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南禹

　　大禹國南部的淮錫城外，小雨淅淅瀝瀝的落在早已泥濘不堪的官道上，時不時有騎馬的人匆匆趕路，濺起一片泥水。

　　鄭元慶的鄭家客棧就開在淮錫城的北城門口，小店不大，湊合著過過日子?？粗呀?jīng)關(guān)死的城門，鄭元慶估摸著城門一關(guān)，怕是很難再遇到客人了，便從柜臺后走到門口準(zhǔn)備關(guān)門歇業(yè)了。

　　銹跡斑斑的門環(huán)無聲的訴說著客棧的歷史，也代表著冷清的生意，淮錫城并不是一個多么著名的大城市，這也在情理之中。

　　客棧的門剛剛吱呀吱呀的關(guān)上，就聽見有人敲門。鄭元慶略感詫異，今天一天都沒有客人，沒想到臨近打烊反倒是有驚喜。

　　一開門，一位氣度不凡的白衣男子帶著另一個貌似他弟弟的人出現(xiàn)在鄭元慶的眼前。

　　“晨大哥，我們不先去陳叔家看看么？”弟弟模樣的男青年開口問道。

　　晨靜示意姬浩然稍安勿躁，將頭轉(zhuǎn)向鄭慶元?！暗昙遥€有空房嗎？”

　　鄭慶元趕忙伸手把晨靜二人往里請?！爱?dāng)然當(dāng)然，小店有的是空房！”

　　“客官生面孔啊，是剛剛進城？”好不容易來了客人，鄭慶元沒過腦子就開口寒暄。但想了想后他便反應(yīng)過來，城門都關(guān)了，哪里還進得來人啊。

　　沒想到白衣男子也好像沒反應(yīng)過來似的直接點頭答道：“嗯，剛剛進城，路上雨還挺大的?！?p>　　“啊？”

　　“嗯？”

　　………

　　兩人隔著一層窗戶紙聊天，也不知怎么才能把話講清楚。這種尷尬持續(xù)到鄭元慶領(lǐng)著二人到了客房中才結(jié)束。

　　關(guān)上有點老舊卻十分干凈的木門，晨靜便坐在床鋪上閉目養(yǎng)神，而另一旁的姬浩然則看起來有點坐立不安。

　　………

　　自從那天離開圣京城后晨靜便帶著姬浩然住到了圣京城外的一座小漁村中，在那里租住了幾天。

　　晨靜讓姬浩然先不要修煉，每天除了吃飯時叫上他以外剩余時間都讓姬浩然自己呆著。在他看來，很多事情急不得，也急不來。

　　二人幾乎沒有交流，每天晨靜都會去跟附近的漁民買一條魚，順便摘點野菜，然后回來做飯。至于姬浩然，晨靜不讓他修煉，便每日只是靜靜的坐在村中的湖畔發(fā)呆。

　　這種情況讓晨靜大概琢磨出了些門道，于是當(dāng)晚在飯桌上他問了姬浩然一個問題?！俺巳フ夷愕湍愀绺?，你現(xiàn)在最想做什么？”

　　姬浩然想了想，卻并給不出答案。這么多年以來姬浩然總覺得自己就應(yīng)該好好修煉，再拜師學(xué)藝，最后去尋找自己父親和哥哥的下落，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看著因為不修煉便失去了方向的姬浩然，晨靜略感擔(dān)憂，不過弄清楚了癥結(jié)也是好的。

　　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一桌子菜，又用筷子指了指自己，晨靜對姬浩然開口說道：“浩然，這幾天吃我做的飯菜，可還習(xí)慣？”

　　姬浩然雖然不明就里，但還是點點頭?！俺看蟾缱龅暮芎?，與小時候我娘的手藝有的一拼。”

　　晨靜笑了笑，接著又問道：“是不是很難把“圣境”和“做飯”兩件事情聯(lián)系到一起？”

　　“…是的，我沒想到晨大哥這么會做飯?！奔Ш迫槐M量用了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

　　“不用忌諱，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浪費時間？覺得圣境強者就應(yīng)該每日端坐冥想，或是在人煙稀少的隱士之地錘煉武功？”晨靜一下子就精準(zhǔn)無比的點破了姬浩然的心中所想。

　　姬浩然眼看瞞不過，便只好猶猶豫豫的點頭，同時用眼睛的余光去留意晨靜的反應(yīng)。生怕這種想法讓晨靜不愉快。

　　看著姬浩然晨靜似是看到了當(dāng)年面對師傅的自己，一股懷念之情油然而生，同時對這個單純而又命苦的孩子有了更多的規(guī)劃。

　　“浩然啊，你的想法沒有錯。絕大多數(shù)的頂級強者，他們都是武癡，而且在武道一途上走的十分偏執(zhí)?！?p>　　正當(dāng)姬浩然以為自己理解錯了晨靜的用意后晨靜又口風(fēng)一轉(zhuǎn)?！暗也幌矚g那樣。姑且不論對錯，我想跟你說說我的看法?！?p>　　圣境強者為自己講述修煉心境的心得，姬浩然當(dāng)然求之不得，趕忙放下碗筷專注的聽著。

　　“小時候自己一個人出門在外，跟隨師父師兄修行自然是十分辛苦，但我骨子里卻是一個…比較自由自在的人。我沒法像師父和師兄他們一樣，每日做人做事一板一眼，規(guī)劃得當(dāng)?！?p>　　夾起一塊魚肉送入嘴中，晨靜慢慢咀嚼著?！爱?dāng)時我們修行的地方附近也有一片湖。那時候每天晚上等師兄們睡著了我便會偷偷的跑去釣魚，然后生一堆篝火把釣上來的魚烤著吃?！?p>　　姬浩然苦苦思索著晨靜想要表達的意思，隨后小心翼翼的問道：“所以想要變強需要多吃魚嗎？”

　　聞言晨靜先是尷尬一笑，然后示意姬浩然先聽下去?！懊看卧诳爵~的時候，當(dāng)天對于修煉的反感與抵觸感覺都會慢慢的消化下去。周而復(fù)始，也許有的時候我并不餓，每每有不順心的事，我還是會去湖邊釣釣魚，然后烤上幾條嘗一嘗?！?p>　　“這不僅僅是在吃，也是對于心情的釋放。也許有些人天生熱愛武道，練武便是他們發(fā)泄的渠道，那么他們自然不需要別的解壓方式。而你和我，感覺都不是這種人。為了確定這一點，修行之前，你需要好好的審視一下自己的內(nèi)心。有什么不滿，有什么想知道的，有什么需要解決的…如果你對于修煉并不到癡迷的地步，那你便無法忽視掉這些問題。既然如此，就只有先解決它們。”

　　“找到你的父親和哥哥，保護你的朋友親人…這是你想要變強的原因。但有一點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們老一輩的麻煩本就不該讓你來背，切記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希望這些事情不會成為你修行的唯一動力?！?p>　　“武者，先為人，再是武者。為人，先有心，才是人。心境通達，很重要?！闭f到這里，晨靜用筷子指向姬浩然的左胸處。“你明白我在說什么了嗎？”

　　雙手十指緊扣，姬浩然沉思片刻后再次問道：“我有一些事情想做，不知道晨大哥你有沒有空陪我?！?p>　　“當(dāng)然，這兩三年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必擔(dān)心。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我暫時不能出大禹境內(nèi)，所以你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要做，最好在大禹境內(nèi)?！背快o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下來。

　　“既然如此，我有三件事。第一，如果陳叔還有家人在，那我想去看看他們，感謝陳叔對我們一家的照顧。第二，我想回一趟欽南城，看看我娘跟趙大哥。第三，如果可能，請您告訴我一些關(guān)于我父親跟我哥的事情?！?p>　　沉吟良久，晨靜起身出屋，去跟旁邊幾個村民聊了幾句便又折返了回來。

　　“我已經(jīng)把事情交代完了，收拾一下準(zhǔn)備走吧?！背快o邊說著邊拿起放在桌子旁的劍。

　　姬浩然也有點習(xí)慣了晨靜一切隨心的行事風(fēng)格，隨即起身回房收拾行李，臨了不忘問一句：“晨大哥，我們?nèi)ツ膬?？?p>　　“去你陳叔在南方的老家淮錫城，離得挺遠，咱們盡早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