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心”。
“多謝公子”,李梅妝慌忙彈開,端正衣襟而后將綢緞一一撿起。
柳文川剛想蹲下幫忙,卻見她眼疾手快地已經(jīng)撿完。
她抬眼與柳文川對視,就是這張臉出現(xiàn)在她無數(shù)個夜晚的噩夢中,將她折磨成如今這幅樣子。
只是再心如刀絞,面上還是端著得體的笑。
待柳文川正色過來看這位姑娘,不禁感嘆,這世間有如此之像的人。
只是她多么活潑開朗,而眼前這位女子,美目里無一汪春水,更多的是淡漠與疏離。
又想起那段往事了嗎?不可能的,搖了搖頭剛想與面前女子就此別過。
未曾想她拉住了自己,一雙纖手抓住了他的衣袍。
“公子幫這忙雖小,但我從不欠別人人情,如若公子賞面,三日之后來南邊的繡莊找我,我請公子喝酒,以表我的謝意,如何?”
“好啊,既然姑娘邀請,那我卻之不恭了”。
柳文川沒想到舉手之勞嫖得一場酒喝,所以應(yīng)允的也爽快。
“既然如此,那便這么說定了,小女子就先告辭了”。
語罷便禮貌性的點頭走人。
旁人不知的是,這樣得體大方的模樣她忍的有多辛苦,抱著綢緞的雙手早已握緊,晶瑩的指甲早已染上手心血。
“三年前是我傻,如今我早已改頭換面,那我也要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p> 李梅妝腳步堅定向繡莊走去,只是這臉上早已布滿淚水。
她會讓他知道,她心里有多少不甘和悔恨。
路倒是不遠,沒多久李梅妝就到了繡莊,將這些綢緞布匹一一歸類放好之后,她便早早地關(guān)了繡莊的門。
她走向后院的庫房,在柴草堆里找到了當(dāng)年那把琴,縱然弦音不響,但擋不住殘酷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來。
壽宴一散,滿堂賓客便紛紛告別,百花團自然也是。只是李琳瑯卻異常興奮,她四處在堂內(nèi)尋找柳文川的身影。
他就安安靜靜立在那堂門前,與梁家人一同送客,面上笑意盈盈,但神色中看不出一絲喜悅。
李琳瑯顧不得當(dāng)家花旦的架子,心中早已打好如意算盤。
只見她向梁老夫人走去,作揖開口道:
“老夫人,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請,望老夫人成全?!?p> 老夫人心里一詫:“姑娘有何請求,但說無妨?!?p> “小女子想要拜這府上門生為師,向先生學(xué)習(xí)琵琶,不知老夫人可否同意?”
李琳瑯雖有百花團撐腰,但這深閨宅院里出來的老夫人是不怒自威,她心里依舊沒底。
“既然如此我倒有一問,姑娘為何想學(xué)習(xí)這琵琶?”
大門大戶的宅院里,是隨便都容不下一個戲子經(jīng)常進出的。
“今日合奏,小女子深感自己技藝不精,即便不能拜師,也希望能多跟柳先生多多討教?!?p> 李琳瑯秀眉微皺,朱唇輕啟便是伶牙俐齒。
這幅少女模樣被柳文川盡收眼底,心里倒是好奇這女子竟想拜他為師。
他面上看似平靜,實則心里卻悄悄起了興致。
老夫人見有理有據(jù),便也不好再說什么回絕的話。
“光我這老婆子同意也不行啊,還得問問文川的意見”,
說罷便問:“文川你意下如何?”
“是姑娘過獎了,我全憑老夫人做主。”
這話既顯示了自己的謙虛又巧妙的掩藏了私心。
李琳瑯怎樣也不會想到,她中意的儒雅文生,城府實則深不可測。
“好,我這一把老骨頭也就成全了你,即日起文川便是你師傅了?!?p> 這老夫人都發(fā)話了,柳文川自當(dāng)表態(tài)。
“那小生在這謝過老夫人,既然這樣,那還煩請姑娘每日未時來府上,我必當(dāng)盡心盡力教姑娘。”
李琳瑯早就迫不及待要叫師傅了,就見她屁顛屁顛的地跑到柳文川面前。
“弟子李琳瑯,在此見過師傅”
她剛要跪下準備拜師,便見一雙稍顯粗糙的大手打住了她。
“李姑娘不用如此,我怕是受不起的,以后便是師徒相稱,望姑娘多擔(dān)待?!?p> 他依舊是那副儒雅的樣子,但說話卻是中氣十足,硬朗的五官更顯得他光環(huán)加身。
李琳瑯心里自然是喜得不行,以為自己的追擊已經(jīng)成功一半了,殊不知,被吃的死死的,是她自己。
“好的師傅,那就這么說定了?!?p>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將心底的渴望都赤裸裸的寫在了臉上。
此時還平庸的少女不知這時的人生軌跡已經(jīng)悄然改變。
待李琳瑯走出這梁家府邸大門,小跟班曉鈺才敢問出聲:
“小姐,你為何突然拜這小白臉為師,我看琵琶技藝根本比不上你?!?p> “你懂什么,這是你家小姐追夫路上必經(jīng)之路,放下身段只是這第一步,然后接下來才能攻城略池”。
天真的小白兔以為守住了一片蘿卜地,卻不知道是落到了真的大灰狼手里。
柳文川在床榻之上擦著他的琵琶,只是那薄唇悄然勾起,眸子里竟透露出幾分狡黠。
接下來的日子,有意思了。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李梅妝從回憶的沼澤里拉了出來,匆匆跑著去開了門。
“誰?。俊彼龁柕?p> “我是北邊戲班子的伙計,是想跟姑娘來拿前幾日預(yù)定的戲服的?!?p> 來人是個皮膚黝黑的小伙子,長得不高但眉清目秀,看著也算順眼。
李梅妝緊繃的心弦松下來了一些,差點忘了前幾日戲班子托她做的戲服還沒拿走,是該來拿了。
但當(dāng)她剛想轉(zhuǎn)頭去拿時,腦子里靈光一閃,又有了新主意,隨即轉(zhuǎn)過去對伙計說:
“戲服還差些絲線加工,你再稍些來拿,可否?”
這伙計一聽,見李梅妝面色清秀說話又這般溫柔,自然是沒有拒絕。
“好的好的姑娘,沒問題。”說罷便離開了。
李梅妝關(guān)上門,疾步走向了今日剛拿來的新綢緞,是一匹上好的料子。
“柳文川,你等著,這石青刻絲褂子便是第一份大禮。”
李梅妝知道這一步一旦踏出便再無回頭路。
只是她早已一無所有,經(jīng)歷了一番改頭換面,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這天下最可怕的,只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