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流光不知道從哪里蔓延開來,鉆進茂密的枝葉,如柳枝般飄垂而下,渲染得這片本來幽暗的林蔭格外紛繁唯美。大樹底下,一只毛茸茸的棕色小家伙正慵懶地伸出一只前爪撥弄著一束流光,另外一只爪子不緊不慢地摘著身旁一串淡青色的葡萄。如果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她一次性定要摘得兩顆珍珠玉澤般的葡萄,然后先后往嘴里塞,隨即鼓起一邊的腮幫子半瞇著眼嚼著。
一邊吃著葡萄,卻不吐葡萄皮,不知是忘了吐葡萄皮還是不知道吐葡萄皮;一邊望向不遠處岸邊斜七豎八躺著的三個人,她似乎在等她們醒來。
而在附近一棵大樹下,坐著一位老人,他雙手交叉于胸前,閉眼休憩,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不多時,逍遙、小藜與青嫂三人便清醒過來。
“好可愛??!”小藜睜大了眼,環(huán)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前面的那只棕色小家伙身上。
“好美的彩虹!”逍遙欣賞著令人酥醉的林茵霞彩。
青嫂警惕地察看周圍,發(fā)現(xiàn)那只棕色的小狗崽一般的小家伙并未被她們的蘇醒而有所驚動,那副恬淡慵懶模樣像是專門在等著她們。同時,她還發(fā)現(xiàn)老葉也在附近的樹下休憩,閉著雙眼不知是否蘇醒。而那棵樹上還有一抹黑色的小身影一掠而過,消失在樹枝間。
“你...你不要亂摸!”一股怒氣十足的驚叫響起。
“小狗狗!”小藜早已閃到了樹下,伸手揉搓著本來一臉平淡的小家伙。雖然沒有看過真正的小狗,但是卻聽過關于小狗的描繪,她心下打量:這身軀不大,四肢短粗,還有只小短尾,毛茸茸的小可愛肯定就是小狗啦!
“小狗?你見過頭上長這么漂亮的角的小狗嗎?”那小家伙憤憤不平,氣紅了小臉,兩耳一豎,小身軀一震,飛在了空中。原來在她背后還有一對不比小雞翅大的白色翅膀??此龤饧睌牡哪?,似乎要向小藜證明自己有翅膀能飛,不是小狗。
看著小藜追著那只不明身份的小家伙,逍遙與青嫂不免覺得喜感,再瞧了一眼已經(jīng)站起來的老葉,便心安了。
就在這時,一股冷冷的嘲笑聲從樹上傳來,“小狗崽!哈哈!小狗崽!窮奇的臉都被你丟凈了!”
底下等人紛紛抬頭望向那道聲音的來處——一只全身漆黑的貂高傲地蹲在樹枝上,只見黑得閃出精光的雙瞳也在掃視她們。
“烏為!請閉上你的臭嘴,這里是虹林,不是空山破谷!”那小家伙怒氣更甚,直接對著那只黑色的貂懟去。
這幾句話或許對其他人來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逍遙卻被接二連三地震驚到。窮奇、黑貂、空山破谷、七彩流光,這些組合在一起,似乎有點熟悉,又似乎不可思議,而他此刻已然又想起了牽夢。不用多說,他的心情是迫切的,可又有幾縷忐忑。稍稍回神,看到那空中飛舞著的一臉人畜無害的小家伙竟是傳言的上古兇獸窮奇,頓時讓逍遙哭笑不得。
世事難料,沒有親眼所見,誰也不知道別人口中的事物又有幾分真假。如果癡狂看到這便是兇名遠播的窮奇,又會是怎樣一番心情?如此想著,逍遙心頭一震。
被小藜逗弄得一肚子火,那只小家伙終于發(fā)出了一聲怒吼,雖然略帶著奶氣,但是憤怒的情緒傳達得很到位。小藜不再追逐她,已然捧腹大笑,那只叫做烏為的黑貂嘴角微翹也不屑再多說一句話,而逍遙與青嫂都不失禮貌地憋著一臉笑意。
待得一陣緩和,小藜等人也是注意到剛往岸邊走去的老葉。
“老葉!這便是到了虹冥澗了吧?”小藜向岸邊的老葉蹦去。
老葉抬起頭,雙眼看了看滿臉歡喜的小藜,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即,他也瞧了一眼青嫂與逍遙,似乎是在向她們告別。
見到老葉重新別好那把傘,拾起一根撐桿便再次踏上了船筏,小藜驚道,“老葉!你這就要走嗎?”
老葉干涸的嗓子卻再一次發(fā)出難得的聲音,“小花!”隨后,老葉便在三人復雜的眼神注視下,消失于濃霧之中。
“破花!你的眼神果然不大好,還有喜歡給人亂取別稱的毛??!他可不叫老葉!”一道清亮得意的聲音從后頭響起。
那只小家伙看到她們?nèi)思娂娀仡^,不等小藜開口,便道,“本座是這虹梅山腳下的虹林守護,叫我思奇即可?!蹦前憧焖俚刈詧蠹议T,似乎深怕某人再亂扣稱謂。
“你認得老葉?”小藜疑問道。
“一個沒有心的癡人?!彼计孑p描淡寫。
可這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卻在她們?nèi)四樕侠L出一番濃墨重彩。
“破花?”小藜臉上閃過一抹戲謔的笑意,看著思奇,又道,“我叫鐘小藜!那啥......思奇!你認識老葉?”小藜瞧見青嫂投來的眼神,便笑著挽著青嫂往林中走去。逍遙整理好兩把油紙傘,也跟在后頭。
“豈止認識!這破落戶可真是難纏,竟也是苦熬著尋到了黃泉,在這忘川做起了擺渡人,連師尊都默許他結(jié)這善果。哼!真是不公!可小九.......”思奇發(fā)起牢騷,但又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過多,便止住了嘴,沒再往下說,雙眼隱隱有痛恨的淚光。
“??!那老葉到底隱藏了什么樣的故事,他又姓甚名誰呢?”
“想去虹冥澗,得先穿過這十里虹林”,思奇稍稍平復心情,不再談論那個令她不悅的人,看著正欲往虹林深處走去的三人又道,“不過,你們可不能就這樣穿過虹林!”她撲騰著翅膀,落在前頭的粗樹枝上,臉上終于露出了地頭蛇般的傲氣。
“本座也不是沒肚量的人,先前這破花的無禮行為就不追究了,只要你們能通過考驗,便可進入虹林?!彼计孀旖锹舆^一抹難以掩飾的詭譎。
“我叫鐘小藜!不許叫我破花!”小藜惱怒道,不去理會思奇,繼續(xù)挽著青嫂往前走。
可是,沒走幾步,便停下了,因為有一堵無形的墻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你想怎樣?小狗狗!”小藜無奈,沒好氣道。
“哼!”思奇對小藜翻了個大白眼,隨后前爪一揮,在她們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不寬的小河,河邊有一只容不下兩人的小船,岸邊放著一筐白菜,旁邊有一只盯著白菜流口水的小羊,幾步開外,又有一頭盯著小羊流口水的狼。思奇對青嫂與逍遙道,“很簡單,將這筐白菜、一只羊與一頭狼完好無損地送到對岸,你們便可進入虹林啦!只能一人完成,你們誰來?”
話剛說完,思奇就恢復原來的慵懶模樣,看戲般地趴在樹枝上。
青嫂眉頭緊皺,這突然的刁難確實不在先前的預料之內(nèi),又想起婆婆臨行前的囑咐,便試探道,“兩斤?”
這一聲輕柔的疑問像一道驚雷,在思奇睜大的眼瞳中凝煉出一股濃烈的情緒,是激動,是渴望,是欣喜,是震驚,是久違的熱淚浸潤出來的思念。因為太長太長時間了,自從小九失蹤后,再也沒有人叫過這個稱呼。這已經(jīng)被她埋進心底深處的親膩卻在這樣一種情形下被呼喚而出,實在是讓她不知所措。
恍惚間,思奇差點從樹枝間掉落,微微抖動著翅膀,她注視著青嫂,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認識她?”
青嫂被思奇盯著,有點不太自在,便挪開了目光,腦海里閃過婆婆和她囑咐的那些話,再聯(lián)系剛才思奇的反應,雖然難以令人相信,但不難猜測,思奇便是婆婆口中的小八姐。
青嫂思量再三,便道,“她很好,也很想念你。”
小藜與逍遙全然不明情況,不知道青嫂與思奇打的是何啞謎,瞪大眼,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看看眼前的小河,也無奈地希望青嫂能套個近乎,順利穿過這十里虹林。
“她不希望你去找她。”青嫂又按婆婆的囑咐,補充道。
“我不去找,不去找!”思奇心情大好,瞧著犯愁的逍遙與小藜,又道,“你們有三次機會,這條小船只能容得一人與一物,如果帶了狼便不能帶小羊或者白菜了。這船一沉,便會帶著人一齊消失。你們選個人出來完成吧!”
說完,思奇盯著小藜看了一眼,似乎期待小藜去。
逍遙卻笑道,“由我來完成吧!兩斤!”
“哼!今天本座心情好,不與你們計較,要是平常,本座不會多說一句,倒樂得看你們一上來,船便沉了。你有三次機會,去吧?!彼计娌恍嫉仄沉隋羞b一眼,心下暗罵:要不是看在小九的份上,本座才不管你們死活呢,還不領情。
青嫂憂心忡忡地看著逍遙,欲說點什么,且被逍遙搶道,“青嫂放心!”
小藜扯了扯逍遙的衣襟默默地與青嫂退到一旁,看著逍遙背上一筐白菜,左手牽起小羊,右手牽著狼緩緩向小船靠去。
思奇繼續(xù)慵懶地趴在樹枝上假寐,還時不時偷偷睜眼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