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的天總是暗的晚,緋紅的晚霞懸掛在天邊,像是燒了紅蓮般的業(yè)火。
“找到了么?”
秦風(fēng)立在窗前,手執(zhí)軟布細(xì)細(xì)擦拭著無塵的刀身,冷灰色的刀面里映著一雙漆黑的鳳眸,寒意刺骨。
“回殿下,那段時間正值夜國動亂,事情并不好查?!?p> 暗影跪在他身后,高貴的頭顱深深地低著,聲音絲毫沒有半分感情,上天創(chuàng)造他時,似乎忘記了給予靈魂。
“不,好,查?!?p> 尊貴的太子輕聲念了一遍,旋即笑了,他轉(zhuǎn)過身,忽然又扯到了另外一件事,“那件東西準(zhǔn)備好了么?”
“是?!?p> “很好,退下吧?!?p> “卑職告退?!?p> 秦風(fēng)拿起暗影留在桌上的檀木盒子,掀開看了一眼,很精巧的東西,惟妙惟肖,巧奪天工。
只是尋常人看了,怕是要叫出聲。
那是一張人皮面具。
一陣略顯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外加著少女故意變的古怪卻依舊清澈的嗓音。
“蘇~先~生~”
秦風(fēng)失笑,把手中的東西放好,慢悠悠地去開了門,一道楓紅色的身影奪目地?fù)屨剂怂娜恳暰€,他不禁愣住了。
成零褪去了平時穿著的青衫,換了一身楓紅色的絳紗月華裙。
她顯然并不經(jīng)常穿這種裙子,白色的絳帶被她系的亂糟糟,及腰的青絲也不會綰,而是分成三股編了起來,尾部用發(fā)帶扎了起來,自然垂在身前。
她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提著裙身,烏黑的眼睛中充滿了神采,雙眉修長,小挺的鼻梁下的嘴唇微薄,楓紅的長裙映的她的臉龐越發(fā)潤白,竟顯的楚楚動人起來。
“怎么,很奇怪嗎?”成零不自然地拽了拽絳帶,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這個,是那位夫人給的?!?p> “成零?!?p> 忽然聽到秦風(fēng)這么正經(jīng)地叫法,她竟然少有地局促起來,忽閃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中卻顯得依舊有神。
“你是蠢嗎?”
曖昧的氣息瞬間破散,成零頓時氣的就要張口罵人,秦風(fēng)卻一把把她拉進(jìn)房間,解開她帶子上的死扣重新打結(jié)。
在暗淡的光里,他平時散漫的面孔似乎了認(rèn)真起來。
修長的手指在白色的絳帶中穿梭著,生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好了。”
成零摸了摸鼻尖,也忘了自己之前是想罵人的。
“來找我干什么?”
“去外面逛著玩啊,我剛才從窗戶往外看,整條街上全掛了燈籠呢?!?p> “好啊。”秦風(fēng)爽快地點了點頭,“那走吧?!?p> “答應(yīng)的這么快?”
成零連忙跟在他身后,兩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樓,正在收拾桌子的小月急忙迎上來,伸手捋了捋鬢角的碎發(fā),羞答答地開口道:“公子好?!?p> 秦風(fēng)眉頭一皺,道:“姑娘,是我給的錢還不夠么?”
“什么?”
“什么錢?”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小月下意識地往秦風(fēng)身后一看,大驚道:“你是誰,怎么進(jìn)來的?”
成零莫名其妙,“我是今天下午跟蘇先生一塊來的,你不記得了?”
隨著一聲輕響,又是一錠銀子落到了柜臺的桌子上。
“這樣該是夠了?!鼻仫L(fēng)扯過成零出了客棧,留下一臉哀怨的小月在原地嫉妒地咬著手帕。
“秦...呸,蘇先生,到底什么錢???”成零明顯很注重錢這個字眼,皺著眉問道:“你一共已經(jīng)給了兩錠銀子了哎!”
“誰知道,花土匪的錢你心疼什么?”秦風(fēng)不怎么關(guān)心這個問題。
今天晚上這里明顯是在過節(jié)的樣子,街上的人們臉上都掛著笑,成群的小孩子提溜著燈籠在人群中躥來躥去,銀鈴般的笑擠滿了每個角落。
成零興奮地左看右看,路邊的一個小販朝她喊道:“姑娘,今天花燈節(jié),怎么能不買個燈籠呢,一年一次,買個討彩頭吧!”
“花燈節(jié)啊。”她瞧著燈籠扎的漂亮,便忍不住湊過去問道:“多少錢一個?”
“便宜!小點的兩文錢,大些的四文,您瞧,這里還有河燈,三文錢一個!”
成零蹲下看著那些花燈,歡喜地挑了一個荷花燈,兩只河燈。
“吶,給你錢?!?p> “好嘞,姑娘慢走啊?!?p> 成零拎著花燈返回秦風(fēng)身邊,將一只河燈放到了他手里。
“你喜歡就罷了,我要這個做什么?!?p> “許愿呀!”成零在他面前晃了晃小販贈給她的碳條,眉眼彎彎。
秦風(fēng)不以為然:“沒想到你居然還信這些?!?p> 穿過繁鬧的燈街后,一條寬闊的河流在兩岸的綠蔭下靜靜流淌,長長的拱橋上擠滿了人,各式各樣的河燈載著明亮燈芯和紅紙條,靜靜地順?biāo)h蕩。
“就是在這放,快來。”
成零拉住身邊人的袖子,不由分說地將其帶到河邊。
一道溫潤無奈的聲音隨之響起,“姑娘,你是?”
她下意識地回頭一看,慌忙松了手。
面前的男子頭戴玉冠,身著青袍,端的是潤澤如玉,儒雅斯文。
秦風(fēng)沉著臉幾步走過來,不動聲色地將兩人隔開。
“這也能分錯,真是有夠蠢?!?p> “我又沒看仔細(xì)?!背闪阈÷曕止局?,對一身書生氣的男子說道:“抱歉抱歉,一時恍了神?!?p> “這怎么能怪姑娘?”
男子一笑,神態(tài)自然地說道:“在下舜宴,敢問姑娘芳名?”
“名字就不必問了吧?!?p> 秦風(fēng)冷冷地截斷話,毫不客氣地說道:“莫非你還有其他什么事?”
“先生啊……”
成零尷尬地拽了拽秦風(fēng)的袖子,努力地找著新的話題,“我們不是要放河燈嗎。”
“河燈?”舜宴走到河邊,蹲下懷念地說道:“在下好像也有許久沒有放過下,姑娘一塊來放如何?”
秦風(fēng)瞬間想把如此不要臉皮的人踹下河。
“這,隨便你吧?!?p> 成零拉著他離舜宴遠(yuǎn)了些,摘下上面的紅紙,用手墊著細(xì)心地寫了兩趟字,接著把碳條遞給秦風(fēng)。
“喏,該你寫了?!?p> “我沒什么好寫的?!鼻仫L(fēng)伸手便要將他那盞花燈放入河中。
成零連忙奪過,一臉堅持,“說不定真的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你試試看啊?!?p> “我的愿望?”他薄涼地笑了,眼中忽然掀起滔天的恨,也夾雜了幾分迷茫的悲,只是掩飾的極好,教人絲毫看不出。
“就這樣吧?!彼眠^花燈,毫無留戀地松了手。
水花的聲音響起,一盞沒有愿望的燈,漸漸飄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