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劍收回外放的氣息,在劍身回旋一周,才漸漸平息下來。
蓬蒙退到了十米開外,忌憚的看著它,不敢再隨意出手。
他雖然沒見過這把劍,但他能感受到它從前主人的強(qiáng)大,那股泰山壓頂般的威力讓他感到窒息。
即使再過百年,那人留下的氣息也不會消散,在多年后仍然讓人膽寒。
面對這樣一把劍,他必須給予最高的敬意。
敖煜看著蓬蒙卸下防備,毫無征兆的取出了一張弓。
“原來這就是他的武器...”他喃喃道。
芙蓮看著這張彎弓,忽然想到了她在九重天上聽到的秘聞。
自歸墟出來后她回了天庭,一方面是為了退掉和敖煜的婚約,另一方面也是想打聽些消息。
天上這么多神仙,總有知道些嫦娥之事的。
某次長清池宴,她和諸多仙子坐在一起閑聊,她不自覺的把話題引到了廣寒宮那處,本來也沒抱希望,卻沒想到其中一位還真的知道些消息。
那仙子說前幾年蟠桃大會,她就坐在離嫦娥不遠(yuǎn)的地方,親耳聽見她給王母說起自己在人間的丈夫。
說他一張大弓拉得圓滿,那年人間慘淡,他出頭射了九個太陽,卻因此惹了禍?zhǔn)?,還好王母娘娘心善,不曾怪罪他。
又說她自己剛飛升那年,她那傻丈夫還愛追著月亮跑,她在廣寒宮看得清楚,笑了他許久。
王母問她:可有怨我給了他不死藥?
嫦娥清淺一笑,沒有半分不敬。
她笑著說廣寒宮雖冷,但平白多了這么多年壽命,她還沒有感謝王母,何來怪罪。
要怪就怪他收的那弟子,把他一身本事學(xué)了個透徹,卻一天只想雞鳴狗盜之事,嚇得她只好吞了藥。
諸如此類的閑雜瑣事。
其他仙子哪里知道這等秘聞,有的甚至還不知道嫦娥在人間有過一段愛情,急忙催促她多講一點(diǎn)。結(jié)果講故事的仙子頓時紅了臉,囑咐了幾句別亂傳,就匆匆離開了。
芙蓮原本以為嫦娥說的一身本事,該是術(shù)法大道,現(xiàn)在想來,還應(yīng)當(dāng)是后羿那冠絕古今的射箭之術(shù)。
軒轅劍自蓬蒙取弓時驟然變亮,如同蓬蒙對它的忌憚,它也感受到了這張弓的不凡,劍上光芒亮得刺眼,充斥著一股棋逢對手的興奮感。
蓬蒙持弓而立,玄黑大袍在風(fēng)中揚(yáng)起,“沒想到你們竟然有能力讓我拿出極樂弓?!?p> 極樂弓,追月箭。
后羿的神器。
芙蓮仔細(xì)一想便想明白了其中關(guān)竅,冷冷地看著他,“我也沒想到你竟然還敢拿出你師傅的武器?!?p> 蓬蒙身子一僵,沉默片刻道,“師傅已死,弟子理當(dāng)承其遺物?!?p> “后羿雖死,但嫦娥還在天上,你就不怕她有朝一日找你復(fù)仇?”
找他復(fù)仇?
蓬蒙聞言一愣,眼底漸有陰霾升起。
芙蓮心思細(xì)膩,一語道破了他心中隱藏最深的東西。
那年王母賜后羿不死藥時他也在場,若不是忌憚王母,他甚至想出手奪取,后來歸家月余,他費(fèi)盡心思想要得到那顆藥,但奈何后羿早已將藥交給嫦娥保管。
他不敢表露出一點(diǎn)對不死藥的渴望,也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一直隱藏著。但他更害怕的,還是心底一些不為人知的情愫。
對他的師母。
嬴政掃落軒轅劍上殘雪,劍指蓬蒙。
“我知你本性貪婪冷漠,卻還是忍不住想,當(dāng)年害得后羿家破人亡,你可有過絲毫后悔之意?!?p> 蓬蒙眼中再度恢復(fù)清明,好像剛才短暫失神的人不是他。
他右手拉弦,極樂弓圓得像顆太陽。
追月箭輕輕搭在弓上,離弓之勢漸漸圓滿。
軒轅劍也在此刻燃起最迅猛的斗志,嘶鳴一聲向前沖去。
“左七,右三,千龍出山?!?p> 嬴政腳下移步,抬手向前斬去。
“?!?p> 追月劍碰到軒轅時瞬間斷裂,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蓬蒙搭箭再發(fā),朝俯身而來的嬴政射了出去。
瑤草捂住口鼻,鮮血從指縫中溢出。
靈氣帶起的殘雪飄舞在空中,她的聲音也響在嬴政的耳邊。
“青龍,長山,匯流百川?!?p> 嬴政右踩青龍位,后退長山下,帶起軒轅滾滾浪濤,朝三個方向的追月箭攻去。
蓬蒙招式再被破,通紅的眼里布滿血絲,連搭弓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追月箭并非凡箭,即使是當(dāng)年后羿全盛之時,也最多只能射出十三箭,他如今身受重傷,功力不比從前,射出這幾箭實(shí)在有些費(fèi)力。
他看著嬴政精準(zhǔn)到極致的走位,眼神逐漸變得陰狠。
嬴政身在秦宮多年,絕無可能學(xué)過什么高級劍法,更無可能把軒轅劍的威力施展得如此順暢,除非有人相助。
他忍痛再出一箭,向后急退五步,直直的看向瑤草。
敖煜在他們戰(zhàn)斗中喚回藏劍,慢慢的朝瑤草移了過去。
他的眼角通紅,像是剛剛哭過一場一樣,看著瑤草虛弱的躺在雪中,他只覺得胸中更痛。
嬴政方才那顆藥在緩緩的發(fā)揮著作用,她的血還在流,只是沒有最開始流得那么快。
她周身半寸的雪都被染得鮮紅。
瑤草死死的盯著嬴政的背影,嘴里默默的念著什么,眼里的光卻亮得刺眼。
敖煜在離她十米的距離外頓了片刻,滿是不舍的笑了起來。
至始至終,她的眼里都不曾有過他。
不過看著遠(yuǎn)處那道強(qiáng)撐的身影,他好像也覺得不是不能接受的。
他正欲走過去,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道陰冷的視線。
他驟然朝前看去,蓬蒙急退幾步立在原地,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瑤草,但瑤草注意著嬴政的步伐,沒有察覺到這件事。
敖煜忽然覺得很冷。
他握劍的手一抖,急忙朝她跑了過去,眼里滿是驚恐。
好像他跑慢一步,瑤草就會消失一樣。
蓬蒙在片刻間做出了決定,他體內(nèi)的靈氣所剩無多,軒轅劍不愧為天地間最強(qiáng)的劍,即使接下十次追月后都毫無疲憊,充沛的靈力仿佛源源不斷的朝他涌來。
如果再不打斷嬴政的步伐,他可能真的會死在這里。
所以他打了個賭。
嬴政挑落迎面而來的箭矢,冰寒的氣息早已把他的雙手凍得麻木,但他絕對不能失敗,只要瑤草在,他就絕對不會輸。
他跨過面前屏障一樣的雪花,眼中出現(xiàn)了蓬蒙毫無遮掩的身影。
他心中一喜,運(yùn)足全身氣力朝前沖去,速度比方才快了幾倍。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蓬蒙彎弓搭箭,朝著他身后的方向。
嬴政的腳步驟然停下。
“不要停,我能保護(hù)自己?!?p> 瑤草的聲音,如同方才一樣的冷靜。
這確實(shí)是最好的時機(jī),只要他再進(jìn)半步,蓬蒙必然死在他的劍下,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護(hù)住自己。
瑤草:“我有法寶,他傷不到我的,殺了他,我們就能出去了?!?p> 追月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后射去,這一箭包含著蓬蒙蓄積已久的力魄,出箭那一刻嬴政就感受到了,這一箭必然不同凡響。
但他已來不及退后。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向前斬出最強(qiáng)一箭。
“噗——”
“唔——”
兩道隱悶聲同時響起。
蓬蒙終于被刺中,,一口鮮血噴在軒轅劍上,瞬間被光芒燃燒殆盡。
他咧著一張嘴,再也施展不出氣力,卻滿含諷刺的看著嬴政。
“秦王,你看,我們終究是同一種人?!?p> 嬴政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驟然朝后看去。
一滴血從瑤草眉心滑落。
滴在潔白無垠的大雪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