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習字

　　“真的不能不喝藥嗎？”谷桃皺著眉頭看著放在自己面前散發(fā)著難聞味道的湯藥，眼睛里充滿了嫌棄。

　　明明她根本就沒有感染風寒，為什么她還要喝這么苦澀難聞的湯藥？！

　　云袖站在她身側(cè)嚴厲地叮囑著她：“必須喝?！?p>　　谷桃暈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真的是嚇得魂都飛出去了一半。但若她慌了，那么這舉院上下又有誰來定心？

　　她強撐著精神，直到李大夫診治結(jié)果出來的那一刻她才松了口氣。

　　長時間提著心神，一時放松險些叫她軟倒在地上。

　　還好谷桃沒事。

　　萬幸谷桃沒事。

　　這些日子，與谷桃相處地最久的人便是她，倘若谷桃真的有個什么萬一，她一輩子也不能放過自己。

　　還好只是一場小風寒。

　　眼下谷桃雖然臉色蒼白了些，但好歹她沒有任何的損失。

　　今日的情形絕不能再重演，她必須要更加仔細地看顧好谷桃才行。

　　她放松了一下自己過度繃緊的神經(jīng)，面帶著微笑，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小桃乖，快喝了這碗藥吧。藥喝了，身體才會好起來，你也不想我們再替你擔心吧？”

　　“……”谷桃瞟了一眼云袖，低下了頭，端起桌上溫熱卻不燙手的藥，虛弱地道：“我喝就是了。云袖姐姐你正常一點……你這樣我害怕……”

　　說完也不待云袖反應(yīng)，便屏住了呼吸，將碗中的湯藥一飲而盡。

　　若說先前的笑是強扯出來的，那么現(xiàn)在云袖臉上的笑便是真心實意的了，她摸了摸谷桃的頭，一邊端起藥碗，一邊笑道：“我們小桃真乖?！?p>　　谷桃喝下藥，臉上的五官都被苦得扭在了一起。

　　她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眼含著淚拉住了正要往外走的云袖：“云袖姐姐，甜蜜餞呢？”

　　云袖轉(zhuǎn)過身來笑瞇瞇地看著谷桃：“想要甜蜜餞??？”

　　谷桃一邊小口小口地呷著水，一邊可憐地看向云袖，點了點頭。

　　云袖卻并沒有放下手中的托盤，而是依舊笑瞇瞇地看著她，回了她兩個字：“沒有?！?p>　　谷桃一口水嗆在嘴里，一時原本被壓下的口味沖上了頭，她只得一邊咳嗽，一邊又倒了一大碗水，待自己平息好氣息，不再咳嗽再將水一口飲下，這才好受了許多。

　　待她回過神來時，云袖早已繞過了屏風。

　　從前她喝藥嫌棄味道苦澀難聞，云袖姐姐還會給她備著甜蜜餞的?？墒墙裉靺s沒有了，她不由喃喃道：“難道云袖姐姐生我的氣了嗎？”

　　一直坐在一旁如一個背景板一般，偶爾才翻一翻書頁的謝子淵這才開口替云袖解釋道：“李大夫新開的藥用后不能食用甜蜜餞。藥方里有幾味藥與甜蜜餞相克，為了藥性，你便忍著這苦吧?！?p>　　谷桃生無可戀地趴在了桌子上，心中大嘆：妖生不易。

　　又喝了幾杯水，緩了好久，嘴里的藥味才徹底消散。

　　因為谷桃突染風寒，原本的課程便停了一天。因此今日谷桃便不必再學習那些繁瑣的禮儀。

　　雖然谷桃如今已將禮儀學得差不多了，但這并不妨礙她討厭這一套套的繁瑣禮節(jié)。

　　她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看著在一旁讀書的謝子淵，她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心里有了主意。

　　谷桃跳下了桌子，走到謝子淵身旁：“謝哥哥，欒先生今日會去一品樓說書嗎？”

　　谷桃醒來做下對自己身體的保證之后，謝子淵便改了谷桃對他的稱呼。

　　原因是外人聽著容易露了破綻。

　　擬定了“子淵哥哥”、“謝哥哥”、“表哥”和“哥哥”幾個稱呼，最終定下了“謝哥哥”這么個不算特別疏遠也不顯得很肉麻的稱呼。

　　初時還有些不適應(yīng)，喊了幾次，谷桃便也習慣了。

　　謝子淵不緊不慢地給書翻了個頁，看也沒看谷桃，他平淡地開口問：“怎么？你想外出？”

　　谷桃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拉扯著謝子淵的衣袖，向他撒嬌道：“反正我今日也無課，不如……”你帶我出去玩吧！

　　謝子淵頭也不抬地否決了她：“不行?！?p>　　“？”沒想到會被拒絕掉這個提議，她詫異地抬頭問：“為什么？”

　　謝子淵這才正眼看向她。

　　臉色已不再慘白如雪，唇上也恢復(fù)了一點點顏色，只是還是稍顯蒼白。看來身體恢復(fù)得還算可以。

　　他就著手里拿著的書，輕輕地敲了一下谷桃的頭：“身子沒好就老老實實地在府里待著，別想著出去玩了?！?p>　　“可是在府里又無事可做，實在是無聊的很?！惫忍艺Ｖ浑p水靈靈的眼睛，可憐地看向他。

　　謝子淵看著她可憐的樣子，竟然真的低頭思量了起來。

　　谷桃不由得心下竊喜，嘴角也不由勾出了一抹微笑。

　　謝子淵見她竊喜的樣子，不由得也跟著勾起了嘴角。不過弧度極淺，不易叫人察覺。

　　由著谷桃興奮了一會兒，謝子淵才做出一副思考好了的樣子。

　　谷桃期待地看著他，等著他宣布外出游玩的決定。

　　謝子淵莊重地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無聊的話，那么我今日便教你習字吧?！?p>　　谷桃的笑，僵硬在了臉上。

　　“你說什么？我好像聽錯了？”

　　“我說，反正今日你又不上課，閑著又無聊，不如我教你習字吧。”謝子淵打破了她最后的微渺希望。

　　“為什么?。?！”谷桃不由得悲憤地喊出了聲，“不是說好今天不上課的嗎？”

　　“的確不是上課，習字是一種樂趣。”謝子淵一邊辯解，一邊敲打道：“而且我看你如今活蹦亂跳的，精力十足。好像已經(jīng)不需要休息，可以直接去上課了。”

　　我精力十足地為什么就不能去上街??！谷桃在心里悲憤地想著，然而卻沒有說出來的勇氣。

　　但照比起禮儀課，她還是選擇習字吧。畢竟她還記得上一次在一品樓時謝子淵說的，在一品樓點菜要識字這個條件。

　　她低著頭，妥協(xié)了謝子淵的安排：“那今日便麻煩謝哥哥教我習字吧?！?p>　　謝子淵滿意地點了點頭，提高聲音喚了一聲墨書的名字。

　　不一會兒便聽見屏風外傳來墨書都聲音：“少爺，您有什么吩咐？”

　　謝子淵吩咐道：“你將我今日要你隨身帶著的小書箱遞進來?！?p>　　“是?！?p>　　候在屏風外的云袖便對墨書輕聲道：“遞給我吧?！?p>　　他一個書童，進了主子的閨房到底不太方便。

　　墨書也明白云袖的意思，他點了點頭，將一直提在手里的小書箱遞給了云袖。

　　云袖接過后，帶著書箱繞進了屏風。

　　屏風內(nèi)，谷桃坐在圓桌旁，謝子淵則坐在她正對面。

　　云袖便將書箱放在了桌上。

　　谷桃好奇地看著書箱，先前她出謝府的時候也看到幾個書生背著書箱來來往往，只是自己卻不曾近距離地看過，摸過。

　　眼前的這個書箱照比著她那日看到的書箱要小巧了許多，一看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這樣一想，谷桃更加悶悶不樂起來，原來他那么早便做好了打算。

　　書箱雖小，但打開后里面的物品卻一應(yīng)俱全，除了筆墨紙硯之外，上面還擺著一個兒童啟蒙用的《三字經(jīng)》。

　　謝子淵先叫她把筆墨紙硯等一應(yīng)物品擺放好，隨后才將這本啟蒙書教給了谷桃。

　　待谷桃將桌面整理好之后，謝子淵方才道：“這本書名為《三字經(jīng)》是人族孩童啟蒙時所用的書籍?！?p>　　說著，他看了一眼谷桃，見她面無異色，只是依舊苦惱地看著書本，他頓了頓，才又接著道：“現(xiàn)在翻開第一頁，我們來講第一頁的內(nèi)容。我讀一遍，你先跟著順一遍?！?p>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p>　　“這一句話的意思是……”

　　謝子淵邊踱步在谷桃周圍走著，邊講解著每一句話的意思。時不時地還會單獨提出一兩個字對谷桃強調(diào)一二。

　　入耳如泉水般清冽的聲音倒是減少了幾分谷桃對讀書習字地枯燥之意。好在前面的這一些內(nèi)容也并不難懂。

　　很快，谷桃便學會了前幾頁的內(nèi)容，并跟著背誦了下來。

　　“前面這幾個段落結(jié)束，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因為谷桃掌握地還不錯，謝子淵便給了谷桃?guī)追昼姺潘傻臅r間。

　　同時他頭替自己到了一杯潤嗓的茶，以免咽喉受到損傷。

　　說來他還從未給人上過課，即便是家里的那些堂弟堂妹也沒有過。

　　別的孩子如何他不知，但至少谷桃的這種狀態(tài)是讓他滿意的。

　　谷桃趁著休息的時間，則是多吃了幾口糕點，讀書習字是一個費精神的活計，她本來便病體未愈，眼下若是再因為習字而暈倒，害得云袖加倍受罰，那可是得不償失的。

　　待小休結(jié)束后，謝子淵卻并沒有叫谷桃拿好書籍，而是讓她將書本平攤在了桌子上。

　　他站到了谷桃的身后：“接下來，我便教你寫字，練字?！?p>　　他先是給谷桃示范了一遍握筆的姿勢，叫谷桃照著他的樣子去學，隨后又替她調(diào)整到標準姿勢。然后便握住了她的手，先寫下了最為簡單的幾個字。

　　谷桃被謝子淵擁在懷里，只覺得自己被烘得暖暖的，她感受著手上的力道和方向，順著謝子淵的意識去書寫。

　　一遍過后，謝子淵才放開了她的手，道：“你自己寫一遍試試吧。”

　　一開始谷桃還不太適應(yīng)握筆的力度和筆鋒的走勢，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如同狗爬一般。

　　但重復(fù)了幾遍之后總算好了些，不再如第一個那樣難看。

　　謝子淵看了看，夸贊道：“還不錯，但還是要多練練才行?！?p>　　剛剛學會寫字的谷桃得到了這樣的夸贊，心里還是很歡喜的，面上也帶著笑容。

　　謝子淵向窗外看去，卻見此時已經(jīng)日漸黃昏，原來不知不覺間，一天便這樣過去了。

　　雖然谷桃正在興頭上，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時候，但谷桃今日已經(jīng)用了半天的時間學習。且她的身體還沒有恢復(fù)過來。

　　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比如眼下這件事，便是。

　　因此他便結(jié)束了今日的學習。

　　當謝子淵說今天地課程結(jié)束了時，谷桃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她還沉浸在學習的快樂之中。

　　見她這樣積極，謝子淵不由有些失笑，他彈了一下谷桃的腦袋：“好了，你病體未愈，不能過度耗費精神，今日便先這樣吧。你若是喜歡的話，我會和單姑姑商量好課程時間的?！?p>　　其實以一天的時間來論，每天上兩節(jié)課也是綽綽有余的。

　　只是他們憐惜谷桃體弱，不忍她過度勞累，因此才定下了一天一課的課程安排。

　　谷桃倒是不在意那些，一聽到習字課還可以替換掉禮儀課，她簡直高興地都要飄起來。

　　她瞇著眼睛傻笑著。

　　謝子淵則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叫來云袖，替她收拾好了一應(yīng)物品。

　　他摸了摸谷桃的頭，無奈地道：“好了，別傻笑了，該用膳了。”

　　谷桃這才慢慢收了臉上的笑意，只是那種開心的氣息有如實質(zhì)般，仍舊飄在她的周圍。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了過來。

　　她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痛地臉頰，心里嘆了口氣：“這嬌弱的身體，什么時候才能徹底痊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