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廚房。
杜必書手上動作一滯,滿臉驚訝錯愕,聽了秦燁之言,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老七,你剛才說什么?”
秦燁無奈,只得再重復一遍:“六師兄,我剛才說——我應(yīng)是僥幸突破到玉清四層了?!?p> 杜必書瞪大了眼,猶自難以置信地道:“你竟,突破到‘御物境’了?”不過這回他沒讓秦燁再重復一遍,而是神情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搖頭感慨:“真是讓人意外啊,師父不是說你受神魂之累,修行速度比起常人,至少慢了一倍么?你這樣都叫做‘慢了一倍的話’,待你傷愈,豈不得飛上天去?”
嘀咕一陣,杜必書心緒平復,接受了秦燁突破的消息后,心中又不禁為他感到高興,手上菜刀一丟,走過來便用力拍了他一掌,笑罵道:“行啊,老七!知道你厲害,沒想到居然這么厲害,把咱們一應(yīng)師兄全都甩到身后去啦?”
秦燁連忙謙虛地道:“六師兄,我也是僥幸罷了!”
杜必書擺擺手:“好啦,我們還不知道你嘛?每日一大早便起來修行,幾年來何曾斷絕?對了,”杜必書奇怪地道,“你既然成功突破,不向師父師娘稟報,卻來我廚房做什么?”
秦燁解釋道:“六師兄,我平日受師父師娘,以及諸位師兄的關(guān)照已久,今日僥幸能突破,也有諸位師長之功勞。我想著自己身無長物,不如精心為大家準備一桌膳食,聊表平日關(guān)切之謝意!”
杜必書嘴角一抽,說道:“你要真想謝我們,別來廚房才是正經(jīng)!”
秦燁尷尬地道:“六哥,雖然我做菜不行,幫個忙還是可以吧?您放心,這回我絕不掌勺!總行了吧?”
杜必書不信地道:“當真只是切菜和擺盤,不爭掌勺?”
秦燁保證:“絕對不爭!”杜必書思忖片刻,暗想,若師弟不爭掌勺,總不能如此也會影響到飯菜滋味吧?當即便點點頭,答應(yīng)下來,同時再度重申了一遍:“你說的啊,不許掌勺!喏,今日早膳是這些飯菜,你且先處理一下吧?!?p> 其實若不論滋味,杜必書還挺欽佩小師弟做菜時的標新立異。他也曾嘗試過學習把飯菜做得更精致些,但不知為何,始終覺得相比小師弟所做,差了一些東西。
杜必書自是不知,他與秦燁相差的并非其他,而是受限于世界跟閱歷,在處理食材以及最后的擺盤之上,杜必書缺少了一些靈巧的應(yīng)對與想象力。秦燁廚藝天賦幾近于無,但他前生所見甚繁,眼界大開之下想象力便比杜必書更豐富,再有木雕技藝鍛煉出的審美,自是能讓菜肴呈現(xiàn)出精致特征——
咳,雖然這并不能拯救菜肴根本的滋味也就是了。
用膳廳。
田不易踱著八字步,雙手背負身后,慢慢走進廳內(nèi)。在他那一把大木椅上坐下之后,順手拿起手邊筷子,卻見長桌兩側(cè)眾人的目光都看著他,不由心中奇怪,說道:“都愣著做什么?吃飯吧。”
宋大仁等端起飯碗,扒拉幾口沒有伸出筷子。
田不易沒注意到這點,不過當他把筷子伸出之后,目光落到長桌上那一碟碟精致菜肴,動作忽地一滯。
那些菜,看來居然頗為熟悉。
精致膳食風格,頓時與某次深刻記憶重疊。
“嗯哼,”田不易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去,說道,“你們且吃罷,為師今日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沒什么胃口。”
“撲哧!”
幾個定力差些的弟子,看穿田不易此舉緣由,忍不住笑出聲,但在他危險目光看過來時,連忙又竭力忍住,忍得頗為幸苦。秦燁更是心中憂傷,落寞神情溢于言表,他道:“師父,今日弟子只是幫忙切菜,具體烹飪還是六師兄在做?!?p> “哦?”田不易愣了一下,雖有些尷尬,但好在定力不凡,面上不動聲色地道,“為師忽然覺得,為求身體早已康復,多少吃一些也好?!?p> 一眾無良師兄明顯松了口氣,又想起先前師父謹慎模樣,無不埋頭雙肩抖動,伸手夾菜的動作也難以維持穩(wěn)定。田不易夾起一塊筍段,小心嘗了一下,果然還是往日熟悉的味道,沒有那次記憶深刻的古怪,頓時放下心來。
聽得弟子那邊動靜不絕,甚至笑聲都壓抑不住,田不易不悅地看過去,冷冷地開口道:“老六,何事如此開心,不妨說來大家都聽聽?”
杜必書心底一顫,分明感覺到一股刺激地殺氣,忙道:“師父,弟子、弟子只是一時失態(tài)——”
田不易哼地一聲,卻不想就此輕易地放過他。這些不肖之人,還有沒有一點尊師重道之孝心?
“老六,為師記得已經(jīng)有許久未曾親自考較你修行了吧?唔,這倒是為師的不是了?!?p> “師父!”杜必書大急,身上都驚出汗水,“弟子、弟子——”他心念急轉(zhuǎn),尋求破解“危局”之道,別說,急切間還真讓他想到一點,“師父,弟子是為小師弟高興呢!小師弟今日特地來廚房幫忙,乃是因為想要感激師父師娘以及諸位師兄平日之照料,另外,小師弟今日正有要事稟報師父師娘!”
杜必書毫不猶豫將秦燁推了出來。
果然,一聽今日早膳乃秦燁特地參與準備,田不易注意力便被轉(zhuǎn)移了。不止是他,其他師兄也是此時才知道秦燁有事宣布,都一齊把目光看向了他。
師娘蘇茹也好奇地開口:“小燁,你有何事要說?”
秦燁本來想要等眾人用完早膳,再公布自己修行突破之事,沒想半途被六師兄以擋箭牌之勢拋出來。不過他倒沒有拆杜必書的臺,放下碗筷,恭敬地對田不易、蘇茹說道:“師父、師娘!弟子僥幸,應(yīng)是突破到玉清四層‘御物境’了!”
用膳廳中,忽地一靜。
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驚訝之色,唯有早已知道的杜必書鎮(zhèn)定些,但眼中仍有些感慨之意。靜默許久,反應(yīng)過來之后,宋大仁等一應(yīng)師兄無不歡呼出聲,距離最近的呂大信更是隔著杜必書抓著秦燁,一連疊地道:“真的嗎,小師弟?”得到肯定回答后,呂大信為他高興,道:“你可真厲害啊,小師弟,竟是走到我們這些沒用的師兄前面了,不錯不錯!”
“好了?!碧锊灰椎仄沉烁吲d得失態(tài)的弟子們,對秦燁說了聲“不錯”,便揮手道:“先吃飯?!彼未笕省谴罅x等連忙穩(wěn)住心神,道了聲“是”之后,端起飯碗繼續(xù)吃飯,同時也在心中感慨,果然不愧是師父,心性修為便是自己等難以企及的,此等喜事在他老人家看來也只是尋常。
眾人之中,只有最熟悉田不易的蘇茹,觀察到田不易那不住上翹的嘴角,以及用膳以來就盯著眼前一碗菜不停地夾,便知道他此刻心中怕是無比高興——自何大智突破到“御物境”以來,大竹峰多少年沒有出現(xiàn)一個爭氣的弟子了?若在無人處,不必擺他那嚴師架子,恐怕早就忍不住大笑起來了!
蘇茹失笑地搖頭,從另一個菜碟中夾起一份菜,放到田不易碗中。
“也嘗嘗這個菜吧,畢竟是小燁的一番心意。”
用完早膳之后,杜必書開始收拾長桌碗筷。
其他師兄們則全都圍攏而來,與秦燁熱切地說話,有好奇確認地,有問詢修行的,也有為他激動一個勁兒夸贊的,不過所有師兄都在最后,一齊為他修為突破而祝賀。
“小燁!”
蘇茹走過來。
“師娘!”秦燁連忙回答。
“你先隨我來,你師父和我正有話與你說?!碧K茹說道。
片刻之后,守靜堂上。
秦燁殷勤地為師父師娘斟茶,才開口道:“師父師娘,不知有何事指點弟子?”
田不易端起茶盞,微微吹了一下,輕啜一口,目光落到他身上:“老七。你能在此時便突破至玉清四層,為師頗為欣慰。”方才他已經(jīng)親手驗證過,秦燁體內(nèi)真元充盈,含而不露,正是玉清三層“煉精化元”圓滿后質(zhì)變之境?!安贿^,突破到‘御物境’雖然可喜,但那僅是修行途中第一步罷了。修行之道,猶如溯流行舟,不進之下便是后退,你切莫有了一點成就便竊喜自滿,妄自尊大,失了謙虛謹慎之心!”
田不易嚴師做慣了,雖然心中喜悅,但也難得說出純粹夸贊之言。能以神魂傷損拖累之下,修為精進至此,秦燁無疑是一塊無比罕見之良才美玉,甚至單以資質(zhì)而言,神魂自愈后的秦燁,絕對稱得起一句“天縱之才”!
也正是因為如此,田不易喜悅過后,更為秦燁之未來擔憂,試問璞玉不琢,如何成器?
秦燁倒是明白田不易苦心,當即恭敬地道:“師父指教,弟子銘記于心!”
田不易見他態(tài)度甚為誠懇,心懷大慰,只是板著一張臉仍未改變,說道:“你可知我大竹峰弟子,凡是突破到‘御物境’,便需下山游歷,增長見識之余也可借機尋找合適材料,鍛鑄屬于自己的法寶!既然你現(xiàn)在修為足夠,那么——”
“不易!”
田不易正待說話,卻讓蘇茹開口打斷,她道:“此事莫若暫且延后,小燁雖有不俗真元法力,術(shù)訣道法乃至年紀閱歷盡皆不足,就這般讓他下山的話,我并不放心!”
“師娘!”秦燁本來聽得可以下山游歷,心中便是一動,誰想蘇茹開口,似有反對拒絕之意,當即便想說自己愿意下山游歷。
誰想蘇茹一番話讓田不易皺眉之余,陷入思索,蘇茹更是不待秦燁回答,便笑著對他道:“好了,小燁。你先去吧,歷練之事且容我與你師父商議之后再做決定。”
秦燁無奈,只得拱手行禮,道:“是!師父師娘,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