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之巔,暮雪之中,冰雪染白的世界,有一翩然白影。
長風鼓動他的衣袍,風聲獵獵。
他卻靜立在群峰之間,懷中抱著一把琴,低垂著眼簾,一動不動。
紛紛暮雪落滿他墨色的長發(fā),落滿他低垂的眼睫,將他染得如同冰雪一般瑩白。他像靜立的雕塑,將自己變成茫茫雪景之中的一幅畫。
良久,他動了動。
修長的指尖落在樸素的琴上。他抱著琴,神態(tài)輕柔,深邃的眼眸中星河流動,就像在凝視著用刻刀鐫刻在心上的人。
慢慢的,他笑了。
嘴邊含著如沐春風的笑容,云開見日般,仿佛要將千山冰雪融化。
他輕輕擦拭著沾染冰雪的琴身,將它樸素的外表漸漸展現(xiàn)。
這只是一把很普通的琴。
青黑色的花紋,泛黃的琴弦,沒有多華麗的外表,質(zhì)樸到誰也不會多看它一眼。
可越久的琴,便懂得越多的故事。它的身上有著滄桑的紋路,就像歲月的刻刀,在心上鐫刻下的銘記。
誰也不知道,它經(jīng)歷過萬千的歲月,看過了世事浮華,百代滄桑。
它像一條線,穿引著從古至今,前世今生。這是他唯一的回憶了。
他在等一個人,一直等,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變得麻木,都快要忘卻她的模樣,忘卻他們之間的過往曾經(jīng)。
可他卻仍記得她清越的笑聲,清泠的琴音。
記得她,不高興時,使小性子的模樣。
有一天,他終于找到了她。
可有一天,他又遺失了她。
而這一次,就連他也不知道該要在哪里等她了。
哪里都沒有她的痕跡,哪里……都找不到她。
就好像她從來都不曾存在一樣,就好像,他從來沒有找到她一樣。
有時候他都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他真的遇見她了嗎?他真的等到她了嗎?她真的回來了嗎?
她……還會回來嗎?
耳畔是風雪的呼嘯聲,蕭蕭索索,不愿停留,道著數(shù)不盡的辛酸蒼涼。
不該如此的,不該的。
他在心中低喃。
這里,不應該是風雪侵染的世界。她喜歡花,喜歡蝴蝶,喜歡溫暖漂亮的東西。
這里冷冰冰的,想來她也不會喜歡,所以才不愿意回來。
他默了默,玉色指尖緩緩落在琴上。
悠揚的琴音從指尖緩緩蕩出,蕩開圈圈漣漪。
就像春風拂過冰凍的湖面,吹過冰雪的世界,吹來千樹萬樹的繁花盛開。
冰雪消融,融入濕濡的泥土。
繽紛百花盛開,芬芳撲鼻,彩蝶飛揚。
他靜默地看著欣欣向榮的世界,心底卻劃過未名的蒼涼。
陌上花已開,君可否緩緩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