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玨在修元臺門口站了許久,卻遲遲不見文揚回府的馬車,這心里總有不好的預感。
他早一天去京城里最好的糕點鋪子買了她愛吃的,家里大娘早起還為她熬好了甜粥,什么都替她備得好好的,誰知這妮子是不是路上又貪玩不肯回家?
已快到卯時,可這天不見轉(zhuǎn)亮反倒烏云密布,看這樣子怕是有大雨……
按理來說該是回來了,怎么還遲遲不見?
文玨心里漸漸著急起來,也不管不顧什么“宮里的馬車不得擅自派人去接”的規(guī)矩了,對著一旁喊道:“智,快給我套匹快馬,我要去找揚兒!”
唐智立即領命快速替他套好了馬匹,文玨上了馬出發(fā)一路尋找,唐智也出發(fā)與他分道尋找。
眼瞧著一個時辰過去了,這條文揚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他已經(jīng)走了半截,可仍舊還沒找到文揚馬車的蹤影。此刻天上又響起陣陣“冬雷”,冬季雨少,有雷聲更是難得一見,此情此景讓他心里一陣不安。
果然,雷聲一過雨便來了,頃刻間天地陰沉,寒風四起。他出門時匆忙,雨水浸入他的衣袍間一陣刺骨寒意,文玨已顧不得那么多,他現(xiàn)在只擔心遲了文揚恐怕有什么不測。
揚兒,你到底在哪兒!
找不到文揚,他現(xiàn)在又急躁又不安,一向以風雅瀟灑示人的他,第一次不安還是很久前文母病重即將離世時,第二次是在鐘意的女子遠去漠北時,這便是他第三次。
他的每一次不安,都會有重要的人離他而去,他恐懼別離,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好……
雨越下越大,雨幕漸漸模糊了他的雙眼,身上衣袍早已濕透,雨水順著耳邊的青絲淌過俊逸的臉廓。平日里熱鬧的路上今日幾無行人,路過金香樓時,卻聽見一陣笛與琵琶的幽幽合鳴,在雨聲里格外清晰好聽。若是平時這樣好的曲子他一定會進去好好聽上一聽,但現(xiàn)在沒這個興致。
他甚至覺得……這雨中笛聲有些說不出的異樣。是誰會在這樣的天氣里有興致吹笛?
文玨翻身下馬,放眼掃視一圈周圍,不放過任何地方。終于發(fā)現(xiàn)眼前在離金香樓不遠的小巷口??恐惠v馬車,車夫歪歪倒倒的靠在馬背上……
那是……?
難道是揚兒的馬車?!
他立刻跑上前去查看,他先用手探了探車夫的鼻息,人還活著只是氣息有些不穩(wěn)。他大步跨上馬車一把撩開車簾,發(fā)現(xiàn)這文揚竟也倒在一旁,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立馬將文揚一把擁入懷中查看,也將手伸出在她鼻前探了探。
有氣息,且平穩(wěn)無異,難不成是睡著了?
他輕喚兩聲,“揚兒,揚兒醒醒!”
懷中人兒囈語一聲依舊閉目不醒。
這看樣子應該沒有什么大礙,文玨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只是今日發(fā)生之事很是蹊蹺,思量之下他決定先趕車回去,有什么事等車夫與文揚醒來他定要好好詢問一番。
驅(qū)車回到修元臺,文揚一直昏睡著未醒,文玨將她抱入她的臥房內(nèi),馬大娘遣了人手將文揚安頓好睡下,而后又是請大夫又是熬姜湯,一頓好生的折騰,文玨心里總算是踏實了些。
馬大娘見他也淋了雨,于是關心道,“少爺衣裳也濕透了,快些換下,別又著了病?!?p> 文玨笑了笑,只顧著文揚,他自己倒是忘了,“謝謝大娘提醒,我這就去換?!?p> 出了文揚的臥房門,再走過一回廊,便就是他自己的臥房,他脫下濕衣,露出比例恰好修長的身子,這再配上俊逸的面容……
美男如玉呵……
“誰在那里?”文玨注意到有雙眼睛似乎在門縫里盯著他看,他沉聲說道:“別鬼鬼祟祟的了,出來吧?!?p> 在門口偷看的阿容一驚頓時窘迫,一瞬間羞紅了臉,尷尬得想找個地縫恨不得能鉆進去!
糟糕糟糕!被發(fā)現(xiàn)了!
這下好了,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推開門,走到文玨面前低著頭懦懦怯怯地囁嚅道:“我……我……馬大娘叫我來伺候公子沐浴更衣……”
文玨瞧她臉上飛起的紅暈,走上前用手抬起她的小臉,看了一眼,笑道:“你是哪來的丫頭?我怎么對你沒有半點印象?”
阿容慌忙往后退了半步,低著頭不敢看他,“我……我叫阿容,是……是新來的……”
文玨一笑,身上除了一條褻褲外不著片縷,他走到桌旁坐下,說道,“我的日常起居飲食皆由唐智替我打點,這修元臺里沒有誰不知道,只是你是新來的不知曉倒也合情合理。不過……大娘她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她怎么會叫你來伺候我?”
他低笑一聲說道:“新來沒多久就敢在我面前撒謊,讓我該怎么罰你呢??!?p> 阿容一聽,知曉被戳穿后的后果這雙腿立即軟了下來,連忙跪在地上小聲抽泣起來。
她這一哭倒是令文玨措手不及,“誒誒,我也還沒開始罰你,你怎么先哭上了?”
阿容哭得梨花帶雨,小手不停地揉眼睛,哭腔里帶著濃濃的委屈,“嗚嗚嗚,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我錯了……嗚我……我只是路過……好奇?zhèn)餮岳镂募夜拥臉用?,于是……于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公子……別……別罰我!”
這小姑娘認錯還不忘拍馬屁,文玨頓時覺得有些好笑,且見她似乎也并沒有什么惡意,本想逗一逗她,但沒想到這輕輕一作弄就讓這小姑娘害怕了,他低笑幾聲后,于是擺了擺手就此算是作罷,樂道:“好了別哭了,你下去吧,不罰你。唐智也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你就幫我備些熱水吧?!?p> 阿容驚喜抬眼,聽他的意思就是不用受罰了,她立刻轉(zhuǎn)悲為喜,眼淚還在眼角掛著,可嘴上就笑開了,“文公子人真好!我這就去幫您燒水!”說完飛似的跑開了。
洗浴后他換上干凈的衣裳后直往文揚房里趕,去時見大夫剛診完脈,說是無大礙,只是有些夢魘,修養(yǎng)幾日就好,連藥都用不上。
聽大夫這樣說,文玨的心里的石頭終于算是徹底放下。
他送走大夫后便回到文揚床前守著,等著文揚醒來。
馬大娘送來熱騰騰的姜湯,推門進來見他一動不動地就這么坐著,小聲提醒道:“公子怕是也受了寒,我熬了姜湯喝下暖暖身子吧?!?p> 文玨端起湯碗一飲而盡,“麻煩大娘再備一碗吧,等文揚醒來喝?!?p> 馬大娘應了聲,“是?!闭f完就退下了。
文玨守著她寸步不離,見她眼角有淚緩緩流出忍不住抬手拂去。
也不知她在夢里夢到了些什么。
他總覺得今日的事蹊蹺得很,但思來想去總是沒有頭緒。
爹爹今日有事外出,不妨過幾日等他回來一同問問文揚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赊D(zhuǎn)念一想,此事發(fā)生的時間實在有些巧合,還是應當先派人去探查一番才好……
轉(zhuǎn)眼過了正午,雨停了天也大亮,冬陽初照,仿佛從沒下過雨一般。
文揚悠悠轉(zhuǎn)醒,文玨見她睜開眼睛,關心之情溢于言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嗎?”
“二哥……”此刻她還有些不清醒,看見文玨總覺得仿佛還在夢里。
文玨抬手輕刮她的鼻子,寵溺笑道,“二哥在呢,可覺得有哪里不舒服??!?p> 文揚起身,卻覺得身子癱軟酸疼,忍不住皺起眉頭,“我這是怎么了……”
文玨見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柔聲問道,“揚兒可還記得什么事情嗎?你今日遲遲沒有回來,我便去尋你,卻發(fā)現(xiàn)你乘的馬車留在金香樓附近,跟二哥說,發(fā)生什么了?”
馬車……金香樓……
她一愣,扶著頭思考起來。
她記得,她今日從宮里回來…甘孟和姐姐送她離開……
記得……好像在回來的路上她睡著了……
還記得……路過金香樓時……聽到一陣好聽的竹笛琵琶和鳴……
她記得……
她好像夢到了娘親!
她激動地抓住文玨的袖角,幾乎是喊出聲說道,“我……我!我夢到了……”
揚兒……不可與旁人提起……
這是娘親與她在夢里臨別時說的話……
她打住了不再說下去,手慢慢收回,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元氣一般癱坐著。
文玨沒有等到她的下文,見著她這副模樣,他心里擔心得很。
怎么去了一趟皇宮回來,整個人都不似以前那樣活潑了?
“夢見什么了?”他忍不住追問。
她避開他的眼神,重新躺下用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遮起來,“二哥你別問我了……”
文玨也不忍心見她剛醒就再多問些什么,還好人安全也沒什么大事,日后慢慢問也不遲,他笑了笑,柔聲說道:“好了,你一定餓了吧,我昨天知道你要回來了,特意從芳點齋給你帶了‘香六層’,放在大娘那兒再不吃可要壞掉了??!”
文揚一聽‘香六層’,眼睛都直了,一把將被子掀開,興奮地喊道:“二哥最好!嘿嘿!”
文玨一聽,佯裝傷心,“是有‘香六層’的二哥最好,沒有就不好……”
文揚跳下床也不理他,徑直跑出去留他一個人在房里,轉(zhuǎn)眼就跑遠了,還喊道,“大娘!我要吃‘香六層’!”
文玨無奈笑了笑,可笑里寵溺分明。獨自走出房門,一路跟著她。
文揚從馬大娘那兒拿到了糕點盒子就不撒手了,轉(zhuǎn)眼間一個沒注意半盒就被她吞下肚去了。
馬大娘見她這樣吃,吃得嘴角衣服甚至頭發(fā)上都是糕點的細沫,忍不住提醒道:“行了啊,再吃哪里還吃得了午膳吶!”
文揚不管,小嘴里塞得滿滿的,“我有了點心就不吃午膳啦!”
馬大娘又氣又覺得好笑,“少爺也不管管這丫頭!吃點心飯都不吃了!”
文玨在一旁看書,聽見馬大娘朝他“告狀”,他抬頭看了一眼文揚,見文揚也在偷偷看他,他笑道,“大娘您別管她了,就讓這妮子胖吧……”
馬大娘搖搖頭,算是作罷走開了。
馬大娘以前是某個村子里的人,帶著兒子逃難來的京城,后來兒子病了沒錢治病,她背著八歲大的兒子倒在修元臺門口,文淵后來發(fā)現(xiàn)了便將他們母子二人安頓在這里,但她的兒子不久后還是因病死在她的懷里。那時候文揚也才出生不久便失去了娘親,馬大娘為報文淵的救命之恩,于是在心里把文揚當做自己親生女兒看待。
馬大娘為人淳樸善良,做事勤奮,文淵一開始是不放心將文揚交給她帶的,但見她對這孩子如此好,這孩子又是如此喜歡她,于是便放心了些,沒過多久還任命她為女管事,上上下下都交給她打點。
這十幾年過去了,她已經(jīng)認定自己已經(jīng)是文家的人了,不僅僅修元臺里的人很敬愛她,文錦文玨文揚一樣喜歡她。
貍花小枚狼
各位晚安。 我都在夜里更新,白天實在沒有時間 帶權(quán)謀的小說細節(jié)畢竟很重要,所以有些地方要是錯了,我便會立即刪改,但也并不會耽誤大家看劇情。還望大家包容,日后我會多拿些時間出來反復斟酌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