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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分執(zhí)拗

045 最后的溫暖

過分執(zhí)拗 又自閉了 4134 2019-09-06 22:00:00

  窗外吹來涼爽的風(fēng),樹葉簌簌作響。樹影在風(fēng)中搖曳婀娜,金黃的暖光從樹影間投射下來,照耀了這一地的斑駁。

  下課間,氛圍熱鬧的教室里,孩子們暢聊他們平日的趣事或?qū)粝氲南蛲€有一些八卦等等。

  這時的白一已經(jīng)升初三了。

  然而在那嘈雜熱鬧的人群中,一道消瘦的身影卻與他們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那沒有半分表情的臉上,眸光至始至終如往常一般落在了窗外,沒有焦距地目視著窗外的一切,如往常一般發(fā)著呆。不參與同學(xué)們的任何活動。

  窗外的陽光灑落,無論教室里如何個熱火朝天法,她琥珀色的眸子里依舊沒有半點情緒波瀾。就如同一個木偶人一般,只是愣怔地發(fā)著呆,仿佛她并不融于這個集體,也好似她自成了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里,沒有任何人任何生物,只有她自己。孤獨地永遠(yuǎn)地深藏于黑暗之中,唯有那無盡的黑暗才能讓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靈得到片刻的緩解。

  那個愛笑的女孩,把她的笑容丟了……

  “老白,別看了,下課了我們回家吧!”

  聞聲,那人終是回了神,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嗯。”

  “唉,我都回來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是這么冷淡?”

  “老白,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說話呀?干嘛老是沉著一張臉?笑一笑好嘛?老白……”

  “……”

  “老白,你怎么又來這里?你不先回家嗎?老白……”季予抬頭看著屋頂上的人,一臉擔(dān)憂。

  她仰躺在屋頂?shù)膽伊褐?,那敗破的院子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樣,搖搖欲墜,季予不知道白一是怎么有勇氣躺在這上面的?

  而且她好像每次有事沒事都喜歡跑來這里,誰也找不到。她也是碰巧才知道這個秘密基地的。

  這里并沒有人居住,似乎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

  “老白,你不走的話,那我先回家咯?”

  “嗯?!彼貞?yīng)了一聲,表情依舊沒有任何波動。

  雜草從生,地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枯葉,蕭條落寞。女孩的眸子落在遠(yuǎn)處的天空之上,灰藍(lán)色的天空暈著一絲晚霞,不甚明了。那雪白的云朵也隨著這暮色黯淡變得深邃暗沉。

  ——

  “我們離婚!!”

  那是一年前,郝然間聽到他們要離婚的消息時,白一心里非但不覺得傷心,反而還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但是她卻始終記得那天,白媽媽走之前對她說的話,“一一呀,你長大以后再也不要輕信任何男人的話,知道了沒有?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是靠得住的,媽媽不能帶你走了,你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你那個爸爸是靠不住的了……”

  她的眸眼滑落女人裸露在外滿是淤青的肌膚時漸漸黯淡了下來。原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一切已經(jīng)變了模樣。

  就像是封閉起來的酒瓶子,你不打開瓶蓋,你永遠(yuǎn)不知道那里面發(fā)酵成了什么樣子。是醇香的烈酒還是已然失敗需要被廢棄的失敗品。

  大概從兩三年開始,他們由不斷爭吵變成大打出手,她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再打了!”女孩在一旁手足無措,那一張小臉上滿是淚痕。

  可是他們恍若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漲紅了眼睛,發(fā)了狠地攻擊對方,已然陷入了暴戾的情緒中。

  女孩原想阻止他們,卻不知道是誰用力一甩,她直接摔倒在地上。手臂磕在了桌子上,鮮血汩汩冒出,淌滿了她的手臂,然而卻無人理會她。

  女孩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臉色煞白煞白的,目光呆滯地看著兩人,心漸漸下沉。在某一瞬間心臟就好似置無盡的冰窖里,渾身都散發(fā)著寒意。視線漸漸模糊了雙眼,漸漸失去知覺。

  從這以后,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演變成了家常便飯,而她臉上的表情欲加的少。

  后來的后來,在那個愛笑的女孩子身上再也找不到一點笑容了。她眼神冷漠地看著這個世界,臉上再也沒有多余的表情,似乎變成了不會哭不會笑的娃娃,就像是一個木偶人一般。僵硬的、沒有情感的。

  她是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呢?她也不記得了。

  現(xiàn)在的白一終于明白,大多數(shù)沉默的孩子不是從小就如此的,而是這個世界分給我們的光亮太少,所以沉默變成了我們保護(hù)自己的一種方式。

  她想,蕭沉當(dāng)初那般又是經(jīng)歷了什么呢?是不是也遇到了很不開心的事情?

  翻身而下,招了招手,溫聲道:“土豆,我們回家?!?p>  話落,身形一僵,看著那空落落的地方,眸中滿是復(fù)雜。當(dāng)初她費盡力氣將土豆大爺救了回來,卻不想……

  ——

  母親走后,原本該溫馨和諧的家里,此時卻顯得格外幽靜蕭條??章渎涞模ㄓ心潜涞募揖咭蝗缤?。

  男人沉默地坐在客廳椅子上,手邊落了一地的煙灰。渾濁的眸子此時耷拉著,不知道在想著些什么。

  站在門外的女孩看著那個身影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抬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爸,你以后不要再賭了好不好?”

  琥珀色的眸子動了動,看著眼前的人,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

  紅色的血絲爬滿了他的眸底,下眼瞼之下一片烏青,鬢角泛著白,整個人顯得十分衰老頹唐,周身更是圍繞著一股萎靡之氣,揮之不去。

  從小,白爸就比白媽更關(guān)心她們,她們的衣服是他買的,她學(xué)會的生活技能是他教的,她懂的道理也還是他教的……

  可是,此時面對現(xiàn)在這樣的他,心里只覺得澀澀的,氣他的不爭氣,同時也感到心疼。漸漸地女孩的眼眶紅了。

  聞聲,白爸緩緩抬起了頭。看著站在他面前半大的孩子,開口道:“一一呀,是老爸不好,是老爸沒用,是老爸沒有給你過上好的日子,還弄成了現(xiàn)在這樣。爸爸答應(yīng)你,以后再也不賭了……”

  女孩點了點頭,只要他愿意改正就好。

  只可惜——

  “爸,你不是答應(yīng)我不會去賭了嗎?你怎么可以說話不算數(shù)?”

  女孩看著面前的人一臉不忿。

  “一一呀,這東西哪里是說戒就能戒掉的?爸爸答應(yīng)你我就看看而已,不會賭大的……”

  有一就有二。不是所有人都能為他的承諾負(fù)責(zé)的。有人的承諾猶如千斤萬兩,而有的人的承諾卻不值一提。

  “你又去了?就不能戒了嗎?”

  “一一,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好,我要是不去哪里有錢養(yǎng)你?哪里有錢給你去上學(xué)?”

  ……

  “土豆,他又騙我,嗚嗚嗚……”白一抱著土豆大爺大哭了一場。

  然而這樣的事情每個月還是會重復(fù)上演,后來的后來,白一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出的事情負(fù)責(zé)人,無論是誰。

  白一也曾想自己若是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就好了,家庭并不需要多富裕,但每個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然而,一切只是奢望。是那易碎的泡沫,帶著如夢幻般的光彩吸引人矚目,當(dāng)你靠近的時候,嘭的一下,碎了。才發(fā)現(xiàn),是夢呀!也只能是夢了。

  清風(fēng)搖曳,樹影婀娜,眨眼就過去了一年,兩年,三年……面對賭博的父親白一無能為力,原以為最糟糕的日子也就這樣了,至少還有土豆陪著她。然而,那最后的希望最終也被掐滅……

  這日,白一一如往常地回到家,丟下書包,便來到了院落里的搭建的小屋旁。小屋里安靜地放著一個裝著食物的盤子,不過此時那盤子中間卻是什么都沒有,異常干凈。

  蹙了蹙眉,返身進(jìn)了廚房??粗回毴缦吹募依铮滓荒四?。

  而后拿出一碗飯,見桌上還放置著一些小魚干,便一同拿了出來。

  “土豆,土豆你在哪?出來吃飯啦!”

  白一將食物盡數(shù)倒進(jìn)那盤子中,喊道。

  以前每次只要她一回到家,總是能第一眼就看見蹲坐在門口前等她歸來的土豆大爺。

  是的,就是土豆大爺。邵奶奶去世后,就是白一一直在照顧土豆大爺。而因為那次槍傷,土豆大爺也瘸了一條腿。不過幸好保下了命。

  白一也曾問過邵奶奶蕭沉去哪里了?但是邵奶奶卻對這一件事避而不談,只是告訴她,他被他媽媽帶走了,其他的一無所知。

  而那晚的槍聲也被解釋成是獵戶在后面的小樹林打獵。畢竟在那個年代,農(nóng)村又不比城里,秩序沒有抓得那么嚴(yán),就算有人家持有槍械也不奇怪。

  “邵奶奶,那……蕭沉他還會回來嗎?”頓了頓,白一還是問出了聲。

  聞之,老人搖了搖頭。深刻的眼角有淚光閃爍,眸光呆呆地落在遠(yuǎn)處。

  那樹影稀疏的地方總是能看到老人佝僂的身影,伴著清晨的露水,披著晨起的霞光,最后被那夜幕吞噬,逐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這個孤獨的老人在她余下的光輝里唯有懺悔和對那個無辜的孩子的眷戀和心疼。

  沉沉呀,你一定要好好的!

  ……

  “土豆,土豆,你在哪?”

  白一接連著喊了好幾聲,卻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土豆大爺?shù)嫩櫽啊R酝际钦泻粢宦?,土豆大爺要是在這附近的話就會回來了。

  現(xiàn)在的土豆大爺已經(jīng)不比當(dāng)年了,現(xiàn)在的它已經(jīng)年邁再加上腿上有傷,所以很少走動。大多時間它都是待在家里的。

  故而,面對這種情況白一有些茫然。

  “爸?爸?”

  喚了幾聲,發(fā)現(xiàn)白爸也不在家。頓時覺得有些奇怪。

  剛走出門準(zhǔn)備出去找一下土豆大爺?shù)陌滓?,迎面就遇見了她的鄰居李阿姨?p>  “李阿姨好!”

  “一一呀回來了!”

  “嗯?!?p>  “李阿姨下次見,我還有事!”白一說著就要離開。

  “哎,你要去哪里呀?急匆匆的?”李阿姨疑問出聲。

  “哦,我去找一下我們家土豆,它沒在家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進(jìn)隨著話音剛落,李阿姨怔了怔,而后目光看著白一變得隱晦。

  猶豫了半響還是道:“一一呀,我今天看見你爸帶著幾個年輕人把你們家土豆帶走了,這事你知道嗎?”

  聞聲,白一一怔。心里頓時一咯噔,頓時不好的預(yù)感充斥著她的心尖,內(nèi)心的恐懼就要將她吞噬。

  她是知道的,爸爸因為挪用工廠的錢被人舉報了,最近的他正著急地四處借錢……

  驀地,她開始瘋狂地在村莊里尋找著土豆大爺和白爸的蹤影。女孩的身影奔跑于各家各戶,汗水如雨般從她額間滑落,然而她仿佛不知累一般,心里唯有一個念頭——找到土豆大爺。

  一定,一定不要是她想的那樣??!驀地想到某種可能,白一的眼眶倏然變得通紅。

  她把白爸和土豆經(jīng)常去的,會出現(xiàn)的地方通通都找了一遍,卻是無果。

  緋紅的臉蛋上滿頭大汗,琥珀色的眸子黯淡無光。

  她灰心喪氣又疲倦地蹲坐在墻角。以雙手環(huán)抱住了自己,一雙眼迷茫無措,像迷路的孩子一般蹲坐在路邊,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土豆,土豆……這個名字在她的心里念了無數(shù)次,孜孜不倦。然而,上天卻總愛跟她作對似的,連她那唯一短暫存在的溫暖也要奪去。

  當(dāng)她毫無方向,滿是疲倦的時候,郝然耳畔傳來一群男人的交談聲。

  “劉哥,你這次回來準(zhǔn)備待多久?”

  話落,白一猛地抬頭,這個聲音……是爸爸!!

  沒等她站起身來,另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老白呀,也就你懂事!知道我回來還特地為我準(zhǔn)備了盛宴。不過你這哪里買的狗肉,味道還不錯!就是有點老了?!?p>  此言一落地,窗外的白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雙眸子里驚駭、不敢相信、悲傷等復(fù)雜的情緒來回涌動著,那雙手因為抑遏不住內(nèi)心的悲愴劇烈地顫抖著。

  那個人口中的,是……土豆?不,不會的!爸爸才不會為了討好這些人,而將土豆給……

  不會的,不會的?。?p>  她喃喃自語,極力否認(rèn),并不想接受這個可能。

  但是一想到,那里面有可能就是土豆……

  驀地紅了眼眶,氤氳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來到門口處,雙手成拳,使勁地拍打著大門。

  由小變大,嘭嘭嘭……一聲一聲轟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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