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震怒
一刻鐘的時間,該來的人都來了,就連剛剛下朝,回府不久的平陽侯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壽安堂。
平陽侯拱手恭敬的道:“母親這么急著把兒子等人叫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平陽侯身邊站著的魏氏心里面有一絲忐忑不安,尤其是看見早早的就來了壽安堂的,眉眼之間帶了一抹幸災樂禍的吳姨娘,這絲不安更甚。
果不其然,顧老夫人一拍桌子,雙眼含怒:“你自個問問你那個好夫人,她做了什么?”
平陽侯不明所以,不悅的看向魏氏:“魏氏,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母親如此動怒。”
“侯爺,妾身的為人你還不清楚,這些年為這府里兢兢業(yè)業(yè),就怕行差踏錯,哪敢做出惹怒母親的事?!蔽菏蠞M臉委屈的喊冤。
平陽侯見她眼帶茫然,又是一臉委屈,像是真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免重新看向了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冷笑,雖說上了年紀,府里面的大小事物都用不著她操心,但老夫人的威嚴還是擺在那里,一雙利眼,府里面的那些個魑魅魍魎,半數(shù)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見魏氏到了這時候還敢擺出無辜的樣貌來狡辯,不由得更是大怒,“吳氏,你來給侯爺、夫人解釋清楚。”
吳姨娘早就等著這一刻,清清喉嚨,語調抑揚頓挫的將她查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本還有所疑惑的平陽侯眼睛越瞪越大,里面的怒火也越來越深,直接一抬手一巴掌的朝著魏氏扇了過去。
魏氏聽了吳姨娘的話,心里還在惱怒,想著找什么借口把事情平息掉,誰料就被這重力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腳下踉蹌,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這下子,就連原本幸災樂禍的吳姨娘也嚇了一跳。
平陽侯不算是個暴躁的人,平日里性子還算溫和,也不太干涉后院的事情,吳姨娘跟了平陽侯也有三年多的時間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發(fā)這么大的怒氣,而且針對的對象還是他的嫡妻。
一時之間,吳姨娘心里面也有些惴惴不安,閉緊了嘴巴,不敢再火上澆油,添油加醋。
“魏氏,你居然敢對災民的施粥動手腳,你是想要整個平陽侯府因為你的愚蠢萬劫不復嗎?”平陽侯勃然大怒,額頭上青筋暴跳。
魏氏捂著腫起來的臉,狼狽的低聲啜泣:“侯爺,你聽妾身解釋,妾身也是為了府里著想。這些年府里開支漸大,子濤,珞兒,昕瑜都長大了,也需要準備他們的聘禮嫁妝,妾身只是想著那些個難民,內里寒酸,能夠不餓肚子已經(jīng)是天大的好事,何必為他們費工夫?!?p> 她的解釋并沒有平息平陽侯心中的怒火。
“愚不可及,這點繩頭小利小利也值得你這般惦記?!逼疥柡罾L了臉,“你可知道當今陛下對滄州的事情有多看重?你兄長左相如今和滄州賑災銀兩貪污扯在了一起,你這個當妹妹的為了點蠅頭小利,用霉米作為施粥的米糧,你的這個行為和你兄長有什么區(qū)別?陛下一旦查了出來,整個平陽侯府都會受你的牽連?!?p> 這話一出,原本一嘴巴辯解之詞的魏氏,啞口無言。
就連上首坐著的顧老夫人,眼皮子也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原本她也是只以為施粥米糧被替換的事情會影響侯府的聲譽,也想借此敲一敲魏氏的警鐘,才會叫來平陽侯。
卻沒想到事情已經(jīng)嚴重到了如此地步。
都說伴君如伴虎,平陽侯府這些年是鮮花著錦,但帝王之心深不可測,早些年兵部聶尚書一家,還不是一夜之間滿門抄斬,不說遠的就說近的,左相以前何嘗不是春風得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依舊是落了個閉門思過的結果,具體是何下場還未可知。
若平陽侯府因為一個女人的愚蠢,就此敗落,顧老夫人怕是連掐死魏氏的心都有了。
莫說顧老夫人和魏氏沒想到這一點,她們畢竟都是內帷女眷,到底對于朝堂上的那些事不是很清楚。
就連作為左相親妹妹的魏氏,也根本不清楚左相如今閉門思過,是因為滄州貪污的事情。
實際上,若換做其他的時候,平陽侯還不至于如此震怒。
但現(xiàn)在,左相府和平陽侯府的姻親關系,左相因為貪污出事,滄州九十萬賑災銀兩,貪污金額巨大,不是左相一人能夠消化完的。
中間會有哪些同黨,平陽侯的身份本就值得懷疑,或多或少遭到了皇帝的一些冷落,這段時間更是必須得夾著尾巴做人,就害怕在皇帝的眼中,他這個當妹夫的和滄州的貪污事件,也會扯上關聯(lián)。
結果,他在朝堂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后院的女人卻在拖他后腿。
吳姨娘也沒想到,她原本只是想要給魏氏一個教訓,叫她吐口血,卻扯出了這么件大事。
吳姨娘下意識的看向言殊,言殊臉上平靜無波,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就好像是眼前這一出,早就在她意料之中。
吳姨娘眼中錯愕、驚訝、忌憚相繼的浮現(xiàn),為避免被在場的人看出好歹,連忙的低下頭,越發(fā)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現(xiàn)在只盼望著這把火不要燒到她的身上。
察覺到吳姨娘的目光,言殊面色不改,須臾,站了出來,不急不緩的說道:“父親,祖母,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怎么解決這件事情產生的影響,雖說吳姨娘發(fā)現(xiàn)的及時,事情沒有鬧大,但說不準有有心人盯著咱們侯府,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端倪,精心米鋪的那些霉米還是要早做處理,其他的施粥商鋪也需要查一查,至于夫人這邊,等事情解決后再來討論不遲?!?p> 魏氏沒想到言殊會在這時候站出來說話,而且說的話還是讓她暫時逃過一劫的。
魏氏不覺得言殊是在幫她,尤其是聽言殊提到了其他店鋪,心里面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揪緊了。
顧老夫人同意言殊的這話,也跟著道:“瑜兒說的在理,侯爺,那些霉米需得盡快解決,還有精心米鋪的掌柜也不用留下了?!?p> 平陽侯面色稍霽:“兒子立馬叫人去辦?!?p> “父親稍等?!毖允饨凶∮鋈シ愿廊说钠疥柡?,又道:“一個精心米鋪的掌柜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事情,施粥的地方并不是只有米鋪一個,其他地方怎么沒有人說出來?若是這中間有人相勾結,父親要人抓了米鋪的掌柜,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不如先將那些店鋪的掌柜全部叫回來,以查賬作為理由,一網(wǎng)打盡,免得出了漏網(wǎng)之魚?!?p> 顧老夫人眼眸微瞇,剛開始她還以為言殊想要借這次的時間給魏氏上眼藥,可聽到后面,她不得不說一聲,這個往日里不起眼的三丫頭,現(xiàn)在是越來越亮眼了。
“就照你說的辦。”平陽侯頗為滿意的頷首。
依舊坐在地上的魏氏眼皮子緊跳,總覺得有更令她不安的事情要發(fā)生了。
平陽侯府怎么說也是一個偌大的侯府,底下的鋪子沒有幾十個也有十來個,其中不乏占地位置絕佳的,施粥的事情就是在這些鋪子的掌柜手上經(jīng)手的。
為了像言殊說的不打草驚蛇,平陽侯派了魏氏身邊的大丫鬟出門去叫的人。
往日里一個月查一次帳,到了時間掌柜們在侯府外面等著,也是由這個丫鬟去將人領進來的。
這個月查賬的時間還沒有到,但找個理由推脫幾句,倒也不會叫那些掌柜遲疑。
所以人來的很快,也就半個時辰。
言殊坐在椅子上,連姿勢都沒有換一下,閑情逸致仿佛在看花賞月。
地位最低,卻是這一場事件點燃導火索的那把火的吳姨娘,見此,越發(fā)覺得言殊深不可測。
至于魏氏,這時候已經(jīng)是面無人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從她嫁進平陽侯府,什么時候有過這個折磨,就連她剛嫁進來的時候,顧老夫人對她雖不喜,但也不是磋磨兒媳的人,這一遭算是魏氏順順利利的大半輩子當中,身體心理最受折磨的遭遇。
身體上所受的折磨也就算了,最主要的還是心理上。
魏氏心里有鬼,就害怕那些個掌柜來了,會從施粥的米糧當中又扯出其他的事情來,尤其是看見平平靜靜,不見喜怒的言殊,魏氏心中有一種感覺,今日的這一切,吳姨娘只是一顆棋子,真正操縱著這盤棋局的,就是言殊。
這種猜想讓她心中惶恐更甚,魏氏有心想要讓去叫人的大丫鬟傳幾句話過去,可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平陽侯和顧老夫人兩雙眼睛都已盯著她不放。
各個店鋪的掌柜來了,壽安堂正房堂屋的門合上,平陽侯的心腹長隨在外面守著。
門合上的聲音,叫這些掌柜心里面都隱隱不安,越往里面走,看見了跪在地上的當家夫人魏氏,有些人的心中嘎噔的一聲,修煉淺的臉皮子上的神色跟著就變了。
這叫這時候火眼金睛的平陽侯和顧老夫人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小的拜見侯爺,老夫人,三小姐?!备鱾€掌柜同時的行了禮。
平陽侯坐在左邊第一的位置,語氣不明的說了一聲:“精心米鋪的掌柜是哪一位?”
下面站著的那些個掌柜有一人,有一人站了出來,如履薄冰的說道:“回稟侯爺,小的就是精心米鋪的掌柜錢有富?!?p> 這一人,看起來和平陽侯差不多大的年紀,也就不惑之年出頭,身寬體胖,留著短須,面容憨厚,像是那種老好人,但從他能夠做出把給難民用的米糧換成陳年的霉米,不管他是否是聽別人的指示,都能看得出這人怎么說也是個表里不一之輩。
“錢掌柜是吧?”平陽侯語調頻頻,卻是直接抓過身邊的一個茶盞砸了過去。
平陽侯年輕的時候也是上過戰(zhàn)場的,一把子力氣,這些年有些退步,但瞄準人丟個杯子的力氣還是有,錢掌柜又不敢躲,正當?shù)谋辉伊藗€頭破血流。
錢掌柜哎喲了一聲,和他主子一樣,又更加狼狽的跪在地上。
“你好大的膽子,是誰指使你的?居然敢將施粥用的米糧替換成發(fā)霉的陳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