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目送交警同志離開之后,吳陽回過身,一邊整理著杜射的東西,一邊對著杜射沒話找話的閑扯。
“也不知道你是走運還是倒霉,撿了錢卻撞了車,丟了東西又有人送回來。嘿,還真是操蛋??!”
然而杜射卻沒將吳陽的調(diào)侃聽進耳朵,他的雙眼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表情驚異且呆滯,顯得六神無主,魂不守舍。
收拾完東西的吳陽,加上杜射的手機,他一手一個拿著坐在椅子上擺弄起來。
問杜射要鎖屏密碼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杜射有些失神,吳陽也沒在意,只是在給杜射還所謂的花錢寶欠款的時候有些疑問。
“哎?你怎么欠的這么些錢?”
吳陽隨口問著,手上動作卻不遲疑,將將近一萬塊錢直接轉(zhuǎn)進了杜射的花錢寶上。
只聽“嘩啦”一聲,像是金幣入袋的聲響,可還沒過一秒鐘,吳陽就發(fā)現(xiàn)花錢寶上的余額直接自動還款清零了。
吳陽大叫一聲:“臥槽,這么快,我特么還沒操作呢!”
這一聲把還在神游的杜射拉了回來,他動了動頭和眼睛,問吳陽:“怎么了,你把錢給我還了?”
吳陽搖了搖手機說:“一切搞定。也不知道你欠了多長時間,這花錢寶恐怕你反悔,剛到賬的錢直接就劃走了。”
“呵!”杜射對此也不怎么意外。
這筆錢還了以后,杜射也算了了一塊心病,他再也不想聽到那女人催債的聲音,因為那聲音中貌似存在著一種鄙夷。
被一個女人鄙視,這是最讓人受不了的。
可是,這筆欠款雖然清了,但是有一個人的名字杜射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
剛才吳陽好像問到他,這筆錢是怎么欠的,但杜射暫時不想說,這是一段令他糟心的記憶,其中不光因為杜射恨那個人,其實他也恨當(dāng)時沙比一樣的自己。
“對了,你爸媽知道你的事嗎,你給家里打電話了嗎?”
這時吳陽突然問道,畢竟出了這么大的事,不給家里打電話說不過去。
可是杜射的態(tài)度卻不像吳陽想的那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反而有點出乎吳陽意料,杜射沉默了片刻才對他認(rèn)真說道:
“吳陽,我求你件事,千萬不要把我的情況告訴我爸媽,醫(yī)院的人問你也不要給我家里打電話,行嗎?”
吳陽非常不解,“這是為啥?”
杜射有些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我媽有高血壓有腦血栓,平常一使勁咳嗽都頭暈,而且她這個人好著急,要是猛地聽說我出了車禍,她肯定會著急的哭鬧,到時候高血壓再一上來......總之,不行?。 ?p> 還有些家里情況杜射不能明說,那些算是家丑了,就像他們家是絕不能遇到大事,每逢大事他爸媽必然吵架,每次吵完架他媽三天都吃不下去飯,就好像要垮了一樣。
那種時候,是杜射最心慌的時候。
“可你一個人咋辦?要不我把店關(guān)了,先過來照顧你?”吳陽思慮了片刻,方道。
杜射卻連忙拒絕:“別,你只要抽空來看看我就行,其他的有錢都好辦?!?p> 他可不想讓吳陽伺候他,他寧愿花錢雇個陌生人,也不想欠下這么一個人情。
接著,就在兩人商量著要找個護工的時候,病房門被打開,馬元發(fā)和明仁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徑直來到了杜射的病床前。
仍然是吳陽上前搭話,馬元發(fā)先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急診副主任馬元發(fā)醫(yī)生,我們現(xiàn)在正準(zhǔn)備著給你們安排手術(shù),現(xiàn)在來了解一下病人情況,請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吳陽應(yīng)道:“我是他朋友,他父母來不了,你們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
馬元發(fā)先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杜射,然后耐心的給吳陽解釋道:“是這樣,由于病人左小腿骨折嚴(yán)重,我們的最佳手術(shù)方案是,建議截肢,手術(shù)前我們必須確認(rèn)病人和家屬意愿,不知你們能否同意?”
吳陽聽到截肢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畢竟不是杜射本人,也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家屬,這個決定他是真的、完全拿不了主意。
猶猶豫豫片刻,吳陽轉(zhuǎn)頭看著病床上的杜射說:“我.....我問問他?!?p> 醫(yī)生隊伍中,謝小小也是才知道杜射的手術(shù)方案,她神情一憫,悄悄用手指點了點前面的明仁。
待明仁回過頭來,謝小小輕聲問:“真的要截肢?。俊?p> 明仁點點頭,謝小小小嘴一抿,說道:“太可惜了?!?p> 而此刻病床上,當(dāng)杜射得知自己竟然要被截肢,整個人瞬間都僵住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結(jié)果讓他難以接受,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這無異于直接告訴他,他就要死了。
“截去了一條腿,跟死了有什么區(qū)別?”杜射想到。
不,不能截肢,怎么能當(dāng)一個殘疾人,怎么能只用一條腿走路,怎么能......怎么能不完整呢??。。?p> “一定還有希望,我不信我的命運這么卑賤,我不信老天這么玩我,我......對,我有萬界門,我有無限的氣運,就算天也管不了我!??!”
杜射的內(nèi)心在咆哮,他的眼神時而驚惶,時而癲狂,最后卻都逐漸歸于平靜。
情緒的激動,讓杜射全身的傷痛都突然加劇,可他死咬牙根,眼神在內(nèi)心的決絕中變得沉靜而深邃。
當(dāng)所有人都看著他,認(rèn)為他低落,傷心,甚至情緒激動都情有可原時,杜射卻出奇的平靜,并用沙啞的嗓音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我,絕不截肢!無論花多少錢,我的腿,必須恢復(fù)如初?!?p> 醫(yī)生隊伍前,明仁忍不住道:“這并不是花多少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神丹妙藥,我們醫(yī)生是出于你的整體健康考慮,希望你能正確看待自己的病情?!?p> 正式進入這一行也快三年了,明仁見多了這種自以為是的病人,認(rèn)為醫(yī)生是萬能的,認(rèn)為錢可以買來一切,簡直是無知,可笑。
杜射的病床頭部張起一定的斜度,他躺著仰望著眼前的一眾白大褂,最后目光定在明仁身上。
“你醫(yī)術(shù)很高明?”杜射淡淡的問道。
“我?還算不上高明?!泵魅实幕卮鸷苤t虛,可是卻不乏自信。
他現(xiàn)在確實還算不上高明,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最多用不了一年的時間,高明的醫(yī)生也會對他望塵莫及,這不是信心,而是必然。
聽完明仁的回答,一旁的馬元發(fā)看似熱心的為杜射解釋了一句:“明仁醫(yī)生今年剛評上醫(yī)師職稱,做過不少闌尾炎手術(shù),經(jīng)驗還是有的,也算是年輕有為?。 ?p> 這話,他們內(nèi)行一清二楚,外行卻不明就里。
杜射聽出了表層意思,這不就是新手菜雞么,年輕個屁的有為。
這么厚著臉皮夸自己人,難道想拿他來給新人練手?
這么一想,杜射頓時冰冷道:“怪不得動不動就要給人截肢,原來你們醫(yī)院只要會切闌尾,就是年輕有為的醫(yī)生。是不是我的手術(shù)也要他來做,把我的腿直接當(dāng)闌尾切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