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蕭一時對程斯意雷厲風行的行動感到驚訝,她根本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做了。
“她一直想去軍營歷練,將來也是想從軍打仗,冒著父親的怒火,先斬后奏,斷了她自己的后路了?!背滔獙ψ约旱倪@個嫡親妹妹有時候也很是佩服。
她入宮求旨的時候,誰也沒有得到一點風聲,就連他這個哥哥也是絲毫不知。
父親知道的時候怒火中燒,現(xiàn)如今也是無可奈何了,但是他的婚事和妹妹的從軍都讓父親難堪至極。
他作為一家之主,子女卻不與他商談,都是一意孤行,沒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里。
楚蕭想到程斯意那晚說要從軍意氣風發(fā)的模樣也是好不羨慕,纖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不自覺說出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可以,我也想。”
程溪聽到這樣的話語,從心底生出了一股不自在,從他的立場看來,好像是他強求了她,生生折斷她想要翱翔于天的翅膀。她以后的日子注定是和深深后院相伴。
但他會好好待她啊。
楚蕭沒有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她見程溪思忖,便上前在程溪面前揮了揮手,“你在想什么?”
程溪伸手握住在他面前不安分的小手,剛一觸碰,楚蕭猛地抽回右手,表情有些怪異。
“是我唐突了,剛剛在想案件?!背拕倓偟姆磻莺菰顺滔男母C,她對他的戒備心很重,重到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讓她豎起全身的刺,程溪斂了斂眸。
楚蕭事后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激,她與程溪已是定親了,以后他會是她最親近的人,可是她還是不能適應。有一些的慚愧。
“蕭蕭,既然你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刑部那邊還有一個棘手的案子?!背滔輨e,秋審之期,刑部上下還是多事之時。
楚蕭點了點頭,送客,一路二人倒是都沒有言語,程溪走在前方,楚蕭隨其后偏左走著,沒有并肩同行,二人在府中尋了一條罕有人跡的小道,走著走著轉(zhuǎn)至一塊奇石旁程溪突然站定不動。
楚蕭悶聲走在后面,想著過幾日程斯意要去軍營,她得找個時間為她踐行,離別之禮送什么物什好呢?睫毛微顫,一副思忖之意,完全沒有注意到程溪已經(jīng)停下。
這時候,楚蕭與程溪擦肩而過,楚蕭只覺前方忽地光線明亮、視物空曠,微風朗朗,轉(zhuǎn)身回眸定神一看,才驚覺程溪在她身后站定,一臉笑意地看著她。
楚蕭一時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是呆呆問道:“你怎么又不走了?”
程溪朗朗上前,愈發(fā)逼近楚蕭,放慢了語調(diào),抬手伸向楚蕭的腰際,“我忘記帶走它了?!?p> 楚蕭一驚,在程溪的手將要碰到“璇瀾玉佩”的那一刻,抬手迅速捂住玉佩,猛然后退,臉色有一瞬的蒼白。
“怎么了?蕭蕭?”
“璇瀾玉佩”在雙方定親后,男女除互換生辰貼外,這“璇瀾玉佩”也應該給予男子,作定情之物。
而楚蕭一時的不情愿和下意識的保護,這讓程溪的手愣在了原處,笑容一時消散,滿是疑惑。
楚蕭緊緊捂住玉佩,想不到任何的理由可以圓滿化解她現(xiàn)在的困境。
程溪揚頭看她,收回了手,冷淡中帶著一份疏離,“那,等你什么時候愿意給我了,再說。”心里不是沒有觸動,但是他愿意包容楚蕭現(xiàn)在的一切情緒。
“我走了。”
楚蕭咬咬牙,歪了歪頭,見程溪此時已經(jīng)抬腿走開,背影有一些寂寥。
楚蕭順手拽下假的“璇瀾玉佩”,輕輕放入自己手心,假的就是假的,沒有皇家標識,近距離真的是一眼識破。
程溪已經(jīng)走遠,楚蕭撫摸著“璇瀾玉佩”低聲應了句,“對不起?!边@句道歉的話語恐怕程溪聽不見了。
不錯,假的就是假的,感情也是如此。
真的“璇瀾玉佩”也曾派人去找過,翻遍了詩會的地方也是徒勞無功,真是叫人氣憤!楚蕭雙眸一凝,揮手就將玉佩摔向奇石上。
只聽一聲脆響,玉佩碎了。
這個東西時時刻刻都讓她提心吊膽,恐有一天被不懷好意的人識破了拿出來大做文章,不如就讓她自己親手毀滅。
手握信件的風雅正出來尋小姐,剛好看見了碎玉的那一幕,眼前的小姐怔怔地看著地上的碎玉,風雅急忙提起裙擺,上前詢問。
“小姐,你怎么又把玉給摔了呀?”風雅一臉惋惜、迷惑。
低頭的楚蕭此時突然抓住風雅的胳膊,雙眸帶著肯定,“風雅,狠狠推我一把,快!”
風雅看著地上的石子、沙子,坑坑洼洼。奇石這塊地本就不夠平坦,起初將軍府修葺院子的時候,這片地方是放任的,碎石、奇石、隨地而生的亂草,自然更是一番風趣。便也放任去野蠻生長了。
只在其中開辟一條小道來。
這樣摔上去豈不是要被碎石劃破皮膚?
“快推我!”楚蕭加重語氣,催促道。
風雅一時緊張、越發(fā)手忙腳亂,慌忙中閉上雙眼,兩只手搭在楚蕭右肩處輕輕一推。
楚蕭只是踉蹌幾步,又站定,時間不等人,她都消失到現(xiàn)在,待會有人來尋,可就不好做了。“風雅,用力推我,沒事。”
風雅慌慌張張,朝楚蕭點了點頭,干脆閉眼猛地一推。
楚蕭側摔在地上,衣裳被碎石劃破,借著那個力道,左邊的胳膊上也是摔著有的劃破滲出血來,有的淤青,肩膀處格外疼,好在都是小傷。
風雅急忙扶起楚蕭,滿臉擔憂道,“小姐,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楚蕭拍了怕手上的小碎石、小沙子,揚起笑臉,“沒沒沒,你的力度剛剛好,這下終于了結我一樁心事了。”話音剛落就又猛地歪坐在地上。
“風雅,你去院中喚人,就說我在奇石這邊不小心摔倒了,看起來情況不容樂觀,記住一定要去夫人的清疏院大聲呼喊。”
“小姐......這?”風雅伸出手敲了敲自己腦袋,完全想不通自家小姐又是鬧哪一出?
“快去,快去呀!有多大動靜就鬧多大動靜!”
“哦,哦?!憋L雅拔腿就跑,先不管小姐是什么想法,先照著小姐說的做就是了。
蕭漓九很快帶著一眾仆人匆忙趕到,看見跌坐在地上被摔地狼狽不堪的楚蕭,旁邊是碎了的玉佩,趕忙前去扶起女兒。
“蕭蕭,怎么回事?摔到哪兒沒有?怎么回事?不是和溪哥兒說著話么,怎么就摔了?”蕭漓九全身上下打量著楚蕭,看見沒有什么大的傷口,這才松了一口氣。
“母親,程溪走后,我想去清疏院陪你的,結果走路一時不察,竟然摔了過去,我是沒事,只是我這玉佩......”楚蕭一臉惋惜,揚起委屈的小臉。
蕭漓九看著碎的極狠的“璇瀾玉佩”也是一陣心痛,不過自己女兒沒事才是最大的安慰,拍了拍楚蕭的手,“蕭蕭,你人沒事就好了,這玉佩改日再向皇家首飾鋪登記重造吧,雖然過程麻煩了些。不過這“璇瀾玉佩”碎了,你父親免不得要責罰你?!?p> 蕭漓九抬手敲了敲楚蕭的頭,責怪道,“你看看你,怎么就這么不小心,跟我回瀟湘閣好好收拾一番,可別感染了傷口。”
“母親,都怪這地,過于磕絆了?!背捳f完還用眼神示意風雅,用余光瞥了瞥地上的碎玉。
風雅頓時領悟到楚蕭之意,在眾人散去時,拿手帕包裹上碎玉揣進了懷里,低頭回瀟湘閣去。
第二日古洛城里遍傳遍了,楚家大小姐因摔倒,摔碎了珍貴的“璇瀾玉佩”,被家中罰禁足三日,抄寫《女誡》。這事不知怎的就傳了出去,說書人還繪聲繪色說著摔碎玉佩的細節(jié)。
而這消息為何像生了翅膀一樣傳地迅速不過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玉佩碎了,要重造一塊,那就得有正經(jīng)的理由不被別人說閑話。所以,楚如城在得知女兒摔碎了玉佩,便及時放了消息出去,對楚蕭也是小懲大誡。
他唯一的女兒,不想再被推入風口浪尖處。
正在刑部,埋頭整理案件的程溪,得知楚蕭摔了、玉碎了的消息后,查尋案情時精神不集中,整個腦子回蕩的都是......
楚蕭摔了、玉碎了......楚蕭摔玉......玉碎了?程溪想到此,右手的筆桿被猛地折斷,一滴墨汁暈染在紙上。
楚蕭怎么就剛好在他索要玉佩不成時,恰好摔倒,摔碎玉佩?太過巧合了,她是什么意思,用摔玉來表示自己的決心嗎?決心不接納他是嗎?
尋夢坊內(nèi),顧煥正隨著顧澄下棋,本來心情不太愉快,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心里狠狠腹誹了一下楚蕭,“這個小騙子,還摔倒,我看是想摔玉!”
顧澄見顧煥臉上顯而易見的笑容,執(zhí)起一子,輕輕問道,“什么事情,使你這么愉快?”
顧煥揮了揮手,揚起笑容,云淡風輕,“大哥,沒事,沒事,下棋,下棋?!?p> 顧澄心底一陣狐疑,這小子還喜歡上和他下棋了?以前不是最討厭了嗎?每每擺著一張臭臉。
將軍府內(nèi),楚蕭一手握著毛筆,一手扔著葡萄往嘴里丟去,好不清閑,昨天事后,她才知道當歸給她來了信,說他再踏渝國古洛,為尋藥材而來,并相邀再敘。
她沒想到當歸竟然約她一聚,想到這,楚蕭一笑。
“小姐,小姐,不好了,宮里傳來消息說,二公主中毒了,昏迷不醒,情況危急?!憋L雅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