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隊伍一路浩浩蕩蕩,極是惹人注目,一出都中便引得各路劫匪躍躍欲試。不過回鶻侍衛(wèi)素來以兇狠剽悍聞名,一百五十名的數(shù)量更是令人膽怯,故而進入萬洮驛之前也沒有人敢上前挑釁。
萬洮驛地處萬洮山山脊,地勢險峻,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于是這伙賊人在和親隊伍到達之前就已經(jīng)殺光了驛站的所有人,然后扮做驛卒,靜候庫滿一行入甕。
庫滿是最先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他夜里睡得晚,卻發(fā)現(xiàn)周圍異常安靜,出門看時,發(fā)現(xiàn)除了幾個崗哨,侍衛(wèi)們都在房中呼呼大睡。劫匪就是這時候動手的,一擁而上先殺散哨兵,接著分成兩路,準備奪了公主和財寶逍遙而去。
庫滿拼死廝殺,受了好幾處傷,終于擊敗沖上樓的劫匪,他看一眼院中正在運箱子的蒙面人,對青桐道,“顧不得了,這伙劫匪太兇狠,明顯不只為財,快,我們從后墻下去。”
于是兩人慢慢從外墻溜了下去,這個過程中庫滿對青桐贊賞有加,雖是嬌滴滴的公主,行動起來卻十分敏捷,自己只教了一遍下墻的要領(lǐng),她就學的有模有樣,一點也沒有拖后腿。
“你的那些侍衛(wèi)呢?”青桐跟著庫滿一遍摸索前行一面問。
“被迷倒了,捆了手腳杵在炕上呢!”庫滿沒好氣的道。
“軟筋散?”
“不是,是你們中原的蒙汗藥?!睅鞚M尷尬地回道。
忽的一聲哨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劫匪中有人叫道,“他們在那!”
青桐和庫滿回頭一看,只見數(shù)從火光已向這邊追來,忙加快了速度。不過青桐終究是女子,沒跑多遠就慢了下來,庫滿此時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一手攙著青桐,一面不停地跑。
忽聽“嗖”的一聲,一柄短刀直飛而來,庫滿未及躲閃,正中左臂。
“庫滿!”青桐大叫,想要看他傷的怎樣。
庫滿道,“不礙事,快走!”眼見得追來的劫匪越來越近,兩人心急如焚。
忽的青桐腳下一空,幸得庫滿反應敏捷,攔腰抱住,兩人向下看時,只見已到了山脊邊緣,下面是數(shù)十丈的深淵。數(shù)日的風雪將山體緊緊裹藏,看下去仿佛一匹挑在半空中的白緞。
“跳下去,”庫滿道,“身子團起來,手抱頭?!?p> 青桐一臉驚懼的望著他,此時風雪已停,雖是夜晚,已是晴空霽月,月光映在青桐臉上,滿滿都是恐懼。
庫滿拍了拍她,溫和地道,“下面是積雪,不會有事的,我常來此處,相信我?!?p> 青桐無奈的點點頭,劫匪已至跟前,如不跳下去,只能被抓去受辱。她咬了咬牙,按照庫滿教的法子閉眼跳了下去,果然落在厚厚的積雪上,半點也沒受傷。她當即跳起來,去看庫滿,卻見他半條胳膊都被血染成紅色,有些地方已經(jīng)結(jié)了冰碴。
“快走,我們得找個地方,先給你止血。”青桐扶起庫滿。
庫滿此時氣力已消耗多半,他抬了抬右手,道,“那個方向,有個宅子?!?p> 青桐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半點也沒看到宅子,見庫滿快要支撐不住,她忙拖著他往前走。可惜沒走幾步,庫滿失血過多已有些昏迷了。青桐看看周圍,茫茫雪地,一片靜寂。她咬了咬牙,讓庫滿斜倚在一棵樹下,拼盡全力把一棵兩人粗的枯木樹皮撕了一圈下來,扶著庫滿坐上去,推著他在雪地上前進。
又走了一刻鐘,果然見前面有所宅子,雖無半點燈火,但被地上的積雪一映,可以看見正門上面的匾額,竹苑。
青桐忙撲上去猛敲院門,半晌門開了,出來一位老婆子,見青桐和庫滿都是一身血,嚇得便要關(guān)門,青桐苦求只借宿一晚,又簡略說了兩人的經(jīng)歷,這老婆子又去請示了主人,才允準兩人入內(nèi)。
青桐千恩萬謝,討了剪刀和熱水,就開始替庫滿處理傷口。秦家世代武將,兒子們都是要上戰(zhàn)場的,秦治很早就親自教授兒子們療傷之法,青桐姐妹也從旁觀看,看得久了,就都會了。
“好俊的手法?!泵筒欢〉兀嗤┍澈髠鱽硪宦曎潎@,她忙回頭看時,見是一位道姑打扮的中年美婦,先前的老婆子跟在身后。青桐度其身份,應是此間的主人,忙施禮道,“深夜叨擾,驚了仙長清夢,甚是慚愧。”
道姑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又一指老婆子手中的幾個藥瓶,道,“這些都是止血消腫的藥,看姑娘手法,定是行家了,瞧著中用的便用些兒?!?p> 青桐忙連連稱謝,道姑道,“今兒個晚了,先歇一宿,明日再說?!?p> 青桐忙送了兩人出去,替庫滿脫了鎧甲,收拾了一番,自己也到側(cè)室床上睡了。
次日一早,青桐起身去看庫滿,見他傷口處不再滲血,卻仍是昏睡,只得喂了些水,便掩門出來了。
院中布置的十分優(yōu)雅,細石曲徑,兩側(cè)盡是竹林。青桐忽的想起,此處名為竹苑,本以為竹子不會在西域荒涼之地生長,誰想竟也能成林。此時翠竹早已枯黃,所喜枝葉上堆了皚皚白雪,別有一番趣味。
只聽“吱嘎”一聲,一側(cè)門開了,道姑笑盈盈地招手叫青桐進屋,又命婆子沏上兩碗熱茶,笑道,“我修行之人,素日里只飲茶,你喜歡什么,叫她們?nèi)ヮA備。”
青桐忙道,“多謝仙長,我也喜茶。”
道姑歡喜道,“難得難得?!庇謫枎鞚M如何,命婆子去預備熱湯,待庫滿醒了送去。
青桐連連稱謝,道姑道,“我亦從碌碌紅塵中來,虛度半生,方悟了些道理,來此處修行,取了個賤號竹虛,算不得什么仙長。我一見你便覺十分投緣......”
一語未畢,只聽有人敲院門,青桐心中一緊,怕是昨晚的劫匪追來,緊張地站了起來,正要勸竹虛不要開門,卻聽外面響起甜美的聲音,“母親,快些開門,是我?!?p> 竹虛沖青桐一笑,道,“莫怕,是我那女兒來了?!?p> 婆子已經(jīng)開了門,門開闖進了一個明艷少女,手捧一束火紅的臘梅,越發(fā)映得她眉目如畫。歡喜地沖到竹虛面前,笑道,“母親,快看這梅花,多漂亮,我特地一早折了給您送來?!币幻嬗只厥酌瑏淼男⊙绢^取瓶來盛。
竹虛慈愛地摸摸少女的頭,溫和道,“有客人在呢,還是這般沒規(guī)矩?!?p> 少女這才注意到母親身旁的青桐,兩人四目相對,都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