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是打算在這兒扎根嗎?”寬宏明亮的深沉嗓音從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
原本神采飛揚的九笙立刻斂住笑意,雙手交叉置于身前,恭敬的輕喚一聲:“二哥。”
視線又落在石階后一眾胡子花白的老年人們身上,筆挺腰肢微曲,毫無情緒的補充道:“叔叔伯伯們安好?!?p> “小九先來了呀!好久沒見到你了?!弊顬榭拷椎陌装l(fā)老人張口寒暄道。
他名姜云升,現(xiàn)在是分家族長,遠(yuǎn)近聞名的老蟒蛇,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
“二叔伯,”九笙也漾起標(biāo)準(zhǔn)笑容,嘴邊是冠冕堂皇的推辭話,“我們小輩平常忙,也顧不到祠堂事宜,還多虧您和嬸嬸平日打理院落才會如此一塵不染?!?p>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厚如香腸的嘴唇努力擠出弧度。眾人都說姜家小輩中數(shù)老九最精,近日他倒想要見識一下。
“不過叔伯,你一定要好好說說家里仆人。”九笙說的一本正經(jīng),纖細(xì)手指托腮,眉頭緊皺,擺出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喔?是有人對老九不敬嗎?”眸子往姜二白身上飄,這兩兄弟似乎想要他下不了臺階,奈何他身材高大,自己實在看不到他的真實表情。
“沒有,”微頓,附之恰到好處的禮貌笑容,瓷白牙齒更顯薄唇鮮紅,“這些仆人太沒常識,祖先木牌位可都是歷史悠久的古董,他們怎么能隨意用濕毛巾擦拭甚至搬動呢?沒有裂痕就奇怪了?!?p> 分家長輩們的視線徘徊在姜云升和九笙身上。
近些年,祠堂打理已經(jīng)全權(quán)交給分家,在他們地盤上出的事情自然是要分家族人負(fù)責(zé)。
可就是考慮到姜二白是作為整個姜式家族族長,也不能將所有責(zé)任壓回分家,他們才敢肆無忌憚的將事情放大。
“我說的對吧!各位叔伯。”偏偏九笙初生牛犢不怕虎,勢要將他們所有人拖下水。
“對對,老九說的太對了?!币娊孜醋钄r,墻頭草派也動搖了。不過造反或許只需一個開頭人,立刻有不少白發(fā)老頭輕聲附和這個說法。
姜云升臉色難看到極點,香腸嘴蠕動著想說些什么,但是又忍了下去。
美名其曰牌位損壞是仆人打掃粗暴對待才會出現(xiàn)裂痕的,可實際上正是在職責(zé)他放任不管才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種情況。
“以后我和你嬸嬸會找專業(yè)人員來整理正殿?!币а狼旋X,可臉上依舊笑里藏刀,姜式第一準(zhǔn)則,“忍”。
“不過,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坐在那里的女孩子是老九的女朋友嗎?”傷害就是要尋求回合制的,你來我往才痛快。
姜茶身子一僵,她還沒有準(zhǔn)備好迎接所有人審視的目光,尤其是那位站在隊列首位滿臉嚴(yán)肅的高個男子。
拳頭緊握,汗水浸濕紋路,她甚至能感受到隱藏在胸腔里稍稍平靜的心臟再度劇烈跳動起來。
可越是緊張,她越難以忽略背后愈發(fā)灼烈的視線。雙目緊閉,深吸兩口清冽空氣,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九笙嘴角淺笑,姜家子女絕對不會臨陣脫逃,大手拂過她青絲。暖意自皮膚間傳達過去,是時候讓眾人知道冬眠白蛇的真正能力了。
“二叔爺,”微頓,她臉朝花束,身形苗條,長發(fā)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紅色的絲帶輕輕挽住。一襲薄荷綠,鮮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覺她身后似有煙霞輕攏,絕非塵世中人,“您是真的不記得晚輩了?!?p> 她輕撣身前褶皺,桃腮帶笑,鏗鏘語調(diào)報出家族中鮮少被提起的門戶:“那我就自我介紹一下吧!”
“姜一清獨女姜茶,今日來祭拜姜家祖先?!?p> 恰風(fēng)起,發(fā)絲被攜起,露在眾人面前的是張不卑不亢的堅毅女性面容,一雙茶眸綴滿堅強。誠如古語所述,柔弱之人往往更加倔強。
“這不合規(guī)矩吧!”
“一個背叛家族的罪人怎么還有臉來?”
“當(dāng)家,你這是什么意思?祠堂出這等事情,你找個外人來攪局?”
果不其然,一語驚起千層浪。老爺子們一下子炸了鍋,拼命各抒己見,倒是姜云升沉住氣上下仔細(xì)打量著姜茶,頗為滿意的點頭。
姜茶垂眸,下意識往九笙身后縮了幾分。他的視線著實讓她感覺到不舒服,好像是猛獸出擊前諷刺獵物柔弱的緊盯。
“咳……”姜二白輕咳,雙手背在身后,面無表情。
眾人皆知,姜二爺傲慢又護短,他做出的決定不希望得到任何質(zhì)疑。九笙敢?guī)Ы璩霈F(xiàn)在祠堂門口,定是他下達的命令。
“大家這說的什么話?”姜云升黑著臉說道。
“我們姜家的族譜上可是明確標(biāo)注過姜茶的名字,這可是當(dāng)時親家分家共同商討出的結(jié)論,你們還敢有異議?”香腸嘴微合。
所有人楞,這到底是什么情況?。?p> 姜二白微側(cè)身子,余光瞥向不怒自威的姜云升。老家伙到底下得哪部棋,他竟有些參不透。
“大家進去吧!”他快速恢復(fù)冷靜,瞳仁快速往后掃,示意姜茶和九笙跟在他身后。要知道親家人永遠(yuǎn)不可能和分家平起平坐,哪怕他們輩分高。
九笙是誰?他可是姜家人精,自然領(lǐng)會到自家二哥的意思,半拖半拽的領(lǐng)著還未回神的姜茶佯裝謙遜狀卡在姜云升和一眾老輩前。
至于姜茶,她已經(jīng)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任由九笙擺布。先前她歸祖籍還只是在親家叔姨面前露面,可還沒等到正式介紹自己就大咧咧的出現(xiàn)在分家長輩們面前。
說實話,她曾無數(shù)次在腦海里練習(xí)那簡短到極點的自我介紹。
她以為自己會緊張到顫抖,或許還可能說不出任何一句話。沒曾想她方才竟能如此坦然,甚至出現(xiàn)了一種不愿承認(rèn)的……自豪感。
父親,這感覺是正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