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宵說完后就走出了臥室,然后出了屋,摔門的聲音很大。張路僵在原地過了很久才張了張嘴,最后說了一聲,“操”
周宵打了個車回家,她不確定沈漫回沒回別墅,她甚至不知道沈漫如果沒回別墅還會去哪。突然之間,原本開了暖氣的車?yán)镆幌伦幼兊帽鶝銎饋?,周宵伸出雙手搓了很久,也沒一絲暖和的感覺。
下了出租車,周宵幾乎是跑著回到了家,當(dāng)她把鑰匙插進孔里擰的時候她就確定了,沈漫沒回來,門還是鎖的。但是她還是開門進去了。
家里似乎比剛剛的出租車還冷,周宵一進屋就打了個冷顫,她沒換鞋,先在客廳里走了一圈,然后不緊不慢的走上了二樓,把每個房間的門都打開后,她又下了樓。
周先生在走之前給物業(yè)小區(qū)交了大概五六年的取暖費,所以周宵即使整天不在家也不關(guān)天然氣。但是房子里還是冷的要命,周宵在一樓一個房間里找出了一個舊手機,把卡裝進里面開了機,等了一會才收到白默的微信。
我上次和她說了,要把那瓶吃完了做個檢查才能考慮停藥。她現(xiàn)在狀態(tài)怎么樣?
她不見了。周宵握了握拳才有點力氣,然后一字一字給白默發(fā)去。
白默很快打了電話過來,周宵按了接聽的同時坐在了地上,身子倚著麻將桌。
“她最近有沒有什么異樣,出過門嗎?”白默平時冷靜的語氣此刻也有一點急促。
“我不知道。”周宵說完話就感覺自己的眼淚嘩的一下掉了下來。
“我不知道,我白天要上課,我還有晚自習(xí),我還有訓(xùn)練,我,我不知道?!敝芟f的斷斷續(xù)續(xù),哭出了聲。
偌大的別墅里回響著她的哭聲。周宵被房間里的回聲嚇得一抖,身體蜷縮成一團。
“周宵,你先冷靜?!?p> “你仔細想想沈漫平時愛去哪玩,或許她只是出去玩了,以我對沈漫的了解她不會不和你打招呼就出門?!?p> 白默說完后,難得的有點猶豫的又說,“周宵,你和沈漫到底有沒有監(jiān)護人?”
監(jiān)護人,周宵聽到這幾個字后才清醒了一點,“監(jiān)護人?是父母嗎?”
白默沒說話。周宵忽然就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我有啊,一個死了一個找不到了?!?p> 白默好半天沒說話,周宵掛了電話,緩緩從地上站起來。臉上冰涼涼的,她伸出兩只手在臉上抹了抹,直到一點濕意都沒有了她才放下手。
周先生沒走的時候他們住在一個普通的小區(qū)里,家里沒什么東西,所以周先生走后周宵搬到這里時把那個家的東西都搬來了。她全放在了一樓的雜物室里,包括那封信。
雜物室的一個桌子上放著一個信封,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就像從來沒人動過一樣。
周宵拿起信封,從里面取出了一張信紙。上面是屬于醫(yī)生的專有字體,但周宵每個字都看懂了。
愛女周宵,
爸爸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沒辦法待在這里了,人這一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選擇,當(dāng)初我選擇了你母親,后來選擇了離婚,再后來選擇了你。我從沒后悔過我做過的決定。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這個期間就拜托你照顧你妹妹了,雖然你們才知道彼此不久,但是她出生那天,你握了她的小腳,咿咿呀呀笑了好久。
爸爸身為一個外科醫(yī)生,每天都在醫(yī)院里兢兢業(yè)業(yè),從未出過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特別勇敢的孩子,你能做好的。
爸爸相信你,也對不起你。
這一串鑰匙是你新家的鑰匙,我和你文叔一起做過生意,攢了一筆錢買了別墅,希望能給你和你妹妹一個歸屬。過些日子醫(yī)院也會分配家屬樓,你可以找你李叔叔商量一下怎么安置。另外,這兩張卡是給你和沈漫的,想吃什么就吃,別委屈了自己。要是卡里的錢沒了我還沒回家,你就去找李叔叔。
周宵攥著手里的信,緊緊咬著嘴唇。她記不清自己看了多少遍了,每看一次都是一樣的感受。
憤怒,和無助。
周先生換了手機號,她也不能報警,沒人能找到他,就連神通廣大的文叔都探不到他一點消息。
一個人要是真想離開,又怎么會留下痕跡。
所以周宵最討厭不告而別。
因為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就像現(xiàn)在,她只能在這個小小的雜物室等著,等沈漫。
不知道站了多久,周宵把信上的內(nèi)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門外有了門鈴聲,周宵才把手里的信甩在桌上,跑出去開門。
的確有人,卻不是沈漫。周宵看著氣喘吁吁的寧沼,抿了抿嘴。
寧沼站在門口,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咳嗽,白凈的臉不知道是咳得還是凍得通紅。
他咳了好一會才緩過來,看著周宵,一臉擔(dān)心。
“你沒事吧,白默給我打電話說,”他話還沒說完,面前的門就被關(guān)上了。
周宵靠在門上,眼睛失焦的看著某處。她第一次記恨起白默。為什么讓寧沼來,知道她家的事的人還不夠多嗎,像李子清那樣每天都渴望著拉她一把的人還不夠多嗎,同情她可憐她的人還不夠多嗎。
就連現(xiàn)在這個說她是見過的最厲害的女孩子的寧沼也知道了。
周宵感覺自己好像好幾天沒睡覺一樣頭昏沉沉的,外面的咳嗽聲傳進來的時候,她才清醒了一點。
他好像還在感冒。
周宵猶豫了一下還是站直身體轉(zhuǎn)過身打開了門。
他還在原地站著,只是臉更紅了,一直在咳嗽。
“進來吧?!?p> 周宵走到客廳用杯子接了杯水放在麻將桌上,寧沼有點無所適從的在客廳看了看,然后走到了麻將桌邊。
“喝點熱水暖暖吧?!?p> 他捧起了杯子,暖了暖手,看著杯子里冒出來的熱氣,輕聲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了,我剛才只是想說,白默給我打電話說你需要我的幫助,你要是沒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我這就走?!?p> 周宵透過熱氣看著寧沼那雙澄澈的眼睛,一時間又有些眼眶發(fā)熱。
見周宵沒動靜,寧沼就要放下水杯。
“喝點熱水吧,聽你嗓子什么德行了。”周宵說。
寧沼頓了一下,又捧起了杯子,舉到臉面前,看樣子凍得不輕。周宵嘆了口氣,這時,門又有聲音了,這次是有人拿鑰匙開門的聲音。
周宵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僵住了,她一動不動的盯著玄關(guān)處,直到門外的人開門后走進來。
沈漫站在玄關(guān)處看著這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寧沼,漆黑的眼里蘊含著復(fù)雜的情緒,以至于周宵都有點不知所措。
“你去哪了?”周宵向前走了一步,玄關(guān)處的沈漫卻沒動,笑了一下。
“怎么了?”
“你說怎么了!”周宵喊出了聲后才意識到寧沼還在旁邊,迅速的看了眼他。但是沈漫似乎不在意,又笑了笑,“怎么,沒和你小男友說嗎?!?p> 周宵皺眉,“你說什么呢?”
“你都告訴我男朋友了,沒告訴自己男朋友?”
周宵聽她說完這句后心里一緊,就像是被人突然用針扎了一下手指。
“我有病這個事還有誰不知道,建個群一起說一下吧。”
“沈漫!”周宵大聲叫她,也有些生氣了,“你手機為什么關(guān)機?還有你為什么不吃藥?”
沈漫笑的更厲害了,嘴上艷紅的口紅看得周宵一顫。
“吃藥,吃藥,你每天除了和我說這兩個字還會說什么?是不是每天不提醒一遍我有毛病你都難受?”
周宵被她這句話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現(xiàn)在感覺自己的十個手指頭似乎都被針扎了。
還會滴血那種。
沈漫說完話把手里的鑰匙扔在了地上,轉(zhuǎn)身出了門。直到門關(guān)上,周宵都還在疼,具體哪疼她也不知道。
寧沼把水杯輕輕放在了麻將桌上,壓抑的咳了一聲,然后就聽見周宵用一種幾乎帶著哽咽的聲音說,“我也快煩死了?!?p> 寧沼愣了一下,然后嘆了口氣。
周宵突然感覺有只大手放在了她頭頂,緊接著就開始揉她的頭發(fā),很用力,但也很溫暖。
“互幫互助煩人二人組成立了?!?p> 周宵笑了一下,閉了閉眼。“何止煩啊,還窮呢?!?p> 這個家除了文旭和白默以外,寧沼是第三個來的異性??蛷d沒地方坐,周宵只能讓他上二樓的臥室。
寧沼還捧著那杯熱水,坐在床邊,偶爾咳嗽兩聲,像只可憐的小狗。
周宵坐到他旁邊,“我家怎么樣?”
“大?!睂幷诱f。
“然后呢?”
“空?!?p> 周宵嗯了一聲,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拔乙恢毕氩幻靼孜野帜欠N老古董為什么買別墅,文旭說可能是覺得寬敞,溫馨?!?p> “哪溫馨了,沈漫不在這,平時就我一個人。這么大個房子,我走路都能聽到回聲。”
“我連沙發(fā)電視都沒錢買,我怕錢花完了我也完了,明年六月份高考結(jié)束,我才能賺錢。所以你跟我說你煩的時候,我沒什么能安慰你的,因為我也很煩?!?p> “就在剛剛我妹跟我說那么多我一句也說不出來的時候,我也要煩死了?!?p> 周宵說完,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過了身,對上寧沼的目光,“這世界好多事就沒有解決之道,所以沒人幫得了我。”
寧沼也看著她,手里的杯子已經(jīng)不冒熱氣了,但是他還是覺得已經(jīng)很暖了。
“其實,我一直以為沈漫和你之間,有問題的是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