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凡得恩師支持和肯定，放下心來，對楊望年道：“三天前學(xué)生在李府賣魚，得楊夫子相助處良多，囿于情形，未曾謝過夫子。今日恰逢當(dāng)面，學(xué)生謝過楊老夫子”！
楊望年聽他提起三天前賣魚的事，心里多少緩和了些，然而一想到此子不尊先賢，又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要是說某個具體方面，指出弊端以及改進之法，這也能接受，行不行的通另說。這沈不凡倒好，這是所有的先賢都不用他來尊重了，都要補充，這不但是狂妄，楊望年甚至覺得已經(jīng)有些大逆不道了，怒道：“先賢諸多著作包羅哲學(xué)、倫理、教化、禮法、律法以及詩詞歌賦等等，方方面面不一而足，你沈不凡有何可補足的”？
沈不凡多少了解楊望年的脾氣，知道自己的話觸動到了他的逆鱗，自己在這不具備科學(xué)素養(yǎng)和邏輯思維的古代說剛才的話有些太過大膽和不智，一時有些迷茫。恩師秦夫子為自己取字“拙言”真是再準確不過了。
楊望年可不會給沈不凡迷茫的時間，見這狂妄之徒?jīng)]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以為他害怕了，道：“人人都說老夫頑固如古石，倔犟如蠻牛，然而老夫還是多少有些容人之量的。你也不用害怕，若有些許道理，你今天的話，老夫也不跟你一個后輩計較”。
秦夫子在旁也覺得自己這弟子剛才的言論過于大膽，還引得好友如此大動肝火，這本來還準備帶他去拜訪好友，看來暫時是不用了。見好友咄咄逼人下，沈不凡沉默以對，想起沈不凡關(guān)于科舉勸解自己的事，知道自己的弟子應(yīng)該有對應(yīng)，嘆口氣道：“拙言，唉，事已至此，有話也不用藏著了，即使不滿意，改日我再帶你去楊教諭家賠禮道歉”。今天這種場合，他一直稱呼楊望年為楊教諭。
沈不凡見恩師都不太抱希望，也知道自己將要說的話起不了什么效果，還惹得在場的人對自己有敵意，心想真是諷刺：進門之前還想博點名聲，在權(quán)勢心里留點好印象，這下好了，整個都得罪了。
胡學(xué)正見沈不凡不敢答話，道：“沈賢侄，你可有話說”？看來他也對沈不凡不滿了。
沈不凡見大家都望著他，還有的人聽到胡學(xué)正也有不滿，甚至幸災(zāi)落禍，紛紛斥罵道：“大膽狂徒，不知天高地厚”、“此子不過故作驚人之舉，以博取宗師關(guān)注”……
沈不凡這人，有個特點：吃軟不吃硬。你要好好說還好，比如楊望年那樣，舉例說明，認為沒法子補充了也行，先不管對不對。其他人倒好，這一個個的冷言冷語諷刺是怎么個回事？
大不了不走科舉也罷。牛氣發(fā)作的沈不凡手一拱，大聲道：“科學(xué)也就是萬物的自然規(guī)律的研究缺乏，邏輯也一片空白”，又怕他們聽不懂，情急之下道：“比如船只為何可在水上行走，鳥兒為何在天空飛翔，星星為何……”
沈不凡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士子打住了：“這不就是奇淫技巧的雜學(xué)”？之后眾人的反應(yīng)應(yīng)證了沈不凡的設(shè)想，果然沒有什么用，還引來嘲諷。
一下子，批評接踵而至…
“我就說了吧，此人是嘩眾取寵”
“還以為是什么高見，原來如此”
“我看此人不似我儒門中人”
……
胡學(xué)正見大家鬧哄哄的，實在不像話，咳嗽兩聲也就停了下來。他多少城府還在，看了一眼沈不凡道：“學(xué)問探討，無不可者，可還有人讀過其他著作”？這話也就是說這次是學(xué)術(shù)討論，都可以說，哪怕沈不凡這樣也行，當(dāng)然，也略過了沈不凡。
當(dāng)下有人站起來道：“晚輩……”
………
坐下來的沈不凡腦子有點亂，也沒有心思聽大家的討論，枯坐在那里，想著以后的出口，萬一科舉連秀才都考不上，該怎么辦？
散會的時候，沈不凡老老實實地跟在秦夫子屁股后面走出來，秦夫子看著弟子的樣子，道：“回去再說”。
沈不凡“嗯”了一聲，告別了恩師，從李府偏門走出來時，看到李大利在陪爹爹和二牛說話。今日得了二錢五的銀子，心里高興，就連一直沉默寡言的沈木匠都陪著李大利在說笑?？吹缴虿环渤鰜?，道：“凡兒，事情都完了”？
沈不凡未免引起他們擔(dān)心，神色如常，道：“嗯，完了，宴席馬上要開始了，我就出來了”。
沈木匠喜滋滋地說道：“李大利的銀子已經(jīng)給他了，剩下的銀子二牛不同意對半分，只拿了二錢銀子，這孩子還是懂事啊”。
沈不凡估計他爹在二牛推辭時應(yīng)該沒有堅持幾下，說到底他爹也就是個沒什么見識又窮怕了的莊稼人，沈不凡也覺得對半分不現(xiàn)實，畢竟自己是父子二人，二牛就一個人。
沈不凡道：“爹，對半分自然不合適，二牛是我的好兄弟，心里又感激我?guī)遏~賣錢，所以才拿半兩銀子。我們應(yīng)該分成三人份，爹，再給二牛五十文錢吧”。
沈木匠見兒子這么說，有點不舍得，但還是拿出來五十文，遞給了沈不凡。
沈不凡把錢交給二牛，對要推脫的二牛道：“親兄弟明算賬。這次的魚都是你和我爹弄上來的，分成三份我已經(jīng)占了便宜。我知道再多給你不會要，但是你拿三份中的一份是應(yīng)該的”，又語重心長道：“我們兄弟伙一起做買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按人頭分。以后有變故再議不遲”。二牛這才接過了銀子。
三人拜別李大利后，挑著剩余的二十多斤魚，向街上走去。
二牛身強力壯，挑著裝著剩魚的擔(dān)子道：“凡哥兒，這酒樓真能收我們的魚嗎”？
沈不凡看他不自信的樣子，知道他不過要點信心而已，見老爹也關(guān)切地望著自己，微笑著說道：“那是自然，我們給他們免費送魚差不多就是送銀子，誰會對銀子不感興趣呢？你倆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沈木匠從沒進過縣城，也沒有進過酒樓一步，聽兒子說得好，和二牛都放下心來。當(dāng)下三人趁著正是人多吃飯的點，大踏步向街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