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喂藥
墨黎進(jìn)了結(jié)界,望了一眼面前這人,他的容顏入霧氣升騰一般,已然模糊不清。
哎,長得這么好看竟只余一絲游魂。都說天妒紅顏,看來此言不假,倒是她這種長得嚇人的總能活得長久。
她嘆息一聲,輕輕將自己的小尖嘴貼到白夜冰冷的嘴唇上,湯藥沿白夜唇齒淌入,原本渙散的元神重獲召喚,再次聚攏。一張清俊的臉漸漸清晰,溫?zé)岬臏帋еz絲苦澀,從墨黎口中緩緩淌入白夜口中,那淺櫻色的薄唇如冰般,涼滋滋地貼合在她的嘴唇上。
滕六震驚地張了張嘴,繼而頗為欽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子的腦袋真是生了銹,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小狐貍既然能碰觸白夜,也定然是可以喂藥??!”
墨黎默默白了他一眼,又含了一口藥,喂給白夜。
許是仗著自己如今是只狐貍,墨黎膽子也大了,一副癡傻之態(tài),凝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容。如墨的眉鋒似遠(yuǎn)黛巍峨,飛入雙鬢……
這世間為何會有如此相像又如此不同的兩個(gè)人呢……
他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那雙漂亮的眼睛突然張開了,淺櫻色唇角略略勾起,寶紅色的眸子映出一張癡癡的狐貍臉來。
“白夜!你醒了!”滕六揮手撤了冰雪之力,走到床邊。
墨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還貼在白夜的嘴唇上,一股熱氣騰地從臉頰一直燒到耳朵尖兒,她趕忙退到一邊,給圍坐過來的滕六和憐指騰地方。
“白夜,你現(xiàn)在覺得身體可有異常?”
“我已無大礙,讓老師擔(dān)心了。”
“你還知道我們擔(dān)心你!”滕六劈頭蓋臉地?cái)?shù)落開了,“你為了救一只狐貍險(xiǎn)些丟了性命!”
白夜摸了摸耳朵,敷衍地笑笑。元神初聚,他面色白得近乎透明。
“不過——”白夜從床上坐起,抓過狐貍懨懨地摩挲著,優(yōu)雅中帶出一絲慵懶來。
“嗚……嗷?。恪潘粒。?p> 初做狐貍,墨黎對如此舉動很不適應(yīng),正要跳開,可抬頭就見到那張?bào)@為天人之容,再加上那堪比墨黎他們沃野村專門為人按摩的盲人大師傅的絕佳手法,墨黎竟一時(shí)鬼迷心竅地生出“做他的狐貍也挺好”的蠢念頭來。
這人囂張時(shí)好看,就連此刻病著也有種懨懨的病態(tài)美,少了之前的那種凌厲冷冽,反倒多了幾分煙火氣。
……算了,念在你有幾分姿色,摸……就摸吧,我也不算吃虧……
“也多虧這小狐貍救我。”白夜低頭看了看享受地趴在自己身上的狐貍,淡然一笑,墨黎瞬間很不爭氣地軟在白夜懷中。
憐指似有話說,滕六立即投給她一個(gè)眼色,她只能住了嘴,可一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墨黎,目光中隱有殺戮之意。墨黎朝憐指瞥了一眼,咽了口吐沫,緩慢地從白夜身上掉了個(gè)個(gè)兒,用屁股對著憐指,一副眼不見為凈的心態(tài)。
白夜低頭看著墨黎,笑著笑著,那雙明紅的雙眸便黯淡下去了?!爸皇牵缃裎以褚驯绘?zhèn)魂打散,一目國的秘藥也只能勉強(qiáng)將這元神籠在一處,卻終究無法愈合如初,興許,明日一睜眼,我便魂飛魄散了,他們幾個(gè)又何必放著自己的大好年華不要,偏偏為我爭得這一朝半刻。”
滕六的笑意僵住。用自己人煉藥已經(jīng)犯了白夜的大忌,這事滕六和憐指本打算就這么瞞下來,可白夜向來機(jī)敏,這事又怎么可能瞞得過他?
滕六不動聲色地朝一旁的憐指看了一眼,見憐指輕輕對自己搖頭才放下心來,立即裝傻:“你放心,因這次暴亂喪生的精怪,老子全記在他冉崇禮頭上了!他日你不找他,老子也定會找他清算!”
白夜的視線緩緩落到滕六臉上,淡淡答他:“老師,我喝下了什么我自己清楚,你瞞不了我?!?p> 白夜瞧了瞧自己的手心,又翻手看了看手背,他的肌膚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蒼白,“我本就該在一萬三千年前灰飛煙滅,如今竟也靠著父君渡給我的一身修為勉強(qiáng)以這元神的狀態(tài)多看了一萬三千年的好景,已是值得。同樣是命,你們不該為我搭上旁人性命。”
滕六臉色變了:“少說這種喪氣話!以你天資怎可自暴自棄?若是他日——”
說到這里,滕六突然住了口。白夜的嘴角始終帶著一抹笑意,眼中的坦然卻讓人沒來由得心疼。下面的話,滕六仿佛梗在了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了。白夜仰起頭看著天邊朗月,半邊側(cè)顏,如雕刻一般精致,一雙紅眸似六月火,一眼望去炙熱清明,只是嘴唇?jīng)]有什么血色。
一時(shí)間,屋子里突然安靜下來,憐指忍不住背過身去默默地抹了抹眼淚。
許是覺得這氣氛太過壓抑,白夜突然沒心沒肺地打了個(gè)哈欠,道:“乏了乏了,想來這些時(shí)日你們定是為我折騰得不清,盡早去休息吧!”
------
白夜畢竟被鎮(zhèn)魂所傷,非常虛弱,靠著那些妖精精魄也不過是吊著半條命而已。
墨黎實(shí)在不明白,他們本非親非故,何況如今她不過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雜毛狐貍,白夜為何要以性命相救。
這一夜很長,墨黎翻來覆去,說什么也睡不安穩(wěn)。她默默從白夜懷中爬起來,坐到一旁守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她害了他啊……
她望著眼前這張昏睡的臉,嗚嗚叫著:“兔兒妖,你為救我負(fù)傷,我墨黎在此對天立誓,定會想辦法令你痊愈,報(bào)答你的救命之恩!”
“沒錯(cuò)!是那狐貍救了少主,可也是她害了少主!”
外面突然傳來憐指不耐煩的聲音,繼而就聽到滕六說:“若是你此時(shí)將她殺了,誰來給少主喂藥?”
“喂藥?誠如少主所言,那藥能支撐到幾時(shí)?可你有沒有想過七皇子為何將這狐貍送過來?滕六,少主身處三界五行之外,偏偏能與一只狐貍產(chǎn)生聯(lián)系,你覺得這是巧合?如今少主危在旦夕,我們只能放手一搏,若將那狐貍煉化之后能助少主脫離危險(xiǎn),我們?yōu)楹尾辉囈辉嚕俊?p> “你回來!……這事我來處理,你不要插手!我是白夜的老師,他不好責(zé)罰我。更何況,那狐貍還撓了我一下!”
墨黎的狐貍耳朵撲朔朔抖了幾抖,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第一時(shí)間將床邊的匕首叼了起來。突然,頭頂壓下一片陰影,她叼著刀子猛然回身,卻還是晚了一步,嘴里的刀子被一股怪力擊出去老遠(yuǎn),沒等墨黎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她已被丟在了一塊席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