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蕭早已從朝時的頭腦昏沉,清醒了過來,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一定是極不雅觀的。
但她更知道的是,若不早點(diǎn)回府,指不定有什么亂子。
楚蕭一個快步奔進(jìn)馬廄,尋了一匹馬,翻身上馬,喝了一聲“駕!”
顧煥這時方才追了下來,只見楚蕭打馬而去遠(yuǎn)遠(yuǎn)一個背影。她真的是,一點(diǎn)不顧及自個的形象。
老遠(yuǎn)傳來楚蕭清越的聲音:“馬我騎走走了,顧二你記得幫我付錢。”
顧煥愣愣地看著楚蕭消失在街道上,不自覺地從袖口中掏出了她的“璇瀾玉佩?!?p> 她真的很有意思。
“讓一下,讓一下。”楚蕭一邊心急地吆喝,一邊在想一套讓父親、母親能夠接受她夜宿在外的說辭。
畢竟她擔(dān)心萬一回家剛好被撞見。
楚蕭騎馬與一輛華麗馬車相錯而過,馬車?yán)锏娜讼破鸷熥樱种咐w長白皙。
程斯珊透過簾子看見楚蕭發(fā)絲凌亂,騎馬奔去,對著馬車?yán)飳ψ募玖甑濌庩柟謿獾溃骸安恢@楚家大小姐又干什么去了?”
季陵禎聽她這般說也微微掀起簾子一角,向外看去。
此時哪里還有楚蕭的半點(diǎn)影子,周圍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季陵禎又放下簾子,閉目養(yǎng)神。
程斯珊倒是絲毫不在意季陵禎的動作,沒有意識到他是不想和她多說,尤其是處在同一個狹小的空間里。
“看她剛剛打馬而去,發(fā)絲凌亂,焦急非常,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壞事?!?p> “她都和我大哥定親了,怎么還如此敗壞家風(fēng)?!背趟股貉凵窭锍錆M嘲弄,故意拔高了聲音。
她巴不得讓周圍所有人看清楚蕭的真面目,巴不得讓別人知道她的好“哥哥”給她娶了一個怎樣的嫂嫂。
“安靜點(diǎn)。”季陵禎仍是閉目養(yǎng)神,看似不甚在意,只是話一出口就是冷冰冰的。
說到底,他季陵禎真的煩透了像程斯珊這樣虛偽的女子,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小時候,見過太多太多了,他父親身邊圍繞的鶯鶯燕燕大多都是這個樣子。
這些無知婦人把后院弄的烏煙瘴氣,最后竟將魔手伸向了母親那邊,父親的冷淡讓母親最后放棄了生的希望。
說到底,還是父親的錯處。
他今日之所以和程斯珊同處一室,不過是奉皇后之命,接她入宮,伴讀二公主。
程斯珊也不再多言,她也不想自討沒趣了。
離宮門愈發(fā)地近了,季陵禎先行下車,對心腹低聲吩咐道:“你去探查一下將軍府獨(dú)女楚蕭昨夜和今早的行跡?!?p> “是?!?p> 進(jìn)了規(guī)矩甚多的皇宮,看著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宮殿,程斯珊一時迷了眼,覺得自己也高貴了。
因著她在詩會上的精彩表現(xiàn),皇后娘娘大概也在宮中有所聽說,所以才召她入宮伴讀。
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榮耀。
季陵禎這次入宮,是與太子殿下有事交談。而這皇后娘娘似乎是有心扶助宣武侯的庶女。
要他來相送,是想結(jié)親事?
楚蕭一路快奔,終于抵達(dá)了將軍府,她仍是決定翻墻入府,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剛一個輕巧翻入,穩(wěn)穩(wěn)落定,一只狗在下面澡已等候她多時。
小黑狗朝著她“汪汪汪”直叫著。
楚蕭被嚇住,一聲驚叫,大步朝瀟湘閣跑去。
這下府中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了動靜,紛紛出來探頭探腦相望。
一看便是自家大小姐捂著腦袋一路狂奔的樣子。下人們也是新奇,自家小姐什么時候連狗都怕了?不應(yīng)該啊。
瀟湘閣內(nèi),一眾婢女跪了一地,氣氛不自然,蕭漓九端坐在案臺上,翻著楚蕭平時閱讀的兵書。
她臉色很難看。
楚蕭一進(jìn)門見到的就是跪了一地的人和壓制怒火的母親。
風(fēng)歌、風(fēng)雅微微抬頭,拼命用眼神示意楚蕭,夫人的怒火燒起來了。
楚蕭剛進(jìn)門時,蕭漓九就注意到了,只是依然不做言語,等著自己閨女給一個解釋。
“母親,您怎么來了?!背捑`開笑容,旋即一歪,挨著蕭漓九坐著。
蕭漓九這才抬眼望向楚蕭,只見楚蕭發(fā)絲凌亂,皺了下眉,“我不來,怎么知道你昨夜一夜未歸?”
說罷,便揮手叫婢女退下,瀟湘閣內(nèi)只留母女二人。
“你看看你這打扮,昨晚去哪了?”
“母親……昨晚我……”
蕭漓九翻開兵書,平鋪在楚蕭面前,兵書里面的內(nèi)容赫然是民間的話本小說,蕭漓九指了指書。
楚蕭心想,壞了,這話本小說可是她托季陵禎好不容易搞到手的,這樣暗度陳倉的法子也是她想的。
可千萬不能讓母親告了父親去。
楚蕭正出神時,蕭漓九又道,“老實說吧,昨晚去哪了?你看看你,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呢?”
“母親……昨晚……昨晚我歇在歌坊了?!背挍Q定還是實話實說好了,一時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怎么在那樣的煙柳之地?”
“母親……這完全是個意外,我有分寸的,您不要擔(dān)心嘛?!背捑局捓炀诺囊滦溟_始撒嬌。
“我怎能不擔(dān)心,你看看,你看看,哎?!笔捓炀盘峙牧伺念}不對文的兵書。
楚蕭又是一陣撒嬌憨笑,挽著自己母親的手,信誓旦旦說:“意外,意外,下不為例,母親可不要告訴父親吶?!?p> 蕭漓九敲了敲楚蕭的額頭,深深嘆了口氣,“蕭蕭,你是女孩子,要注意分寸,你看你這副樣子要是讓旁人看了去,免不得要落下口角?!?p> “你是有了婚約的人吶?!闭f罷又是一聲嘆息?!澳赣H知道你的婚事你不滿意,可是那是圣上御旨,違背不得啊。”
楚蕭一揚(yáng)笑容,溫順道“母親我知道的,我明白,這次是蕭蕭錯了?!?p> “宣武侯府來下聘定吉時了,蕭蕭,我知你性子自由,但是后院的勾心斗角你也不要不屑一顧,有時候真的會葬送人命的?!?p> “嗯……”
“你父親一生只我一人,所幸我沒有接觸太多,可我幼時在蕭家見到了太多太多荒唐事了。我不想你陷進(jìn)去……”
蕭漓九說到此,眼眶竟也紅紅的,“我本想給你選一個對你真心的良人,誰想到……我的蕭蕭,宣武侯府人多心雜,你可要護(hù)好自己。”
“母親……”楚蕭此時也是心有所動,日后將不能陪在母親身邊,也是心有慚愧。
蕭漓九抬手抹了抹眼,故作輕松地說:“蕭蕭,來,快收拾收拾自己,溪哥兒早到了。”
“我發(fā)現(xiàn)你不在,對外推辭說你今日朝時不太舒服,雖是拖延了些時間,可這面還是要見的?!?p> 蕭漓九說著便將楚蕭拉入梳妝臺上坐下,用著木梳自上而下梳理著楚蕭的墨發(fā)。
“母親……”楚蕭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呆呆出神,咬了咬唇,“如果我婚后和離,你們會不會很失望。”
聽到“和離”二字,蕭漓九的手頓了頓,木梳停在了發(fā)絲上。
在渝國,和離總是少之又少,多發(fā)生在顯族間,母家有足夠的權(quán)勢才能有這樣的底氣。
普通尋常百姓幾乎沒有聽聞,女子犯錯或不討喜只有被休棄的份。
而和離再嫁更是不多,多是孤獨(dú)終身。
蕭漓九放慢了聲調(diào),盡心安慰著,輕手撫了撫楚蕭的軟發(fā),“蕭蕭,若你真的到了那個境地,不論你做任何決定,母親和你父親都支持你?!?p> 這番話就像是一顆定心丸,楚蕭感到的不僅僅是暖意,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正視。
“母親,謝謝你?!背掁D(zhuǎn)身抱著蕭漓九的腰,小臉埋在一片泛著清香的衣裳上,很好聞。
蕭漓九摸了摸楚蕭的腦袋,溫言道:“傻孩子,只要楚家在,我們就在,我們永遠(yuǎn)是你最大的支撐?!?p> 這親事算作是正經(jīng)定下了,十二件珍寶禮品、大雁海味、金銀首飾、美酒茶葉……足足有十六來擔(dān)。
雖然宣武侯不滿意這樁婚事,但這聘禮確實是給足了面子。
楚蕭打扮整理好,在瀟湘閣外遇見了正抬頭看天的程溪。他今日著一身青袍,輕便隨性的樣子。
楚蕭以為,他久居刑部,應(yīng)當(dāng)是刻板無趣才是。每日被案情折磨,和犯人打交道,總是會少了份輕松的。
楚蕭抬腳向她移去,她剛好換了件淺青色的對襟長裙,很巧。
還沒近身,程溪早已察覺,與楚蕭相望:“聽說你今日身子不爽,想探望后再走?!?p> 楚蕭彎了彎嘴角,也學(xué)著他的模樣,抬頭看了看天,很藍(lán)“身子沒什么問題,程大人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忙噢。”
程溪輕輕笑了,她在埋汰他是個“閑人”。
“雖然訂婚后,男女不應(yīng)這樣見面,要保持神秘感,可我還是忍不住想來看你?!背滔z毫不隔應(yīng)楚蕭暗處的損意。
話音剛落,楚蕭有些窘態(tài),她和程溪接觸太少,不曾想到他說去情話來竟這樣直白。
楚蕭一時有點(diǎn)難以適應(yīng)。
“……”
“不和你打趣了,是家妹叫我告訴你,過幾日,她就要動身去西郊軍營了?!背滔莱掗_不起玩笑,便緩和了氣氛。
楚蕭一驚:“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