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把手機(jī)放在桌邊，新買的花束插在墨沉枕頭邊的花瓶里。紅色的月季讓這個白色的房間有了些生機(jī)。
墨沉年長他四歲，從小他跟司墨便跟在他的身后，喚著大哥。他是一個很好的大哥，當(dāng)然也很嚴(yán)厲。他記得有次，墨沉讓他練字，他沒有好好練，被罰了200個俯臥撐，那個時候他才五歲。
200個俯臥撐，第二天痛的他無法起床。爺爺說要不請假一天，可10歲的墨沉硬是把他拉了起來，“如果你是我墨沉的弟弟，就是今天爬也要爬到學(xué)校去?！?p> 墨沉，墨家長子，墨東南從小對他便很嚴(yán)格。他不是秦敏所生，是墨東南第一任妻子所生。過早的失去了母親，讓他的思想過早的成熟。對于，墨東南再娶，秦敏的到來，他沒有排斥。一開始就表現(xiàn)出了與同齡孩子不一樣的成熟，讓人心疼。
墨東南跟秦敏大婚那天，墨沉對秦敏說，“阿姨，以后麻煩你好好照顧我爸爸?！蹦悄甑哪?，四歲不到。
他關(guān)心的不是父親對自己的關(guān)愛是否減少，也不是擔(dān)心秦敏是否會不喜歡自己。他所高興地，僅僅是那個因自己母親過世便郁郁寡歡的父親，如今有人讓他重展笑然，他自是歡喜的。
后來，秦敏曾為了顧及墨沉的心情，打算不再要小孩。
墨沉告訴她，“阿姨，你能幫我生個弟弟嗎？”一句話，秦敏抱著他，淚流滿面。故而，秦敏對他勝過親生。墨沉出事。她痛不欲生，狠痛責(zé)罵墨九，甚至出手傷了她。
墨沉是第一個抱他的人，是墨沉把他從手術(shù)室抱出來。他的第一口飯是墨沉喂的；他學(xué)走路是墨沉帶的；他第一天上幼兒園是墨沉送他去的，他教會了他太多的第一次。他對他日夜陪伴，悉心教導(dǎo)，關(guān)心更是勝過父親母親。
訂婚宴那天早上，他幫墨沉打著領(lǐng)結(jié)。他看著墨沉笑，流光溢彩，似星河傾落在了眸里，萬千歡喜。可一個電話，一場車禍，那個歡喜的少年沉寂了，連同沉寂的還有那份幸福。
墨沉知道只要在T市，寒初定會來這里的。甚至很多時候都會在這里待到天亮。
墨沉，誰也無法知道還能不能醒來，用一個沉寂的生命來綁著另一個有活力的生命，很殘忍。二十歲到三十歲，一個女人最珍貴的十年，她在等待，也是守護(hù)。
寒初都只是搖搖頭，笑著說，“他一天不入土，我便等一天。”
司墨說這是深情。他說這是傻。司墨拍著他的肩上說，“你不懂。”
他不懂。這個時候卻沒人給他講解了。以前，他不懂，墨沉總是細(xì)心的指導(dǎo)講解，不厭其煩。如今，再也沒有了。墨沉出事后，墨九離開了，墨家一下子變得凄冷起來。飯桌間再無歡聲笑語，爺爺總是窩在書房，墨東南申請了提前退休，秦敏日夜照顧墨沉，守在床邊。
墨沉剛出事的那一年，中秋是在醫(yī)院過的。秦敏將月餅分好，一塊月餅秦敏分成的是五塊，不是六塊。獨(dú)獨(dú)卻了墨九那一份，他知道，這個家殘缺了。那天，回到學(xué)校，圍著操場一圈一圈的跑，跟不知累似得。身體里面所有的淚水都演變成了汗水排除體外，那一刻壓抑了數(shù)月的情緒爆發(fā)了，肆無忌憚。
其實(shí)，一夜長大不止墨九，他又何嘗不是。他按照墨沉給他制定的計(jì)劃，一步步，他沒有辜負(fù)一個大哥對弟弟的期望。退伍從商，毅然決然。終歸是墨家人。不過短短幾年，墨氏便從默默無聞的小企業(yè)到如今這般壯大，大家都嘆不愧為墨沉親手帶出來的弟弟。那個天才少年親手帶出來的兵又豈會差？
風(fēng)吹動了墨沉的睫，在光影下一閃一動，似乎墨沉是醒著般。
寒初到的時候已是晚上7點(diǎn)過，明顯沒有吃晚飯，手上還提著盒飯。
“吃了嗎？”寒初坐下，打開盒飯。墨寒認(rèn)得，那是醫(yī)院的飯菜，簡單的三菜一湯，味道僅能下口而已。
“就吃這個嗎？”
寒初夾了一塊胡蘿卜放在嘴里，“習(xí)慣了?！睘榱硕帱c(diǎn)時間陪墨沉，她總是把自己的時間擠了又?jǐn)D。以前，總是他來找她，不管多遠(yuǎn)多累?，F(xiàn)在，他走不動，她找他，一樣。
寒初放下筷子，看著墨寒，“你現(xiàn)在還覺得我很傻嗎？”
墨寒笑了笑，那笑是無奈，也是嘲諷，嘲諷自己的無知，“不敢?！边@是打趣。
“中秋快到了?！?p> 是啊。中秋快到了。墨九回來了。只是團(tuán)圓真的可以嗎？
他看著墨沉，“中秋你來陪大哥嗎？”
“嗯?！笨隙ㄒ獊淼?，時間是早就留出來了的。中秋，團(tuán)圓佳節(jié)，定是要跟最重要的人一起過。
墨沉起身走到窗邊，外面已經(jīng)天黑，泛黃的路燈早已亮起，照亮著夜行人歸家的路。他在心里低喃，“九兒會回家嗎？”
他知道，秦敏那一巴掌打斷的不只是她與墨九的感情，那一巴掌像是割斷了墨九回家的路。她不是他的妹妹，她知，他也知；他不說，她沉默；這是最舒適的溫暖。
“墨九今年會回家過節(jié)吧?！辈皇菃柧洌强隙ň?。
墨寒不懂她為何這樣篤定，他看著寒初，眼里是詢問。
寒初理了理墨沉的被角，“她其實(shí)比誰都渴望回家?！彼?，因?yàn)樗齻兌际潜桓改笒仐壍暮⒆?，都是渴望溫暖的孩子，所以才會抓的那么用力，勒出了血也在所不惜?p> “你知道？”
“伯母告訴我的?！逼鋵?shí)是她問的秦敏，問她為何這般怨恨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個母親，是不會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在異地他鄉(xiāng)漂泊十年之久，哪怕她犯了再大的錯，也終是會原諒的。這是母愛，也是血緣的羈絆。
“你要去嗎？”
“不去了。反正你們都會來醫(yī)院的，不是嗎？”
這倒是，每年中秋，不管多忙一家人都會到墨沉的病床前，拍照留念。秦敏照樣會把月餅分成五份，如遇上寒初在，便是六份，缺的始終都是墨九那份。墨寒不問，誰都沒問，但誰也不會吃。
所以，對于過節(jié)，他是不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