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南宮井延再次沖上來的時候,師父揮手將我?guī)Щ亓鹆е?,往生鏡開啟,鏡中光華逐漸消散,里面的人赫然是爹爹!
爹爹披了一件玫紅色的外袍,在我房外吊著嗓子大喊:“快來人??!有賊人!”
在我去往庫房之前,又是爹爹取走了錦盒之中的東西;在我從邑陽城去往皇城之時,爹爹悄然躲在墻角;在周青鳶與李年烈私會時,他亦是默然在對面雅間喝著茶;甚至,在周冰碧失身之時,他未瞧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我心中涼意陡生,只覺渾身的力氣仿若被抽干,盯著往生鏡中的爹爹不敢眨眼,我不認(rèn)識這樣的爹爹!
“此人…當(dāng)真是我的爹爹?”
我喉中發(fā)澀,狠狠地眨了眨眼,入目的依舊是那個披了玫紅色外袍的爹爹。
“夠了!”
我揮手將往生鏡從半空中打下,鏡中一切眨眼間消失得不見蹤跡,摔在地上的往生鏡仿佛就是一面普通的鏡子。
曼珠沙華的味道襲來,師父在我身旁站定,我沒有抬頭,卻能感受到他的關(guān)切之意。他的手撫上我的肩膀,分明是冰冷透骨,我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淚水決堤而落。
“師父,我再不要看往生鏡?!?p> 重生之后,我拼盡全力活著,守著我的機(jī)緣,用心修煉,結(jié)交權(quán)貴,所求的不過是周家平安度過滅門之災(zāi)。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幫著爹爹守護(hù)周家,可到頭來我所做的竟像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師父輕輕擁著我,抬手間整個琉璃珠內(nèi)光華大盛,仿若有什么東西散開。
“周菁之?周菁之你在哪兒?周菁之——”是安若惜的聲音!
我在琉璃珠內(nèi)第一次聽到了外界的聲音!無暇匆匆而來,不停張望天空,詫異地看向師父。
“師叔?發(fā)生何事?為何要打開琉璃珠的結(jié)界!不是說讓小師妹專心修煉嗎?”
“去吧,有人尋你?!睅煾傅闹搁g輕輕撫上我的臉頰,將淚水拭了拭:“不要哭……這是你的劫,有為師在,不要怕。”
我不由自主地點(diǎn)點(diǎn)頭,木然地出了琉璃珠,安若惜見我突然出現(xiàn),卻是未顯出驚訝,撲上來挽著我的手,便將眉頭皺成一團(tuán)。
“你的手怎的這么涼?”她伸手撫上我的額頭,松了口氣:“還好不燒!”
“你有何事?”我出聲問她,卻是并不在意她回答什么,現(xiàn)在的我只想去迎君樓,要十壇好酒痛飲,醉了甚好。
安若惜拍了拍額頭:“哎呀,對對對,我是來給你這個!”
她拿出一件木質(zhì)的圓筒,伸縮間有大小不一三截,瞇著一只眼向內(nèi)望了望,獻(xiàn)寶般遞于我。
“快看看!這是我做的,叫千里眼!很神奇呦。”她挑眉笑著。
我拿起“千里眼”依著她的樣子向內(nèi)望去,只見前行數(shù)百步外的景物皆清晰地呈現(xiàn)在內(nèi),也是甚為有趣的。
我扯了扯嘴角,扯出一絲笑來,將千里眼還給她,她卻是愣住,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輕輕拍著我的肩頭。
“周菁之你怎么了?”
我將她亂動的手撥開:“若惜,咱們?nèi)ズ染疲珊???p> 安若惜卻是少見的沒有回答,只是聚精會神地瞧著千里眼之內(nèi)的景色。
“周菁之,我看見你爹了!”安若惜將千里眼拿開,指著西南方向。
一座極大的屋舍立于山頭,正是皇家的寺廟,崇善寺,亦是何姨娘去“靜心修養(yǎng)”之所。
我拿起千里眼望去,寺廟后門百層臺階的小路之上,爹爹正與何姨娘爭執(zhí)著什么,推搡間爹爹抬臂將何姨娘打橫抱起,便跨進(jìn)門內(nèi)。
我祭出浮生,只見安若惜亦是翻身跳上來,眸中閃著我看不明白的神色。
“周菁之,這深山老林的,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吧?萬一我被野獸吃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安若惜賴皮一般雙臂環(huán)上我的腰間:“不管,你就得帶上我,我不放心你!”
我御劍而行,片刻便來到崇善寺中。
“周菁之,往那邊!”
安若惜低聲說著,我亦是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瞧見了蓮香。
蓮香將一堆臟衣服放入木盆之中,正自在井邊打水,才幾日不見,她黑瘦不少,杏香從一間房中出來,將手中的衣裳扔給她。
“一并洗了吧!洗干凈點(diǎn)兒!”
蓮香提水的動作頓了頓,點(diǎn)頭:“杏香姐,今日的飯有肉嗎?”
“你就別想了,便是有肉也不是給你吃的!干好你的活,不該想的別想!”杏香皺眉斥道。
我御劍而下,落在屋頂之上,這間屋子紅墻青瓦,與其他的屋子皆不同,細(xì)細(xì)看著瓦片,上面竟是密密麻麻刻滿了符文。
我輕輕掀起一片,便聽見了何姨娘的聲音,原來這瓦片是用來設(shè)置禁制的,只是這手段太過粗劣。何姨娘的聲音很大,爹爹的聲音卻是更大,里面似是在爭吵。
“不錯!菁之的確不是我的女兒。那鳶兒呢?你敢對天發(fā)誓,鳶兒是我的親生女兒么?!”
爹爹怒氣沖天,我卻是愣在當(dāng)場,滿腦子充斥的皆是“我不是爹的女兒”這句話。
安若惜似有所感,輕輕擁上我的肩頭,示意看下去。
只見何姨娘發(fā)了瘋般握拳向爹爹打去:“你這個天殺的,你在懷疑我對不對?我為你做了那么多,犧牲了那么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是為我還是為那個男人,你當(dāng)我看不出來嗎?!便是現(xiàn)在你腹中的孩子也是個野種!”爹爹制住何姨娘,怒吼起來。
一時間房中盡是何姨娘的哭聲,帶著委屈的語氣突然就落了下風(fēng):“將我交給他的,不正是老爺你嗎?為了你的仙訣,為了你的正道……”
爹爹瞧著何姨娘這般示弱,瞬間亦是沒了脾氣,擁著她軟語安慰:“這些我都知道,但現(xiàn)在的確不是殺菁之的好時候啊!我能感應(yīng)到這丫頭身上藏著東西,定是個絕世法寶!”
“轟——”
我腦中仿若有什么東西炸裂開來,這許多年,爹爹對我的疼寵,竟全是假的!我祭出浮生御劍狂奔,不知行了多久,直到靈力枯竭,我摔在山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