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為什么要來？

　　四眼躺在淺淺的池水里，也沒想過起來，血模糊了水的顏色將他纏繞，像是要把他拉入某個看不見的深淵。

　　失血過多讓他的面色慘白，因忍耐疼痛而皺眉，時不時發(fā)出幾聲被強行壓制住的咽嗚?？粗車宿D移過來的目光，他反而發(fā)自內心的笑了笑。

　　那笑，說不出的譏諷。

　　“怎么？這副皮子很好看？”

　　瘋子有點不習慣四眼的臉上會露出這種表情，轉過頭去了。

　　四眼見瘋子的反應，道：“果然啊，能跟您呆一塊兒的人，都是一群狼心狗肺毫無人性的怪物！”

　　“若是我，早把這惡心的面皮給扒了?！?p>　　“那還是別了。”瘋子懶懶的笑著，他轉過頭來，用一種很拉仇恨的語氣緩緩說道：“嘖，你這樣戴著挺好看的，順眼。起碼我還能加深一下四眼的記憶……”

　　“至于你，還是不要露臉了吧，多難看啊。乖一點，就不要出現(xiàn)在大家伙兒的記憶里的了，免得給我們添亂?！?p>　　老怪拍了拍瘋子的肩膀，把他挪后頭去。

　　“這位朋友，敢問，你來這多久了？”

　　“你想知道？去問他啊，他應該知道的比我更多才是?！?p>　　四眼盯著七，那笑容充滿惡意。

　　七一點眼神都沒動，呆在這里就像是個無輕無重的旁觀者。

　　老怪樂呵呵：“我是個欺軟怕硬的老實人，那小貓爺誰敢惹，這里最好欺負的不就只有你這個瘸腿子？請多擔當擔當?！?p>　　“呸！”四眼也不笑了，“反正也活不成了，想從我這兒挖消息，狗屁！”

　　七突然開口了，“你這條支系?！?p>　　四眼無力的躺在水里，身體越來越冰，一聽見七的聲音，他頭不動，眼珠子死死咬住他。

　　七像是不適應這種宛如實質的目光，拉下帽檐遮住什么，才道：“你是最后一個?！?p>　　四眼安靜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由淺入深，逐漸囂張猖狂，他是用全身的力氣在發(fā)笑，笑的撕心裂肺，但凡是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種深深的悲切與絕望。

　　“真TMD好笑對不對？”

　　“讓一個劊子手去殺另一個劊子手，這誰TM弄出來的喜?。俊?p>　　四眼笑的完全不能理解，“我錯了嗎？我錯了嗎？我哪里都沒錯！誰愿意跟你們這見不得光的惡心玩意兒同流合污！你以為我愿意？我父親愿意？還不是你們逼的！”

　　七沒有說話。

　　鄒胖子懵了一會兒，“搞了半天，這是你們的家事？！”

　　“還要更復雜一些，胖子你是甭去想了?！崩瞎挚粗莻€氣質干凈的不像劊子手的劊子手，心里在掂量。

　　做這一行的哪個手里不沾上幾條人命，但像他這樣的……還真是少見。

　　老怪想，可以套過來。

　　“你逾越了?！?p>　　七留下這句話，走過去拔出密傘，四眼半點掙扎也沒有。

　　“嗤，過界算什么？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只要你沒來……”

　　密傘對準四眼的胸膛，那里面剛好是一顆跳動的心臟。

　　“你為什么要來？”

　　他從不后悔去這么做，只是恨自己當初為什么不能再謹慎一點，再小心一些。

　　四眼最后的眼神，是不甘，是怨恨，是痛苦，太過復雜。七疑惑了下來，他尚不能夠理解。

　　密傘刺入了心臟，結束了他的生命。

　　他是一個標準的仆族，哪怕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至死都不曾泄露那家人的任何信息。包括這次任務。

　　瘋子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手總是不自覺的撫摸耳墜，仿佛這么做可以給予他勇氣。

　　他扳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看來回去要上兩座墳了。

　　好麻煩！

　　“這是他的?！逼呱焓郑桓辩R片稍稍破損的眼鏡躺在手心里。

　　瘋子一看，手抖了，迅速一把奪過來，也不看，就是緊緊的握住，然后慢悠悠的放在兜里。

　　過了一會兒，他懶懶的沒什么表情的問道：“他走的舒坦嗎？”

　　“死不瞑目，我把他的眼睛合上了?！?p>　　過了半響，他才道：“多謝?！币撬藭r轉頭就可以發(fā)現(xiàn)，七早就不再旁邊了，他正和老怪聊的正歡呢。

　　鄒胖子過來道：“小子，心里難受？”

　　“我跟我大哥下過寶河，那里天天都亂，死人只多不少。”

　　鄒胖子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但這可不一樣。”

　　“有啥區(qū)別，豬朋狗友有的是，也不差這一個?！?p>　　鄒胖子看出這孩子就是死鴨子嘴硬，想瞞過胖爺，道行還是略淺了點，說不定心里都酸的嘩啦啦。

　　他也知道，像瘋子這樣出生在行里頭的人，必須要有一副冷石心腸。不管在意還是不在意，他都不能去在意。

　　對這樣半大的孩子，著實為難。

　　沒說什么，只是用力拍了一下瘋子單薄的肩膀，一切不盡在言中。

　　七此刻完成了任務，按規(guī)則，他必須要走了。

　　鄒胖子有點不舍，這孩子多好啊，就這么走了，估計以后也難以碰到了。并不是江湖太大，而是自身所代表的層次不同。

　　這是一條誰都跨不過去的界限。

　　“胖子，你就沒點臨別禮物嗎？”老怪提醒道，連大老板都有的小貓爺也必不可少。

　　“唉，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貓子，胖爺送你個玩意兒！”鄒胖子急急忙忙從兜里掏出個東西看也不看，朝著那么個背影就那么一扔，不知是鄒胖子的準頭不錯，還是七接的水準優(yōu)秀。

　　“咱們有緣再見嘍！”

　　七伸個手就拿到了，也沒看，就握著手里叮叮當當?shù)南г诹撕诎抵?，唯一破壞這份神秘感的就是那鈴鐺的聲音了。

　　“我們接下來還有哪里要去？”這是瘋子問的。

　　老怪微微一笑，晃晃手里的東西，“看看這是啥？”

　　鄒胖子圍觀，“地圖？！老怪你哪來的？”

　　老怪道：“這是從小貓爺那里討的，他就是通過這張圖才一路溜達到了這里，宰了那兩個兔崽子?！?p>　　“他從哪弄來的？我記得，我們……我碰到他的時候，他也像我一樣亂竄?！悲傋拥?。

　　鄒胖子：“小子你運氣不賴嘛，貓子心腸軟乎著呢?！?p>　　老怪道：“這圖據(jù)小貓爺說，是從個老頭手里撿來的?！?p>　　七的原話當然不會像老怪這樣表達的委婉，他很干脆的直說明了，那老頭也是他的目標之一，宰了他，才撿到這圖。

　　研究后才發(fā)現(xiàn)，這圖上有個重描的點，他想著去那點的位置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結果一網(wǎng)打盡。

　　“這里的設計很有意思，無論你從哪個洞口進來，無論你沿著哪條路走，都可以順過祭祀的地方。除了祭司住的石室?！?p>　　老怪也笑，“我們運氣不錯，誤打誤撞的跑進了祭司室，又從祭司室里出來，走上了正途?！?p>　　“所以我們走的這條路是最干凈的，小風應該深有體會吧？”

　　瘋子點頭道：“隨便走，碰上了幾十斤重的肉芽，被追的命差點沒了?！?p>　　“我們先返回那間祭司室，胖子咋了？”

　　鄒胖子掏空了口袋，甚至把口袋外翻，臉上的表情像是便秘了，難以形容此時鄒胖子的感受。他居然送錯東西了?。。?！

　　“老怪，你說，貓子要看見胖爺寫的‘一路走好’會不會突然折回來？”

　　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