”
誦著誦著,嘴巴里已經(jīng)念不出詞,好在地方到了。
蔚雨公子看著這位草民教教主,沒有暢快與豪氣,也沒有情愫與厭惡,她只心生警惕,當(dāng)他是一名占據(jù)主動的玩家。
“焱藍(lán)大人,可否暫避?”文爺言辭溫和有禮,像是一位翩翩公子。
那位被稱為焱藍(lán)的女官看了蔚雨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走了出去。
房間只剩下兩人。
蔚雨率先開口:“教主不缺一人的點(diǎn)數(shù),缺的是大勢?!?p> 文爺不解道:“你不生在皇恩之世,怎么說出的話卻也一股子書生氣?”
文爺在進(jìn)入無盡博弈之前就是一名封建王朝的讀書人,屢考屢敗,屢敗屢考。蔚雨并未想到這一層,但不妨礙她回答:“近一年,說話的方式也該習(xí)慣了。”
這是閑聊,很快交談就轉(zhuǎn)入正題。
“草民教成立之初,本就是三名玩家搶勛章出逃,現(xiàn)在就剩我一個了。”文爺嘆道,“我一直都缺大勢,但也缺一人的點(diǎn)數(shù)。”
蔚雨把這話當(dāng)做威脅,馬上解釋:“教主不讓身邊的丫頭殺人,不就是因為想把其他玩家一網(wǎng)打盡嗎?圣帝的九階牧師勛章便是禮儀的極致,可以一用!”
文爺?shù)拇_想要看看圣帝長什么模樣,但與其他玩家無關(guān),不讓丫頭殺人也只是一個約定,不過他不辯解,只是默默思考。
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具體如何操作,以及蔚雨公子喜歡什么。
“我可以讓圣帝在你面前行禮,禮儀至上,我甚至可以搞到禮儀本身?!蔽臓斢谑菙D眉弄眼,“怎樣?”
這是文爺想到的一個禮物,蔚雨眨了眨眼睛,當(dāng)這個脾氣古怪的教主同意了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