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許多日子,每當(dāng)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國破家亡,百姓生靈涂炭,青青總是為自己在這里的茍且偷生感到羞愧難安,卻也時常想,這是事關(guān)天下的大事,自己一個小女子,實(shí)在無能為力,對自己也算是聊以慰藉。
雖才十月中,卻已寒氣逼人,天氣寒冷,蔡希懲除了處理政務(wù),就是在書房和青青下棋打發(fā)時間,日日下棋也讓敵對的兩人相處起來日漸融洽。
論棋藝,蔡希懲遠(yuǎn)在青青之上,但青青的韌勁大,從不肯輕易認(rèn)輸,這股倔強(qiáng)也讓她總是能在絕境中求得一線生機(jī)。盡管每次到最后都是她輸,但是蔡希懲贏得也并不輕松。
“唐新皇以房琯為帥,擬收復(fù)兩京?!辈滔吐湎乱蛔雍蟮膾伋隽艘痪湓?。
青青埋首棋局,苦苦思索著下一步,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蔡希懲無奈之下,又開口說道:
“關(guān)于房琯為帥這件事,你說說你的看法?”
青青這才抬起頭來,稍稍想了想,才回答說:
“大敵當(dāng)前,啟用毫無作戰(zhàn)經(jīng)驗(yàn)的文官為帥,確非良策!”
“你覺得房琯不行?”蔡希懲問。
青青心中冷笑,兩軍對壘,敵我分明,難道你會希望對手強(qiáng)過自己嗎?清秀的面容上淡淡一笑,吐出的話語卻是字字夾刺:
“他不行,不正是你們所期望的嗎?”
此話一出噎得蔡希懲臉色突變卻也無話可說,過了良久,才開口說道:
“我只是和你討論一下戰(zhàn)場局勢,為什么你非得站在我的對立面?”
青青依舊微微笑道:
“我們本就屬于對立的雙方,難道不是嗎?”
蔡希懲也笑了,薄唇微揚(yáng),笑意也僅僅停留在那勾起的嘴角,狹長的眼睛微瞇著,直勾勾的看著她,透著絲絲陰冷的涼意。
青青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腦子飛快的轉(zhuǎn)著,想找話來緩解一下壓抑的氣氛,她畏畏縮縮的小聲申辯道:
“我說的都是事實(shí)?。『螞r我也不了解那個房琯!”
蔡希懲冷聲說道:
“你以為我是在向你套話嗎?房琯是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清楚!”
“那你為何還要問我?”青青雖忐忑不安,卻也不甘示弱的爭辯:“還是你想讓我親口說自己的哥哥心胸狹隘,如此部署是怕武將功高蓋主?!?p> 對于青青的大膽頂撞,蔡希懲不怒反笑,敢對他出言無狀,說明她對他放下了戒心。心中歡喜她的改變,原本惱怒的俊臉頓時柔和了許多。
“你在乎這個哥哥嗎?我記得之前,說起你父親的事情,你也可以很客觀的分析利弊!”
青青并未回答,依舊埋首棋盤中苦思冥想,蔡希懲隨意一般落下一顆棋子,好似漫不經(jīng)心的又開口說道:
“前幾日斥候來報(bào),房琯常坐而論道,恐為紙上談兵,且喜交知名之士,而為人輕鄙庸俗,不得人心?!?p> 青青再抬起頭來看著他,不管是目光還是思想都重新正視他,實(shí)在不明白他為什么告訴她這些,眼神里充斥著迷茫。
她說出的話里是滿滿的疑惑不解:
“這個人我不了解,也沒怎么聽過他,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事?”
“我只是想和你在平等的基礎(chǔ)上閑話家常而已!”蔡希懲直言不諱道,“我想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我想對你好,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不要整天自以為是,胡亂揣摩我的心思?!?p> 蔡希懲稍才平復(fù)的俊臉上又浮起惱怒,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對她惡狠狠地說道:
“難道你到現(xiàn)在還在懷疑我的用心,懷疑我對你另有所圖?”
說完拂袖而去,青青怔怔地望著他突然離去的背影。怎么回事?棋下一半怎么就走了,什么意思?可惜了她剛想的一步妙著。等等,他剛剛說了什么?他的用心?她呆滯了一下,忽然笑了,她跳起來,追了上去,拉住蔡希懲的袍袖,對著他親昵的笑著:
“我剛想到一步巧著,公子,可是怕輸,想借故逃走?”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蔡希懲看著青青盈盈笑意的臉想到的就是這一句,又看了看她緊緊拉住自己衣袖的手,驀地對著她笑了。這個笑清淺淡薄卻比以往都真摯溫柔,天地間仿佛也因此明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