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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朝鳳儀

第二百零八章 認(rèn)罪

兩朝鳳儀 枕冰娘 2109 2020-03-04 11:05:39

  遲春這才發(fā)現(xiàn)馱到江南去的箱篋都是長條形,似乎來裝刀的,還有書篋,應(yīng)是裝刀譜的,還有分成小格間的竹簍,若掛上置辦的刀穗配飾,路途顛簸縷兒都不會(huì)亂的。

  總之,全是關(guān)于刀的,或者說,關(guān)于那個(gè)刀客的。

  “他沒去過江南,他喜歡刀……我便想著自己給他帶回來……這種事,才不要假手奴才?!壁w熙徹揉著酸痛的手腕,懊惱,“我這陣子泡在書堆里,查江南什么東西好,哪家鋪?zhàn)拥牡队忻?,哪路武館的刀譜入眼。我從沒去過江南,不知道,問奴才的,我又不敢信。只能自己一點(diǎn)點(diǎn)查,月余琢磨刪改,如今一朝就沒了……都怪我沒藏好?!?p>  遲春心里一陣熱一陣涼,總覺得七上八下的:“小賢王似乎對公子……不是,阿巍很是上心?”

  趙熙徹沉默。就在遲春打算松口氣時(shí),少年下一句話,讓她心頓時(shí)又蹦跳起來——

  “尉遲姑娘對阿巍不也是很上心?”

  遲春瞳孔一縮,涼氣從腳板心蹭的騰上來。

  咫尺之間,她盯著個(gè)頭還沒她高的少年,那雙漆黑的琉璃瞳仁,在五月的日光下攪著碎金般的微瀾,鎖定了她。

  西周賢王如何知道自己真名的?

  就算劉蕙對她的來歷清楚,但當(dāng)年兩人有過約定,滄海桑田往事都成灰,帝宮里活下去的只有奴才遲春,劉蕙不可能,也沒必要嚷嚷出去。

  雖然不是甚大罪之后的出身,但終究是往事成空如夢中,遲春還是有一霎的喘不過氣來,甩了君臣的殼子,直視趙熙徹。

  “這不是很簡單么?”趙熙徹聳聳肩,帶著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臉,“你整天跪來跪去,每次起身一定會(huì)把裙衫上的褶子撫平……是穿慣了不起褶的綢緞吧。再說,你有晉陽口音,衣衫繡菊,晉陽以菊為家徽的名門就一個(gè),尉遲。”

  頓了頓,趙熙徹很是不在意:“很難么?”

  遲春眨巴眨巴眼。整日上房揭瓦的小賢王竟有這等洞察力,不顯山不露水的,要不是今兒撞上,她還以為他眼里只瞧得鴛鴦蝴蝶的話本。

  是以遲春瞪少年的目光多了鄭重,還有股隱晦的忌憚:“若奴婢說是,小賢王當(dāng)如何?”

  趙熙徹打了個(gè)哈欠:“煩不煩?我才沒心思管你們?nèi)?!西周九州太平,物產(chǎn)富饒,好吃好玩的數(shù)不過來,我作何要管一群早就湮在歷史里的遺民?”

  遲春一愣。這句話比方才揭穿她姓尉遲的,更揪心。一個(gè)猛子就往心尖上捅。

  是啊,時(shí)間的輪軸碾壓而過,新人歌舞升平,故人早就是史官筆下一滴墨了。

  “是……奴婢失態(tài)了。殿下恕罪?!边t春跪下來,頭磕在金磚地板上,透心的涼。

  趙熙徹卻沒叫她起來??此朴朴频陌l(fā)懶,不慌不忙吐出來的話,卻如一個(gè)金雷炸在遲春腦門頂——

  “記得尉遲家和東周上將軍定有婚約……遲春姑姑可還記得?”

  遲春的手心膩了一層汗。她跪著沒有抬頭,良久,咬了咬牙關(guān):“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敢忘。”

  頓了頓,遲春潤了潤發(fā)干的喉嚨,意味深長地加了句:“小賢王對上將軍如此上心,就不知是君臣相惜還是其他思量了?!?p>  趙熙徹唇角一勾,明明是燦爛干凈的弧度,瞳仁卻漆黑如萬丈深淵:“尉遲的長輩已經(jīng)亡了,媒妁的哀帝也土冷了。姑姑還揪著不放,怕是出于私心吧?!?p>  遲春猛地抬頭,慘白的臉鎖定了少年,一字一頓:“小賢王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本王亦如是?!?p>  趙熙徹留下一句話,便拂袖出了大殿,原地留下遲春一人,被夕陽拉長的影子不穩(wěn)。

  她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shí)這個(gè)十八歲的小親王。因?yàn)槟且凰查g,從身旁來的寒氣籠得她頭皮發(fā)麻。

  是了,當(dāng)初為給上將軍求那把刀,這少年應(yīng)了皇帝的條件,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他,硬生生扛著一把劍,走進(jìn)了疾風(fēng)臺(tái)。

  如出圈餓狼般放了百余俘虜?shù)募诧L(fēng)臺(tái)。

  最后出來的只有少年一人。

  遲春心里五味雜陳。帝宮聰明人蠢人都有,各個(gè)盯著少年上房揭瓦,卻忘了這副天真皮囊下,早就是合格的西周的王了。

  五月末。夏雨滂沱,澆得盛京半邊太陽半天陰,成罐的冰從地窖起出來往帝宮送,大街小巷都是股綠豆湯的味兒。

  一樁風(fēng)流韻事,卻讓熱起來的帝都,愈發(fā)火重了。

  平昌侯府千金與大逆薛高雁有染。沈氏被禁家祠,是侯爺欲蓋彌彰,才不是休養(yǎng)身子呢。

  這個(gè)真相從揭出來的那一刻,就傳得有板有眼,由不得人不信,連兩人幾時(shí)私會(huì),地點(diǎn)玉山,細(xì)枝末節(jié)齊全得很,平昌侯府想叫冤都沒孔入的。

  私相授受,本就是西周違逆綱常的大罪,何況發(fā)生在閨范當(dāng)飯吃的名門,另一頭還拴著南邊黨人的大逆,消息剛起風(fēng),就以可怕的速度傳遍街頭巷尾,唇槍舌劍的折子堆成了御前一座山。

  帝宮。御寢殿。所有宮門關(guān)得死嚴(yán),熱氣燒得像蒸爐,宮人被屏退出去了,周遭安靜得連蟬都不敢亂吱。

  死寂,壓抑,封閉,殿內(nèi)氣氛異樣得,暗中圍了一圈的羽林衛(wèi),匕首尖寒光都不掩飾。

  沈銀咽了口唾沫,咕咚一聲,縱是想好了說辭,此刻她也心跳得慌。

  前面跪著沈圭,旁邊是沈鈺,最上面的軟榻倚了病色猶濃的趙胤,劉蕙青著臉,身后站著趙熙行,擰眉。

  殿中就這六人。除了伺機(jī)而動(dòng)的羽林衛(wèi),匕首全部出鞘。

  “說說吧,怎么回事。”趙胤吐出一句,本來就帶著病容的臉,陰得厲害。

  沈圭三拜九叩,行了大禮,年過半百的身子跪下來,膝蓋不穩(wěn),差點(diǎn)一個(gè)踉蹌,卻恨不得整個(gè)身子都匍在地上,聲震房梁。

  “陛下恕罪!臣罪該萬死,不敢辯駁!只求陛下開恩,念在老臣開國之功,不要殃及兩個(gè)不孝子??!臣便是下了九重地獄,也會(huì)為陛下祈福的!??!”

  趙胤沒回應(yīng)。目光幽幽飄向沈銀:“你說說,怎么回事?!?p>  沈銀剛想辯駁,卻觸到沈圭轉(zhuǎn)頭來的目光,蒼老的,疲憊的,恐懼的,噙了老大不小的淚,鬢邊白發(fā)黏成一縷,她頓時(shí)心尖劇痛,頭重重磕在地上。

  “臣女……認(rèn)罪?!?

枕冰娘

沈銀的故事線轉(zhuǎn)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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