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剛投胎,就要嫁人,還是嫁去花家。
哪個花家?
不會就是前廳里正在喝茶的那個花家吧!
耳聽憨憨便宜弟弟道:“花,花家乃簪纓世家,全天下的女,女子都想嫁,嫁進去,享一世榮華,你,你為什么,不想嫁?”
蘇上錦看著碗里的飯菜,頓時索然無味。
真是英國公府的花家啊!難怪昨天花季錚一聽到那女人說她是蘇上錦,對她的態(tài)度就很微妙。
英國公可是有四個兒子,當然這是十二年前的數(shù)量,要是這十二年里他日夜耕耘又添了新兒子,那可就不清楚了。
大兒子二兒子應該是不太可能,他們十二年前就已娶妻。當然,也不排除她要嫁過去做續(xù)弦或者做妾的可能。
三兒子算起來,應該也有二十好幾了。依著古人的普遍成婚年齡,應該也娶妻了。
四兒子就是昨天見到的花拂......
花拂?
蘇上錦忽而憶起在胡家口的北山上,花季錚說的那番話。
“我家小弟,天真無邪......最近父母為他指了一樁婚事,他不滿意......”
還有昨晚盧明義善意的提醒:“你可要記得,寧可同時得罪他的三個哥哥,也不要單獨得罪他?!?p> 蘇上錦抱著僥幸的心里想:應該不是那熊孩子吧!
那小子年紀貌似比她還小。
不過,花季錚既然說花拂不滿意這樁婚事,而昨夜他又抱著個包袱出現(xiàn)在荒郊野外,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那位小少爺逃婚了。
“蘇上錦?!?p> 前方怒聲震地,打斷了她思緒。蘇上錦抬頭看去,蘇秣和蘇夫人殺氣騰騰地走過來,臉上的怒火旺盛得都能燒開一壺開水,后面跟著卑躬屈膝的下人。
她放下碗筷,站了起來。蘇華年擔憂地看著姐姐。
蘇夫人到她面前,一臉仇恨地盯著她,咬牙道:“給我進來?!?p> 說完率先邁過祠堂門檻,蘇上錦便也乖乖地跟進去,下人都跪留在門口。
蘇夫人走到供桌前,先是拿起三炷香點燃,對著蘇家列祖列宗拜了三拜,而后將香插進了爐中。
然后,轉過身,狠狠地盯著女兒,怒道:“跪下?!?p> 蘇上錦為能順利度過今晚,便也乖乖地曲著雙腿跪下,因她對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
誰知她剛要跪到蒲團上時,一只腳突然掃過來,將她面前的蒲團給掃了出去,以致她的雙膝硬生生跪到了地上。
骨頭撞到地板,疼死她了。
媽的。
耳邊噴來蘇秣的唾沫:“你個不孝女,只配跪地板。”
蘇上錦抬頭瞥了他一眼,委屈極了,心想自己才剛投胎,身體還弱著呢,莫名其妙就受了這待遇。
可還不等她委屈完,空氣中忽然響起了一陣響亮的風聲,緊接著背后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蘇上錦悶哼一聲,腰彎了下去,手掌撐著地面,眉頭緊緊蹙起。
“夫人...”蘇秣驚。
“母親...”蘇華年驚。
“都給我閉嘴?!鳖^上蘇夫人的怒聲傳來,“蘇上錦,這一鞭子,是為蘇家列祖列宗打的。他們辛辛苦苦幾代人創(chuàng)下來的家業(yè),差點被你給毀了個干凈?!?p> 又一鞭子抽下來,蘇上錦額頭冒汗。
頭上怒聲再道:“這一鞭子,是為蘇家上下幾十條人命打的。你這一逃,險些將整個蘇家跟著陪葬。”
蘇上錦這才清楚事情的原委,原來花家的那位準新郎官不滿意婚事逃了。而準新娘也不滿意,也逃了。
花拂逃啊逃,逃到自家二哥的手心里。她逃啊逃,逃到人販子的賊窩里。
最后兩個還在不認識的情況下,遇上了。
都什么玩意。
第三鞭抽下來,蘇上錦這回疼得眼淚都滾出來了。
媽的,挫骨揚灰都沒那么疼。
當然主要也是,她被挫骨揚灰時人都已經(jīng)死了,哪還知道疼不疼。
蘇夫人怒道:“這一鞭子,是為你自己打的。這些年,我教你知書達禮,叫你識文斷字,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天家賜婚,錦繡良緣,這是多大的榮耀,是天下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姻緣。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踩了狗屎,蘇家祖墳冒青煙,你一個五品官的小女人,要再投多少次胎才能享此殊榮。你可倒好,隨手丟棄,毫不憐惜。我養(yǎng)了你二十年,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嗎?”
她吼道:“說話?!?p> 蘇上錦無語,她該說什么,她能說什么。
天家賜婚,這原主也敢逃,真是不想活命了。
蘇夫人見她沉默,以為她是在慪氣,仍不知悔改,更是怒極。手中的棕黑色鞭子忍不住的又再次揚起:“我抽死你我?!?p> “夫人?!碧K秣趕緊攔住了她。
“母親手,手下留情,姐姐已經(jīng)回,回來了。”蘇華年也攔道。
“回來了就當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嗎?”蘇夫人吼道。
她欲甩開緊抓著她不放的丈夫的手,道:“放手。”
蘇秣當然不放,勸道:“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也該出氣了。你還真想把她打死,或者在身上留下幾條疤啊!再說,你剛才沒聽花將軍說嗎,她受了重傷,什么都忘了?!?p> 聞言,蘇夫人的怒氣未減:“這么荒唐的理由你也信,當我三歲小孩。”
蘇秣趕緊遞給兒子一個眼神,蘇華年會意,過去強接過母親手里的鞭子,放回供桌上,雙手合十拜了拜。
“夫人抽了幾鞭子,也累了,先坐下來休息。女兒既已回來,咱們好好說教,她會明白的。”蘇秣哄她道。
“說什么說?!碧K夫人甩開丈夫,“我說了她二十年,以為教出了個大方得體、顧全大局的好女兒。而今她一朝叛逆,差點將整個蘇家置于危險之境,我倒懷疑這二十年來的教導,我是教了條狗?!?p> 蘇秣:“夫人說話忒難聽,這是咱們的女兒,怎會是條狗呢?”
蘇夫人:“狗忠心不二,都比她強?!?p> 蘇上錦欲哭無淚,狗不也挺好的嗎,有人給洗澡給鏟屎。
蘇秣不與之爭辯:“好好好,你說是狗就是狗,咱不生氣了好吧!外面下人看著呢,你也得給女兒留點面子不是。”
蘇夫人“哼”了聲:“她自己不要臉面,還奢望誰給她留臉面。罷了,你的女兒,我是管不了了,留著你自己管吧!告訴她要是她再敢逃,我打死她了事?!?p> 說完,氣哄哄地朝門口走去。
到了門口,她駐足,對外面的下人拔高了聲威脅道:“你們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家人的性命都在我手上,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們自己掂量著辦。要是日后傳出一點風言風語,你們都別想活命?!?p> 門外跪著的奴仆無一人敢吱聲,腦門都貼到了地板上,大氣不敢喘。
腳步聲離開后,門外門內,一時寂靜。
蘇上錦直起上身,虛弱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揉著發(fā)痛的肩膀,背后火辣辣的疼,感覺要皮開肉綻了。
蘇秣將那塊蒲團踢到她面前,自個坐下,盤膝看著女兒,倒沒有蘇夫人那般怒極恨極,而是以平常的口吻道:“我說丫頭,我真是不明白你??!”
蘇上錦也看著他。
蘇華年站在一旁,看著父女倆大眼對小眼。
“不明白什么?”蘇上錦道。
蘇秣道:“你說你都二十了,老姑娘了,尋常人家在你這個年紀還嫁不出去的,都該送去庵堂剃發(fā)出家了?!?p> 蘇上錦:“為什么呀?”
蘇秣:“為什么?養(yǎng)不起??!”
蘇上錦差點被自己一口唾沫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