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娘的眼睛一直悄悄盯著槐花去的方向,果然看見有人鬼鬼祟祟一路跟著那闊太太。
槐花不緊不慢的走著,那一身華麗的打扮格外招搖顯眼。老憨娘微微低垂的眼睛里滿是淡淡的的笑意。
老憨一路跑著把籃子騰空給娘送出來,老憨娘拍著老憨叮囑幾句,這才告辭挎著空籃子離開監(jiān)獄。
老憨娘走的很快,很快就回到自己那破舊的院子里。
老憨娘左右看看,確定身后無人,關(guān)好大門上了栓子,急忙進了屋,從口袋掏出槐花給的那幾張紙幣,里面赫然夾著一張折起的紙條。老憨娘仔細看看,臉上露出笑意。小心卷起紙條,從頭上拔下簪子,把卷起的紙條藏在簪子里,簪子原插在發(fā)髻上。
老憨娘打開炕上的柜子,從里面翻出一朵白色的小綢花,對著鏡子別在耳邊?;@子里也放些紙錢火燭,上下左右打理妥當(dāng)了,又急忙出了門。
老憨娘出門直奔西十街,西十街雖說才出了事,但并不影響它的熱鬧。
老憨娘心里急,抬眼就看見賣冰糖葫蘆的漢子,冰糖葫蘆剩的不多了,漢子也看見了老憨娘,微微點點頭。
大聲吆喝著:“賤賣了,賤賣了?!?p> 老憨娘轉(zhuǎn)身就走,直奔城門口。
城門口,多了日本兵,都是荷槍實彈的,滿臉橫肉。
老憨娘被攔住,守城門的二鬼子問:“干啥的?”
老憨娘一臉悲戚說:“俺家掌柜的祭日,俺去給他送紙錢?!?p> 二鬼子抬頭看看天。
“不晚呢?”
“這世道不太平,俺一個婦人家,不算晚?!?p> 二鬼子想想也是,抬起下巴說:“籃子里裝的啥?”
老憨娘趕緊掀開遮蓋的白布,里面的東西一覽無遺。
“走吧?!?p> 老憨娘一臉感激的挎著籃子走出去。
沒一會兒,賣糖葫蘆的漢子也來到城門口,扛著空空的草靶子。
“呦呵,今兒生意興隆啊?!?p> 漢子笑著說:“托軍爺?shù)母#駜嘿u完的早。明兒一定給軍爺留兩個,回去逗逗娃?!?p> “嘿,你小子會說話。留不留的不要緊,你可得老老實實的,別給咱找麻煩?!?p> “軍爺,您放心,俺就靠著這點手藝養(yǎng)活一家子,咋能生事?不能夠啊。”
一邊說笑,一邊伸開手臂,讓人搜身。
雖說漢子每天進出城門,跟這些守城門口二鬼子都熟,但人家做事一點也不含糊。每天都仔仔細細搜身,一點也馬虎。
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無一遺露,就連那插糖葫蘆的草靶子也仔細查過了。
“得,走吧?!?p> “謝謝軍爺?!?p> 漢子出了城門,直奔見面的地方。
老憨娘從發(fā)髻上取下簪子,把簪子里的小紙卷交給漢子,急聲催促:“馬上送過去,一刻也不能耽擱?!?p> 漢子點點頭,扛起草靶子急急忙忙走了。
城外游擊隊駐地,關(guān)隊長收到消息后,召集游擊隊的主要領(lǐng)導(dǎo)開會,商議營救關(guān)嫂子事宜。
這消息來的太及時,不僅是心事重重的關(guān)隊長松了口氣,熟悉關(guān)嫂子的游擊隊員們也松了口氣。
這說明之前關(guān)隊長的判斷是錯誤的,關(guān)嫂子沒有叛變。
一想到這一點,游擊隊員們頓時熱血沸騰。
驚弦同志送來的消息絕對是可靠的,明天將是營救關(guān)嫂子的絕佳機會。
隊部的火把亮了一夜,連夜制定了的營救計劃。
天還摸黑的時候,參與營救的隊員們就整裝待發(fā)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酒井的辦公室里,負責(zé)跟蹤槐花的特務(wù)正小心翼翼的匯報著槐花一天的行程。
酒井眉頭緊蹙,聽完后淡淡的問:“只是找了醫(yī)生?”
“是,屬下已經(jīng)核查過了。那位張大夫的確是專治婦科的,是位很有名的老中醫(yī)。專給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看病,收入不菲,所以才能住在將軍路。將軍路是奉天城里最安全的地方,背靠憲兵隊的監(jiān)獄,憲兵隊的駐地距離將軍路非常近,那一代住的基本都是日本人和警備司令部的家屬。王司令的家就在那里?!?p> 酒井沉默著,右手有節(jié)奏的敲著桌面,總覺得哪里有問題,一時又抓不住。
半晌,酒井幽幽的開口:“耿太太買菜時跟什么人接觸過?”
“除了賣菜的小商販,沒有跟可疑之人接觸過?!?p> “那個張大夫呢?”
“屬下親自問過,耿太太的確是為了穩(wěn)胎,拿了三付穩(wěn)胎藥。張大夫說耿太太可能受了驚嚇,需要用藥?!?p> “今天沒有人去耿家?”
“沒有。”
“那個王大順呢?”
“今天沒有上門?!?p> 酒井微不可見的點點頭說:“繼續(xù)盯著耿家?!?p> “是?!?p> 那人走了以后酒井一個人坐著,腦子里不停的閃過耿輕寒今日的做派。
酒井微微瞇著眼,耿輕寒今日的表現(xiàn)似乎無懈可擊,但酒井覺得一貫內(nèi)斂的耿輕寒今日卻有些過火了。他想干什么?更加巧合的是,耿輕寒前腳離開,后腳耿太太就出了門。這兩口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酒井越想心里越煩躁,隨即起身出了門。
酒井去了武田太郎的官署,向武田太郎匯報了耿太太的行蹤。
武田太郎淡淡的問:“你覺得耿太太行蹤可疑?”
“是?!?p> “證據(jù)?”
酒井懊悔的搖搖頭:“沒有。”
武田太郎淡淡的說:“你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
酒井搖搖頭:“我相信我的直覺。”
武田太郎冷冷的一笑:“你的直覺來的莫名其妙。耿輕寒被刺殺,如今已經(jīng)證實是共產(chǎn)黨所為。顯而易見,那不是做戲,那是想直接要了耿輕寒的命。那樣精準的射擊目標,一般人很難做到。即使帝國的最優(yōu)秀的狙擊手也不會如此做戲,那樣很危險的,稍有不慎,就會真的要了命。你覺得呢?”
酒井苦惱的皺著眉頭說:“是,這正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耿輕寒的表現(xiàn)合乎情理,但又明顯的異常。耿輕寒內(nèi)斂、克制、情緒從不外露,今天卻顯得有些急躁。我覺得他有問題?!?p> “換做是你,經(jīng)過生死一線,會不會依舊能保持平和冷靜?當(dāng)殺你的兇手就在眼前,原本可以一槍了解,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什么都不能做?你會如何?”
酒井張了張嘴,卻覺得無話可說。的確,換做是自己,也會暴怒異常。
酒井的無語,讓武田太郎略微滿意了一些,起身淡淡的說:“耿輕寒今天受了刺激,重傷未愈,作為朋友,我很擔(dān)心。我們?nèi)タ纯此??!?p> 酒井眉眼帶笑,馬上附和道:“司令官閣下重情,耿先生有您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屬下陪司令官一起?!?p> 兩人相識一笑,心照不宣的往外走。
輕寒和關(guān)老師兩人在家憂心萬分等著槐花,槐花回來后,兩人心神一放松,輕寒就感到疲乏,未愈的傷處也隱隱作痛。隨在槐花的攙扶下上樓休息,關(guān)老師自是去了地下室。
武田太郎一行三人敲門的時候,輕寒和槐花在樓上睡得正香,昨夜一夜未眠,今早消息已經(jīng)送出,兩人一放松,自是很快就睡著了。
隱隱聽見門鈴聲,輕寒皺起眉頭,心里奇怪,這時間是誰來了?
輕寒側(cè)目看一眼睡得正香槐花,耳聽著一直不停的門鈴和敲擊聲,只好輕手輕腳起身。
輕寒下樓,先看一眼客廳,見一切正常穩(wěn)妥,這才過去開門。
乍一見來人,輕寒楞了一下。
武田太郎微微一笑說:“這會兒看著氣色不錯?!?p> 輕寒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一臉的驚喜,做一個請的動作。
“沒想到,太郎怎么過來了?”
“今早你走的時候氣色很不好,我不放心,過來看看?!?p> “謝謝太郎!無事。”
輕寒看向酒井,目光微閃。
“酒井君今日倒是難得有空?!?p> 酒井面無表情的抬抬嘴角說:“耿先生重傷未愈,今天心情又不好,我也很擔(dān)心,所以特意過來看看耿先生?!?p> 山下目光一掃,微笑著問道:“怎么不見耿夫人?”
輕寒抱歉的笑笑說:“夫人身體不適?!?p> 酒井難得露出一副關(guān)心的樣子。
“耿太太身體不適,可是去了醫(yī)院?要不請醫(yī)生過來?”
幾人已經(jīng)落座,輕寒笨手笨腳的沏茶。聽了酒井的話,為難的一笑說:“夫人深信傳統(tǒng)中醫(yī),對西醫(yī)一直不肯接受。我也勸了多次,但她那人比較執(zhí)拗。這不,前一陣子因為我的事,連驚帶嚇,又勞累,好不容易我算是緩了過來,家里又接二連三的出事,一個女人,哪里能受得???這兩天又不好了,今兒一早就去看了大夫,說是胎相不穩(wěn),拿了藥。我這里正愁著呢,家里如今連個傭人都沒有,可怎么好?”
酒井笑笑說:“怎么還沒找到傭人?”
輕寒幽幽的看一眼酒井,淡淡的說:“眼下還沒找到人?!?p> 酒井感受到輕寒眼里的深意,微微皺眉說:“耿先生什么意思?”
輕寒嘆口氣,幽幽的說:“怕是沒人樂意來我家?guī)蛡??!?p> 酒井臉色一變,冷冷的說:“如果耿先生不介意,我倒很樂意為耿先生推薦兩名女傭?!?p> “我很介意?!?p> 酒井臉一黑,撩撩眼皮子說:“耿先生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