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偶遇（2/2）

　　不多時，屏風(fēng)后面轉(zhuǎn)出一個老鑒物師，附耳在宋掌柜身邊低聲匯報。

　　宋掌柜聽了，笑著對秦?zé)畹溃骸靶∮眩切┯窳吓c飾物都已整理出來了。不過這回你帶來的玉價值不菲，老哥這兒沒那么多現(xiàn)銀，不如到府上稍坐，歇息片刻，也好讓老哥盡一盡地主之誼？”

　　秦?zé)钸@回拿來的是產(chǎn)自東海的璇玉。此玉在普通人中甚為罕見，采取也極為困難。便是云州臨海城市，對其也頗為珍視，更別說距離東海甚遠(yuǎn)的中州河陽城了。

　　就這還是集寶齋見識廣，認(rèn)得如此稀罕之玉，尋常人怕是連見也未曾見過。

　　秦?zé)畈幌肼闊?，便問道：“宋老哥，你店里有多少現(xiàn)銀？”

　　宋掌柜道：“現(xiàn)銀有三千兩，也有些咱們自個兒鬧著玩的銀證，我們稱它為‘交子’。實(shí)不相瞞，那銀證離了河陽怕是沒有任何用處?！?p>　　見秦?zé)畛烈鳎握乒裼中χ忉尩溃骸袄细邕@集寶齋看著大，實(shí)際每日收納流出的銀錢不到五百兩。真正大單的生意，都是在老哥府上談的。小友你也沒提前招呼一聲，老哥有些準(zhǔn)備不足啊！”

　　“無妨，”秦?zé)顢[擺手，道，“宋老哥先給我五百兩帶走，其他的便交與宋老哥便是?！?p>　　“不可不可！”宋掌柜卻不想占他便宜，道，“能收到如此稀罕的一批古玉，已經(jīng)讓我占了大頭，老哥又怎能讓你吃這么大的虧？”

　　秦?zé)钚χ溃骸八卫细纾乙膊⒎前装子枘?。只是信任你，想借老哥的手，把那些銀兩用在修橋補(bǔ)路、賑濟(jì)孤寡窮困的善事之上。您也知道，我是無法時常留在河陽的?！?p>　　宋掌柜略顯激動，畢竟秦?zé)钔懈对谒种械你y錢可不少，這份信任沉甸甸的。當(dāng)即便肅然表態(tài)，像是立下軍令狀一般道：“小友信賴宋某，宋某又豈會推諉相負(fù)？你放心，此事老哥定幫你辦的妥當(dāng)！”

　　秦?zé)钚χ拥溃骸八未笊迫说拿^，我豈會不知？正所謂，‘積善之家，必留余慶’，宋老哥，我也沒有什么別的相送，只此一物，乃是親手雕琢，贈與老哥后人，佩戴可使身軀強(qiáng)健，少生病癥，且聊表謝意吧！”

　　他從袖間取出一枚拇指大吊墜，色澤瑩白，分明便是以璇玉制作。不過那吊墜材質(zhì)，比起先前鑒物師看到的那些，又要高出一品。更別說經(jīng)由秦?zé)钽懣痰褡?，已非尋常之物?p>　　“這、這如何使得？”宋掌柜誠惶誠恐，以他眼力，能看出些許不凡，但并不能真正窺透其中奧秘。

　　這讓他又舍不得拒絕。

　　他隱隱猜測秦?zé)畹纳矸?，自也知曉對方所贈之物，只怕非比尋?！?p>　　“老哥且收下罷?！?p>　　秦?zé)顟B(tài)度堅定，老宋也只能收下，“近日家中事務(wù)繁多，宋老哥，我便不多待了！”

　　辭別再三挽留的老宋，秦?zé)畲е灏賰摄y子，出了集寶齋。于無人注意時，他施展“袖里乾坤”之法把銀兩收了起來。

　　正是考慮到今后需潛心修法，未必得閑偷偷下山，他這才把之前積累的玉料、飾物等都拿來處理了，以便全心準(zhǔn)備“七脈會武”之事。

　　走在河陽街道，周遭盡是人世間的喧嘩，卻也讓人感覺親切。

　　正如腳下的青石板，雖年生日久，已有許多坑洼凹陷之處，但腳踩踏其上行走，卻有種踏實(shí)之感。高來高去地久了，也得低頭來看一看腳下，才不會迷失在那蒼穹云霧之間，而忘記了本該走的道路。

　　“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哎~”

　　“脆爽又酸甜的冰糖葫蘆哎！”

　　老大爺扛著插滿鮮紅誘人冰糖葫蘆的草把，沿街叫賣，幾年時光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仍是那般精神矍鑠，一如往昔。然而秦?zé)钪溃c他同一日見過的，那位飼養(yǎng)貍奴換取生計的老婦人，卻在幾年之前便已離開人世。

　　凡人就是這般脆弱與無常，一次別離，很可能便再也無法相見。

　　“老人家，我買些冰糖葫蘆！”

　　“好咧~！喲，是公子您吶！”

　　老大爺仍是那般敏銳，扭頭便尋到了說話的秦?zé)睿豢丛瓉硎鞘烊?。秦?zé)钯I冰糖葫蘆的回數(shù)不多，但一次買的數(shù)量不少。老爺子記性不錯，竟是把他記下了。仍如以前那般，他點(diǎn)清了數(shù)量，用干凈的紙包起來交給秦?zé)睢?p>　　“公子，您的冰糖葫蘆！”

　　秦?zé)钍蘸茫筠o別賣冰糖葫蘆的老大爺。

　　走到街邊兩旁，滿是各式美味小吃攤位的街道時，秦?zé)钚挠兴?，眼中余光往身邊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紫衣，外罩長袍，五官清秀，手上搖著一把描金扇子的青年男子，從他身側(cè)走過。

　　那人對這街市頗為熟悉，一面走，一面隨意地同攤販交談，而后買些喜愛的小吃之物，顯然是常客。

　　秦?zé)钌袂橛行┕殴郑驗閷Ψ經(jīng)]有遮掩自身氣息，讓他輕易便感覺到了同宗同源之真元法力。那二十來歲模樣的青年，顯然也是一位青云同門！兩人在這河陽的街市偶遇，給秦?zé)钜环N古怪的既視感，仿佛兩個逃課之人在某處娛樂游玩之處撞見一般。

　　秦?zé)钜粫r好奇，便跟著那人走了一陣。

　　不想對方也頗為警惕，發(fā)現(xiàn)了他之后，便離開街市，向著河陽僻靜的巷道而去。秦?zé)钪辣徊煊X，也不再遮掩，直接跟了過去。果然，巷道之中，那人雙目凜然，正是在等待著他。

　　“我與閣下素不相識，閣下跟蹤于我，乃是何意？”

　　那人手中的描金扇已經(jīng)合上，雙目之中頗為警惕。直到秦?zé)顚㈦[藏的氣息散開，那人感知到同宗同源的法力，明顯錯愕一瞬，而后似有些尷尬那般道：“閣下、你，你也是青云弟子？”

　　“大竹峰秦?zé)?，見過師兄！”

　　秦?zé)钶p笑著拱手。那人聽了秦?zé)钭詧蠹议T，居然松了一口氣，似極為慶幸那般“啪”地打開扇子，快速地?fù)u了幾下：“呼，原來是大竹峰的師弟?。≡谙滦赵?，草字書書，住在風(fēng)回峰，秦師弟有禮！”

　　“曾師兄——呃？”

　　曾、“叔叔”？

　　秦?zé)钅樕瞎殴?，不善地看著眼前這家伙，該不會是故意占我便宜吧？曾書書見他表情變換，心下明了，一時苦笑著解釋道：“秦師弟別誤會，我名字里的書，乃是書本之書，非叔父之叔。也怪我爹，當(dāng)初我娘為我起名‘英雄’，叫‘曾英雄’多氣派啊，偏偏我爹見我從小便愛看書，因此心血來潮起了個‘書書’之名，搞得成了一生笑柄，真是的！”

　　“原來如此。”

　　他這名字，與六師兄“杜必書”倒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唯一的區(qū)別是，六師兄的名字“傷己”，大家都愿意叫，而曾師兄的名字“傷人”，恐怕愿意叫他全名的不多。

　　“卻是我誤會了?！鼻?zé)钣趾闷娴貑査胺讲旁鴰熜种獣晕疑矸?，為何表現(xiàn)奇怪，好像不太樂意一般？”

　　曾書書笑道：“嘿，我那不是怕被同門知曉偷溜下山，然后到我爹那兒告狀嘛?！鼻?zé)钍Γ溃骸拔胰粽嫒ジ姘l(fā)師兄，豈不是把自己也要拖下水去？”

　　曾書書愣了一下，一拍腦袋，道：“對呀！我只顧著想自己別露餡兒，怎么忘了若有人告發(fā)，那他自己又在何處得知？哈哈，對了，秦師弟你下山，莫非也是——”

　　他從秦?zé)畹难哉Z之中，分明辨出潛臺詞來。

　　秦?zé)钜恍Γ骸澳菐熜郑质菫楹味鴣?？?p>　　曾書書眼珠一轉(zhuǎn)，道：“我嘛，自是為了修行御物之術(shù)，飛啊飛的，便到了此處，一時乏了下來休息休息而已。”

　　秦?zé)钶笭?，道：“不錯，不經(jīng)歷鍛煉，哪里修得成上乘御物之法？我與師兄一樣，也是下來歇歇?！?p>　　“呵呵?！痹鴷鴷Α?p>　　“呵呵~。”秦?zé)钜残Α?p>　　兩人相視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曾書書此人，給秦?zé)畹母杏X頗為有意思，一個規(guī)矩繁多的修真門派，能出他這般機(jī)靈古怪、幽默風(fēng)趣的人，倒也難得。雖然秦?zé)罡杏X與他頗為投趣，但兩人又相互客套地交談了幾句，卻是各自分別，興許也有偷溜下山碰見同門的尷尬在其中，使得此時此地談興不佳。

　　隨后秦?zé)铍x了河陽，徑直往大竹峰回轉(zhuǎn)。

　　他下山本就是悄悄去的，回來自也不會弄得人盡皆知。

　　然而正待他御使法寶，悄悄落向回廊別院外的樹林僻靜處，忽地瞧見遠(yuǎn)處別院，陡然升起一道紅霞，紅霞一展，竟化身千萬，而后如有靈性那般朝著中間聚攏而來。

　　“小師妹的‘縛神’？”秦?zé)畎櫭肌?p>　　觀那別院位置——糟糕，那不是自己的住處嗎？當(dāng)即也顧不上暴露不暴露了，連忙遠(yuǎn)遠(yuǎn)便大聲喊道：“師妹，刀下留——不是，‘綾下留屋’！”一個閃身過去，不知是聽到了秦?zé)畹穆曇?，還是其本身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道道紅霞如龍飲水一般消退，而后化作一道紅綾落下院子里嬌俏可人的女子腰間。

　　等看到對方手上抓著的某只體型似有橫向發(fā)展之意的橘貓，秦?zé)铑D時知道，對方收起紅綾的緣由，顯然是后者了。

　　“師妹，您至于嗎。”秦?zé)盥湓谠褐?，嘆道，“抓只貓而已，連‘縛神’都用出來了？要是您一個失手，卻叫師兄晚上住哪兒去？”被田靈兒“大手筆”震驚，秦?zé)钸B敬稱都弄出來了，可見其心中忌憚。

　　“哼，我怎么知道孤城越來越難抓??！”田靈兒揉搓著某個可憐橘貓的大臉，她最喜歡的，就是看橘貓一副氣得不行，卻又拿她沒有一點(diǎn)辦法的小模樣，“而且它還這么重！師兄，你平日給它喂什么了，怎么感覺它比吹雪重了好多，還有越來越不受約束的趨勢。再重的話，它就要變胖了?。　?p>　　“關(guān)于這個，你得去問對面的小師弟，”秦?zé)畋硎九c自己無關(guān)，“看他每日在廚房里準(zhǔn)備了什么，全無顧忌的叫它偷吃，不長胖才奇怪了！”

　　田靈兒搓著橘貓的臉，忽地想起剛才沒尋見秦?zé)钪拢瑔柕溃骸皫熜?，你剛剛?cè)ツ膬喊。趺凑伊税胩於紱]找到你？”

　　“唔，哈哈?！鼻?zé)畹溃皫熜謩倓偩毩?xí)御物飛行的法門去了。你也知道，我在御物一道有所欠缺，‘七脈會武’又只在眼下，不努力的話，怎么取得好成績？”

　　田靈兒疑惑道：“可是，‘七脈會武’比的是道法修為，不比御物飛行之法啊？”她那一雙大眼睛靈活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嘿”地一聲，狡黠地笑道：“哈，我知道了！師兄你肯定偷跑下山了，我去告訴我娘去！”

　　“等等，師妹！”

　　秦?zé)蠲嫔弦徽x正言辭地道，“那些都不重要，師妹。最重要的是——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河陽城地道冰糖葫蘆，新鮮出爐的！瞧瞧這脆脆的紅糖，這可口的山楂，來，師兄專門給你帶的！”

　　“哇~！”

　　田靈兒為那糖葫蘆香甜氣息吸引，果然忘了一切，高興地?fù)屵^來，開心地道，“謝謝你，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