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到了前院大堂，天色已經(jīng)越發(fā)昏暗了，天邊的霞彩也漸漸消散。
江辰暮正百無聊賴地坐著吃糕點，身后跟著貼身的侍衛(wèi)展斯，何正言則站在在一旁候著。
“參見王爺?！?p> “臣妾參見王爺”
晏慈同何昀兆一齊行了禮，江辰暮聞聲抬起頭，見晏慈來了，從椅子上起來，上前幾步拉過晏慈。
“你怎的待了這么久？走，我來帶你回家?！闭f完便要拉著晏慈出去。
晏慈抬頭看向何正言，只見其朝著江辰暮的方向微微頷首，看不清神色，而一旁的何昀兆倒是面帶了些詫異。
“如此，臣等恭送王爺王妃?！焙握蚤_口道，說罷直起身子，便要向前送客，何昀兆便也跟著向江辰暮同晏慈施禮。
晏慈輕輕掙了掙，停步向何正言和何昀兆道別，方隨著江辰暮出去。
一路走到大門口，江辰暮都未曾再說什么，眼中除了腳下的路便是晏慈，再未同何家人有言語上的交集，晏慈心下揣測，不知是否是初到陌生之地，讓他有所不適，想來幼時去往遠(yuǎn)親家里做客時也總是少言寡語。想到這，晏慈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江辰暮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安慰之意，回握了她。
到了何府大門口，原先的轎子換成了舒適的馬車，琴漱不知何時出來的，此時正同紫蘇站在馬車旁等候，隨行的還有十?dāng)?shù)位隨侍。
待同何家父子道了別，二人便進了馬車。
“王爺怎么突然……”晏慈剛開口便被江辰暮一根食指抵住了唇。
有些不自覺的抿了抿唇，還未反應(yīng)過來，那人已經(jīng)移開了手。
“紫蘇說今夜有集市，好玩?！彼佳坶g帶著興奮，低聲說道：“四哥不在，偷偷玩?！?p> 晏慈默然，想勸他回去，卻又不忍心掃了他的興。
外面聲音漸漸嘈雜，傳來各式攤販的叫賣聲，馬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馬車外傳來紫蘇的聲音。
“王爺，到了?！?p> 聞言，江辰暮沖著晏慈一笑，先行下了馬車，待晏慈出來，便在下邊接著她。
安置好馬車，留了幾人看守，其余的人便跟在兩人身后，保護兩人的安全。
說來這還是晏慈第一次見到京城的夜市。從北狄一路向南到京城，途中多走的是鄉(xiāng)野間的小路，除了置備一些必需品時會去往城中的商鋪，但也往往停留不過片刻。
因此此刻的京城夜市風(fēng)貌，于她而言無疑是新鮮熱鬧的。
不同于上次同何昀兆出來時見到的街市，白日的街市雖熱鬧，卻終歸少了一些味道。在夜里，攤販商鋪為了照明都打了不少燈，燭火在紙籠中搖曳閃爍，使得整條街都帶了一絲煙火風(fēng)味，多了些許獨有的曖昧之意。
江辰暮牽著晏慈的手左右顧盼，不時在一些小攤位前停留，把玩一些小玩意。
忽然瞧著一個賣木簪子的小攤，晏慈不禁多看了幾眼，倒不是喜歡這些東西，只是看到這木質(zhì)簪子，便想起了身邊這人那一屋子的木玩品。
“阿慈！看，是小人兒！”正出神想著，江辰暮忽然喊道，還拉著她快步走了幾步。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是一個捏面人的小攤。
“好看！”江辰暮拿起其中兩個面人，將一個小娃娃模樣的面人遞到晏慈眼前。
晏慈愣了愣，訥訥地接過來，目光停在這面人上，記憶一時飄回了八年前的一天夜里。
那時候兄長生死不明，她跟著難民們逃難到淮州的一個鎮(zhèn)子上，之后跟著鎮(zhèn)子里的乞丐們，日日靠乞討和撿拾酒樓飯館的剩飯為生。
那日正值上元佳節(jié)，整條街上張燈結(jié)彩，路邊都是吆喝著買賣商品的小販，花燈各處都是，隨處可見才子佳人對燈猜謎，長橋下的河上飄著被寄寓了美好期待花燈。
但當(dāng)時的她卻無心也無力去欣賞這花燈夜色。
她蜷縮在街角的陰影處，往來的人們與車馬似重重黑影略過她的眼前，她什么都沒看到，眼神只緊緊盯著十米遠(yuǎn)處買著吃食的餅攤。
她已經(jīng)兩日不曾進食了，看著那新出鍋的熱餅，晏慈低嘆一聲，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若是跑得快，現(xiàn)下人多眼雜，這小販當(dāng)是抓不住自己的，如此想來，晏慈咬了咬牙，便準(zhǔn)備著上前偷取一個餅。
哪知這剛邁出了步子，便被人擋了下來，她步子不穩(wěn)，一個勁便撞到了那人身上。
“你可還好？”少年溫潤清朗地聲音在耳邊響起，晏慈借他力站穩(wěn)了身子，一抬頭便對上了一雙眼，一雙燦若辰星，滿載笑意的眼。
她愣住了，只呆呆地看著那雙眼睛，被這美麗攝住了心神。
“小姑娘？”那人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晏慈回過神來，退后一步。
“喏，給你的，看你盯著那攤子許久了，餓了吧?！彼χ鹆硪恢皇郑瑢⑹稚系膬蓚€燒餅遞給晏慈。
見了吃的，晏慈也顧不上看著眼前這好看的臉了，一時吃得太急，還險些噎著自己。
“慢點吃?！鄙倌贻p輕撫拍著晏慈的背，幫她順氣。
晏慈點點頭，放慢了速度，眼角余光看向少年。
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腰間還佩掛著一塊成色上佳的玉佩，晏慈心下猜測應(yīng)當(dāng)是大戶人家的少爺，看著年紀(jì)，約莫應(yīng)是比自己大了幾歲。
晏慈流亡這兩年，時常饑寒相迫，雖已經(jīng)十歲，但身材嬌小又有些發(fā)育不良，現(xiàn)下又是一身乞兒模樣，看上去倒更像是七八歲的小兒。
吃了些東西，晏慈覺得胃里舒服了一些，方開口道：“謝謝公子。”
少年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發(fā)，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臟亂而表現(xiàn)出一絲不耐。
“這個送給你?！鄙倌陱膽阎腥〕隽艘粋€小小的面人，是個女娃娃的模樣。
“就當(dāng)做我在上元節(jié)遇見你的禮物吧?！闭f罷，將面人遞給了晏慈。
“暮兒！”晏慈接過面人，正想道謝，便聽見有人向這邊喚道。
少年朝著來人的方向應(yīng)了一聲，又轉(zhuǎn)頭對晏慈道：“要好好活下去呀?！?p> 說罷便不回頭地向方才喚他名字的老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