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龍縮在水晶缸的一角,立著身子,用淺金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李信怡揉著脖子,嘴里不滿地嘟嘟囔囔。徐謂拿來的藥粉敷在了她差點被勒斷的脖子上,勉強算是物盡其用。
“這是什么地方?”小白龍突然開口了。
清清亮亮的少年聲音,只是冷的像冰。
“你竟然會說話······”李信怡興奮起來。徐謂用胳膊肘狠狠一捅她,把她捅沒了聲,才轉(zhuǎn)向小白龍。
“我好友少年心性,不甚懂事,冒犯了大仙。望大仙切莫與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計較?!毙熘^恭敬地做了個禮。
“你倒是會說話。”小白龍哼了一聲。
“這里是凡間?”他問道。
“回大仙,是凡間?!毙熘^文縐縐地回道。
“莫叫大仙了,怪難聽?!饼堫^轉(zhuǎn)向李信怡:“你方才可是說,是你救了我?”
“是,”李信怡看徐謂小心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隨意開口:“小人當(dāng)時被人追殺,隨后大仙您就從天上掉了下來?!?p> “就這些?”小白龍從缸中跳出來落到桌子上,追問道。
徐謂和李信怡心有靈犀般同時朝后躲了一步。
“小人只有這些可說。”李信怡答道。
小白龍在桌上游了兩圈,也沒心思去理會畢恭畢敬立著的那兩人。
“那大仙是從何處來,又要向何處去?”李信怡狗腿地問道。
“我便須得告知你?”小白龍有些煩躁地瞪她一眼,李信怡知趣地閉了嘴。
“誰欠他的······”李信怡小聲抱怨,徐謂皺起眉,又狠狠捅了她一肘。
小白龍聽到了,但他沒想理。他剛從混沌中醒來,此時頭還有些疼痛。他調(diào)動體內(nèi)的靈力,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的脈象出奇地平穩(wěn)剛健。但奇怪的是,他現(xiàn)在能使出的法力所剩無幾。而且,他身體不僅返回了幼年的狀態(tài),還縮小了不少,那細(xì)膩的龍鱗、軟嫩的龍角以及一尺長的身體便是最好的佐證。
他記得自己被兩個裹著白色臉巾的人打傷、自天上墜落,又記得自己被一團(tuán)似是很熟悉的氣息包圍,不久便落入了一方清冽甘甜的水中。他還記得他如今的年歲應(yīng)是少年。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那他是誰,他從哪兒來?他又是為何受傷?又是為何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那個······你!”小白龍清清嗓子,抬起龍爪指著李信怡,“你救了我,我日后必會報答你。不,你們兩人?!彼种噶酥感熘^,還用爪子朝他們兩人作了個揖。
“我方才初醒過來有些心煩意亂,多有得罪?!彼槐菊?jīng)道。
“不打緊不打緊?!甭犓f要報答,李信怡心中早樂開了花,面上還得裝著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徐謂沉默著回了個禮,然后回過頭來小聲喚李信怡:“信怡!你還是盡快入宮吧,若是誤了時辰,皇上又要怪罪了?!?p> 對,她還要入宮!李信怡如夢初醒一般,慌亂起來:“音音呢?她為何還不回來?”
“你要入宮?”小白龍敏銳地捕捉到了兩人的動靜,龍頭一偏,橫她一眼。
“是啊大仙?!崩钚赔冻鲆粋€自己都覺得甚是諂媚的笑容。
小白龍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以他的記憶,他現(xiàn)在應(yīng)是受人追殺,那些人未能殺他,怕是還要來尋。以他現(xiàn)在的情狀,若是被找到,恐是要命喪當(dāng)場。
救他的人看起來多少有些本事,他在此處龍生地不熟,還不如跟著她較為穩(wěn)妥。況且人間的皇宮向來是受神仙庇佑之地,若是呆在宮中,必會比外邊安全些。
于是他甩甩身上的水珠,又纏上了李信怡的脖子:“我同你一起去?!?p> “大仙······您去做什么?”李信怡為難地笑。
小白龍把尾巴緊了緊,慢悠悠道:“你的救命之恩我還未報······”
“大仙饒命!大仙饒命!您說什么便是什么!”李信怡就差跪下來求這祖宗了。
于是小白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又跳進(jìn)水晶缸中,逍遙自在地游了起來。
徐謂同李信怡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敢出聲。
門“吱呀”一聲開了,伴著那一聲響,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缸里的小白龍憑空消失了。
下一刻,有個冰涼的東西纏上了李信怡的脖子:“我還在?!?p> 李信怡僵硬地站著,一動不敢動。生怕這大仙一個不高興,尾巴一緊,她李信怡便一命嗚呼了。
“怎么都站著,”白音音關(guān)上門走到他們身旁:“怎把這缸也搬出來了?啊,我不過出去不到一炷香時間,你這脖子怎么濕淋淋的還有紅痕?”她指著李信怡的頸子。
“不小心磕的罷了。”李信怡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白音音自是不信,但也沒再多問,只把手里的衣服遞給李信怡:“你去屏風(fēng)后換了吧。我又想了想,覺得我衣服偏小了些,便翻了套徐公子的過來,你湊合著穿吧?!?p> “以你二人的交情,徐公子必不會介意罷?!彼岳钚赔磉吿匠鰝€小腦袋,含笑看著徐謂。
“自是不會,快去換罷,陛下還等著?!毙熘^見那小白龍突然消失,雖不知他去了何處,也知他必是不想讓人看見,便索性閉口不言。他輕輕推了李信怡一把,催著她去換衣服。
“非禮勿視?!毙“埖穆曇魬袘械貍鱽恚S即李信怡頸上一松,水缸里濺起了小小的水花,估計是那神仙又回水里去了。
李信怡拿著衣服到屏風(fēng)后去了。
小白龍看著徐謂和那剛進(jìn)來的白衣女子坐下,翻了個白眼,仰著肚子躺在了水面上,愜意地吐泡泡。不多時,他見李信怡換完衣服出來,便從水中躍出來,抖了抖身上的水,趴到了她肩膀上。
“是我?!彼÷曊f了句,還是感到她身子猛地繃了起來,像一把拉滿的弓。
他也懶得管她,只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頭擱到了她身上。
送李信怡出門時,白音音見她肩上有水,邊責(zé)備她怎就不小心又弄濕了衣服,邊拿帕子過去想幫她擦干。徐謂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猛一把捉住她的手,調(diào)侃了兩句她像是個送丈夫出門的妻子,算是把這事糊弄過去了。
李信怡不動聲色地指指肩膀,翻了個白眼。
徐謂這下懂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待李信怡出了門,徐謂和白音音便又回到她進(jìn)門前的狀態(tài),一人坐在桌前讀書,一人坐在椅子上繡裝行李的口袋。
“音音,你這是給誰繡的?”徐謂還是忍不住問了。
“小將軍啊,還能給誰?”白音音頭也不抬:“她常在外四處奔波,身邊也沒個人給她做這些。我多做一些給她,讓她好舒坦些?!?p> 的確,白音音做東西,通常是給李信怡。因著李信怡是自己好友,徐謂也不好意思說些什么。可這時間長了,心里難免有些吃味,嘴上也便不饒人起來:“她哪里用得著別人給她做這些?音音總對她這般好,怕不是想嫁入將軍府?”
“說什么渾話?”白音音抬頭瞪他一眼,隨后低下頭,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信怡在我心中就如同我妹妹一般。況且將軍府這樣的地方,不是我這種人可以奢望的?!彼猿暗匦π?,又開始繡口袋上那朵牡丹。
徐謂心里“咯噔”一下,想是自己又說錯了話,但嘴上卻仍舊不依不饒地嚷道:“音音又在自貶了。你這般知禮又有才情的女子,別說是將軍府,就算是侯爺能討到你作媳婦,那也是前世積了大德?!?p> “徐公子又在說胡話了?!卑滓粢粜π?,不置可否。
“那音音可知李信怡肩頭為何有水漬?”徐謂避開了這個沒完沒了的話題。
白音音抬頭看他,眉頭蹙起。
“她今日可是帶了條小應(yīng)龍回來的,只是你沒見著?!毙熘^略帶得意地說道。
白音音少見地出聲笑了起來,笑罷,才在徐謂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沒燒啊。”
徐謂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作弄了,惡狠狠地喚了聲她的名字:“白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