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宛縣縣城中,兩個身著白色衣衫的英俊青年,正牽著馬走在大街上,正是女扮男裝的蕭筱和紫伊二人。距離兩人從過完正月就離開許都,前往前帝都長安,已經(jīng)過去了近四個月。
起初紫伊以為蕭筱真的是來祭祀她死去的雙親,卻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蕭筱更像是來尋找什么東西的,一問之下,才知確實如此。蕭筱雖并未說那東西到底是什么,紫伊卻也知道,跟蕭筱手里那個某馳車的車標(biāo)有關(guān)。
最開始的一個多月,蕭筱幾乎將長安城及周邊地區(qū)都轉(zhuǎn)遍了,一路打聽,附近有沒有出現(xiàn)過奇怪事物,卻始終沒有半點頭緒。這讓蕭筱有些失落,不由懊悔,若是當(dāng)初在洛陽,提前發(fā)現(xiàn)這個東西,留那個賊人一口氣在,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得知其來源??上н@個世界上沒有如果,現(xiàn)在已是死無對證,只能像大海撈針般地慢慢摸索。
由于始終沒有半點頭緒,蕭筱便也想開了。反正就算真的找到了什么,也不代表就可以回到現(xiàn)代,既然自己已經(jīng)盡力了,那就順其自然吧!所以,后面的兩個月,蕭筱便不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尋找關(guān)于某馳車上,開始和紫伊一路游山玩水,享受起在古代旅游踏青的樂趣。
在長安呆了一個多月,沒有絲毫收獲之后,蕭筱便放棄了,打算回到許都。然而,天氣漸漸變暖,萬物復(fù)蘇,蕭筱開始有了新的規(guī)劃。她想從長安南下,去荊州地界繞行一圈再回許都,一方面可以游覽一下中國漢代時期的大好河山,又正好可以途徑穰縣,順便去看看一年多未見的賈詡,一路走走停停,此刻便到了熟悉的宛縣。
此時的宛縣已經(jīng)被曹軍占領(lǐng),但曹操并未在此部署多少兵力,只是安排了治地官吏,城中守軍不足五百。隨便打發(fā)了一些錢財,二人便免去了登記驗查身份等繁雜手續(xù),順利進入宛縣縣城。之前張繡所居的府邸,已經(jīng)成為縣丞的辦公之地,看著曾經(jīng)熟悉的環(huán)境,如今卻是物是人非,蕭筱二人皆是有些感概。
已至傍晚時分,蕭筱和紫伊便找了家酒肆,簡單吃了些東西,隨后又找了一家館舍住下,打算明日再啟程去穰縣。由于擔(dān)心發(fā)生意外,兩人自出行開始,但凡在館舍中休息,都是同住一間客房。開始,紫伊想讓蕭筱一人睡在床上,自己則在椅子上湊合就行,但蕭筱卻堅決不同意,強行命令她與自己同床而憩。
穰城將軍府內(nèi),張繡與賈詡相對而坐,二人面前擺著一個棋盤。張繡執(zhí)白子落下后,道:“先生,依汝方才所言,曹操經(jīng)此一戰(zhàn),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與我為敵了?”賈詡頭也不抬,專心盯著棋局,半晌才落下一子,道:“將軍莫非真的以為,曹操幾次三番進攻將軍,是為了給其子侄報仇?”張繡聞言疑惑道:“難倒不是嗎?”
賈詡終于抬起頭,一雙深邃的眼眸死死盯著張繡道:“若將軍真是這般想法,卻是太小看曹操了。”張繡有些驚愕的看著賈詡,后者繼續(xù)道:“曹操乃當(dāng)世之奸雄,其雄心壯志,非將軍所能及也。”對于賈詡這般說辭,張繡并未生氣,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與曹操之間還是有差距的,只是沒想到,差距竟會如此之大。
“該將軍落子了。”賈詡見張繡有些呆滯,便輕聲提醒了他一句。張繡從驚愕中清醒過來,從棋笥中摸出一枚棋子,略一沉思,便置于棋盤之上。賈詡見他下的這步,嘴角微微一笑,也取過一枚黑棋,置于其剛才下的白棋旁邊,同時開口道:“將軍若是信任老夫,便聽老夫一言。”
張繡微微一愣,道:“繡自然對先生百般信任,先生請講。”賈詡頓了一下,正欲開口,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個侍衛(wèi),來到二人身前跪地拜道:“啟稟將軍,外面來了兩個清秀男子,說是將軍的故人,前來拜見將軍。”
被侍衛(wèi)打斷談話,賈詡并未生氣,只是有些好奇地看向張繡。而張繡也同樣一臉疑惑,在他印象中,自己并沒有什么故人??!稍一沉吟,張繡便道:“請他二人進來。”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張繡疑惑的看了賈詡一眼,卻并未叫他回避,賈詡自然也就沒有主動提出。
他知道,張繡平日并未與什么朋友有所交往,所以,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何故人來訪。很快,侍衛(wèi)便領(lǐng)著兩個身著白色衣衫的俊朗青年走進大廳,當(dāng)看到二人的樣貌時,不僅張繡目瞪口呆,賈詡也同樣面露驚色,隨即卻是閃過一抹笑意。
兩個青年自然就蕭筱和紫伊了,見到賈詡也在,蕭筱二人同樣也是有些驚喜。先是對著張繡附身一拜:“若伊(奴婢)見過張將軍?!彪S即又轉(zhuǎn)身對著賈詡一拜道:“女兒(奴婢)見過義父(賈)大人?!?p> 待張繡回過神來后,立時滿臉欣喜道:“若伊,你怎會此時回來了,快起來?!笔掦闫鹕砉暣鸬溃骸叭粢燎靶┤兆尤ラL安祭拜了一下已逝的雙親,回程時,想看望一下義父大人和將軍,便轉(zhuǎn)道而行,來到了穰城?!?p> 賈詡聞言,暗自點點頭,卻是語氣平靜道:“汝倒是有心了,你母親和兄長弟弟們可還好?”蕭筱正欲回答,張繡卻搶先一步道:“先生,若伊遠道而來,我立刻命人安排酒宴,今日就在我府上為若伊接風(fēng)洗塵,咱們邊吃邊聊?!?p> 賈詡聞言,也沒推辭,道聲:“如此,便叨擾將軍了。”張繡呵呵一笑道:“先生客氣了,我視若伊為己妹,若伊回來,我這做兄長的,為她接風(fēng)洗塵有何不可。你們先聊,我去安排人準(zhǔn)備酒菜,另外叫上內(nèi)人一同前來,她們女人家,更有話聊。”說完,便大步離開了廳堂。
其實張繡并不知道,蕭筱她們是從許都來的。當(dāng)初投降曹操,張繡雖然知道,蕭筱被賈詡派去華陰接其家人到許都。但因他事后反叛曹操,他便以為蕭筱也因此留在了華陰,并未去許都。而賈詡也并未告知他實情,怕其心生疑慮。
見張繡離開,賈詡看了蕭筱二人一眼,問道:“爾等在許都可還安全?”蕭筱答道:“回父親,家人都很安全,兄長他們在家中極少外出,且不曾與外人有所交集,并未引起曹操的注意?!?p> 蕭筱基本是如實回答,唯獨隱瞞了被郭嘉看破身份及與他許下賭約之事。賈詡聞言,點點道:“這一年多,辛苦你了?!笔掦忝Φ溃骸澳転楦赣H分憂,是女兒的榮幸?!倍擞至牧藥拙洌瑥埨C便返回了大廳,身后還跟著其夫人孫氏。
張繡叫人把他與賈詡還未下完的棋盤撤去,騰出桌案來擺放酒菜,又對賈詡道:“今日乃家宴,先生請上座?!辟Z詡趕忙推辭道:“不可,老夫怎可坐上座,還是將軍請吧!”一番謙讓之后,最終還是張繡坐在了首座上,賈詡等人才依次落座。
酒菜很快就被侍女們陸續(xù)端上桌,一番閑談暢飲后,張繡便有些醉了。賈詡卻沒喝多少,見已吃喝的差不多了,先是對張繡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謝,隨即便向他請辭離開。張繡雖有些醉了,也知他父女二人長久不見,定是有許多話要說,便也不過分挽留。
蕭筱先對孫氏賠笑施禮,又叮囑他好生照看醉酒的張繡后,便隨著賈詡離開了張繡的府邸,回到他自己的住處。與賈詡相對而坐,蕭筱心中雖不像之前面對賈詡那般驚慌心虛,卻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賈詡看著蕭筱略顯緊張的樣子,淡然問道:“你很懼怕為父?”蕭筱聞言微微一愣,卻誠實地點點頭。賈詡有些好奇道:“為何?”蕭筱低聲道:“女兒也不知為何,總之在父親面前,總是感覺有些畏懼。”賈詡聞言,卻是微微一笑道:“畏懼什么,是怕我有朝一日看透你內(nèi)心的秘密嗎?”
賈詡此言,讓蕭筱心頭大震,忙道:“女兒并無什么秘密隱瞞父親大人。”賈詡玩味地一笑,道:“哦?是嗎?那近日為父卻聽聞,從許都傳出一種名為香皂的奇物,你可知曉乃何人所制?”
蕭筱聞言,一時愣住了,猶豫半晌,才貝齒輕咬著下唇,有些諾諾地低聲說道:“是女兒所制?!奔热毁Z詡早就知道了自己制作香皂之事,蕭筱索性也就不再隱瞞,大方承認了。
見蕭筱坦然承認,賈詡心中不由暗自點了點頭,卻是忽然臉色一沉,神情異常嚴肅地質(zhì)問道:“既然此物為你所制作,為何此番前來,不帶些過來孝敬為父呢?”發(fā)覺賈詡臉色不對,蕭筱以為賈詡還發(fā)現(xiàn)了自己什么其他秘密,要質(zhì)問自己,一時心中恐慌不已。
不料,賈詡卻說出此番話來,蕭筱竟一時懵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不只蕭筱,就連她身后的紫伊,聽到此言,也是一臉震驚,似乎不敢相信,賈詡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見蕭筱不說話,賈詡突然呵呵笑了起來,道:“為父與你說笑呢!若伊莫要當(dāng)真。”
賈詡此言,讓蕭筱更為驚愕了。一向嚴肅的賈詡,竟然會跟自己開玩笑,蕭筱感覺像在做夢一樣,而紫伊同樣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見二人始終處于驚愕狀態(tài),賈詡便收起了笑容,臉色再次恢復(fù)到了往日的冷靜淡然。
稍有不同的是,看向蕭筱的眼神中,少了一絲冷漠,多了一分慈愛。感受到賈詡眼神中的變化,蕭筱心中突然涌現(xiàn)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似驚訝,亦或欣慰,卻又像是委屈。總之,一瞬間,淚水不受控制地從雙眸中泉涌而出,順著嬌美的臉頰滑落在地上。
賈詡見狀,輕嘆一聲,緩緩起身,來蕭筱身邊坐下。有些干瘦粗糙的手掌,輕輕覆在蕭筱略顯單薄的肩膀上,輕聲道:“為父知道,這幾年,你受了委屈,也吃了不少苦,但為父希望,你也能理解為父的所作所為。”“父親?!甭犕曩Z詡這些話,蕭筱再也忍不住了,將頭依在賈詡身上,放聲痛哭起來。
三年了,賈詡一直在通過各種方式,試探蕭筱的身份,考驗她的為人。而蕭筱也自然知道這些,雖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她并沒有因此怨恨過賈詡。因為她能理解賈詡這么做的原因,而且,單憑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一點,自己便沒有怨恨他的理由。
所以,這三年里,她一直嚴格要求自己,除了保守自己是穿越者的秘密,與人相處,基本都是坦誠相待,就是為了想要盡快取得賈詡的信任。今天,她終于成功了,這一刻,在賈詡身上,她真正感受到了久違的父愛,那是一種超越了血緣關(guān)系的親情。
就連一旁的紫伊,見到此番情景,心中也不由想起了自己已逝的父親,那個慘死于董卓之手的英雄伍孚,忍不住也是淚流滿面。好一會兒,蕭筱才止住了哭聲,白皙的俏臉已經(jīng)被哭花了??戳搜圪Z詡被自己淚水浸濕的衣袖,蕭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臉上閃過一抹羞紅。
賈詡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道:“好了,不哭了,為父還有事與你說。”蕭筱聞言,忙道:“父親請講。”賈詡緩緩起身,目光看向了紫伊,后者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賈詡見狀,輕笑一聲道:“以你的聰明,看來已經(jīng)知道紫伊的身份了?!?p> 賈詡并不知道紫伊真正的身份,他指的是紫伊是他安排在蕭筱身邊的眼線這個身份。蕭筱也站起身來,點了點頭,道:“是。”賈詡淡然道:“既如此,紫伊,日后你便專心服侍小姐吧!一切聽從小姐的安排?!弊弦谅勓?,恭聲應(yīng)道:“奴婢遵命?!辟Z詡點點頭,忽然臉色凝重道:“若伊,為父鄭重地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p> 蕭筱聞言,也是一臉正色道:“父親請講,女兒定知無不言。”賈詡道:“為父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留在許都,你是覺得,張繡日后最終還會投降曹操嗎?”聽到賈詡此言,蕭筱略一猶豫,隨即點點頭道:“女兒確實覺得,張繡將軍最終還是會歸于曹操帳下,父親難道覺得此事不可能嗎?”
賈詡盯著蕭筱看了半晌,才緩緩道:“想不到你年紀(jì)輕輕,又是一女兒家,也有這般深謀遠慮,為父還是小看你了?!便读艘幌?,賈詡又道:“如你所言,日后若是有機會,為父還是會勸諫張繡投奔曹操的。在此之前,你回到許都后,說話行事還是要小心謹慎些,不可過分展示你的才智,若是被曹操或其部下察覺,定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笔掦懵勓裕響?yīng)道:“是,女兒謹記父親教誨?!?p>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已命人安排好住房,你二人也累了,早些休息去吧!”賈詡又交代給蕭筱一些要注意的事宜,便讓她去休息了。蕭筱對賈詡施了一禮,道:“父親也早些休息,女兒告退?!闭f完,便帶著紫伊,跟著賈詡派去引路的侍女到了給她們安排好的住處休息。
跟賈詡的關(guān)系有了質(zhì)的飛躍,蕭筱很是高興。回到房間后,便拉著紫伊在房間聊起天來。紫伊也同樣很高興,給蕭筱倒了杯茶后,輕聲問道:“小姐,我們要在穰城停留幾日?”
蕭筱回憶了一下歷史進程,今年好像是曹操與呂布的決戰(zhàn)之年,除此之外,好像沒有什么大的歷史事件發(fā)生,便道:“反正閑來無事,難得與父親再次相見,就在此地多逗留幾日吧!”
紫伊點點頭,又問道:“小姐,那我們之后如何回去呢?直接一路北上返回許都嗎?”蕭筱想了想,既然難得出來一次,一定要好好游玩一番。不然等明年,張繡投靠了曹操,賈詡等人都到了許都,到時候再想出來玩,就不方便了。
于是蕭筱便道:“不,我們先南下到荊州,之后改走水路往東去,最后再北上回許都。”紫伊聞言,有些驚訝道:“小姐,若是按這般路線行走,估計至少還要兩三個月才能回到許都,而且途徑數(shù)地,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蕭筱略一沉吟道:“如今呂布冒天下之大不韙,又與偽帝袁術(shù)聯(lián)盟,曹操定然會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對付這二人身上,張繡將軍這里定然無事。而荊州近幾年,更是遠離戰(zhàn)事,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什么危險,我們只需到了袁術(shù)所在的豫州地界,多注意一些便是?!?p> 紫伊聞言點點頭,便不再多問。蕭筱卻又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我們身上所帶錢物還剩多少?”紫伊答道:“小姐放心,足夠支撐我們回到許都了?!笔掦氵@才放下心來,滿懷期待地說道:“如此便好,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我們在這里好好休整幾日,便出發(fā)回許都。”紫伊點點頭道:“那小姐也早點休息,奴婢告退?!闭f完,轉(zhuǎn)身出了房間,關(guān)好房門后,回到自己房間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