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朱鵬江轉(zhuǎn)入普通病房，其父母帶著兩面錦旗趕來醫(yī)院，一面掛在急診科辦公室，另一面親自送到吳主任手中。
兩人年齡相加近百，拽著醫(yī)護(hù)人員哭得泣不成聲。
長期在醫(yī)院蹲點的民生記者扛著攝像機，吳文海迫于無奈接受采訪，簡單說了幾句才將人打發(fā)走。
“主任今天這么急著趕人走，肯定是沒洗頭?！?p> “全程拉著臉，盲猜和老婆吵架了?！?p> “……”
辦公室外，幾個實習(xí)醫(yī)師湊在一起講小話。
話音剛落下，就聽吳文海吼道：“趙強，滾進(jìn)來！”
被喊進(jìn)去的人原名趙強，后更名趙行知，瘦瘦高高的，皮膚有些黑，平時就是挺活躍的人，剛剛也是他帶頭diss吳主任的。
“強哥不愧是強哥，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敝苻庇糜涗洶鍝踔槪÷晢枂滔?，“小喬，你論文寫得怎么樣了？”
“還差兩萬字?！?p> “媽耶，我才動筆。”周薇哭喪著臉，生無可戀道：“咱們學(xué)校太變態(tài)了，五萬字、不少于35頁紙，參考文獻(xiàn)不低于25本?。。 ?p> 她就是弄來了文獻(xiàn)資料，半年內(nèi)也看不完啊！更何況現(xiàn)在每天都要上班，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怎么寫得完？
“你少看點韓劇，別說三萬就是十萬也能憋出來。”
“我說譚杰，今天我沒惹你吧?！敝苻睔夂艉舻伤?，人生就那么點愛好，總不能因為學(xué)習(xí)就放棄了吧。
“抓緊時間寫吧，拖到最后延遲畢業(yè)看你找誰哭去?！?p> 譚杰已經(jīng)碩士畢業(yè)一年，來這邊是進(jìn)修學(xué)習(xí)的，在這個臨時成立的小團(tuán)隊里，起督促作用。
就在周薇哼唧時，趙強萎靡不振出來，指了指喬汐，讓她進(jìn)去了。
“看樣子主任心情很不好?！?p> “小喬加油！”
喬汐挽唇，進(jìn)了辦公室。
吳文海喝了口茶，看了眼椅子示意她坐下，溫吞吞問：“急診比別的科室累吧?！?p> “是有些累，但能學(xué)到東西?！眴滔鐚嵒卮稹?p> “你現(xiàn)在還年輕，該吃苦就吃，別覺得自己努力沒回報，你們所謂的努力啊，不過就是完成了本職工作，是個人都會?！眳俏暮７畔虏璞?，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A4紙，“囔，把表填了?！?p> 喬汐看著‘出國外派人員信息表’微怔。
“只是先填資料，最后能不能去還是院里決定。”吳文?？粗Z速放慢，“喬汐，不要管外界那些閑言碎語，踏踏實實在這行做下去，知道嗎？”
人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能成為良師益友的卻占極少數(shù)。
她很幸運，踏入社會不久就遇到了。
字跡工整地將表填好，喬汐朝他欠身，“謝謝老師。”
“嗯，出去吧?！眳俏暮０驯硎蘸?，臨末補了句：“明天消防支隊有個培訓(xùn)，你跟周薇一起，具體時間晚點發(fā)給你?！?p> 喬汐點點頭，走出去。
這天下班，收到吳文海轉(zhuǎn)發(fā)的通知：參加培訓(xùn)人員于周六上午八點半在華美達(dá)酒店二樓集合，會議八點四十五準(zhǔn)時開始。
喬汐情緒向來不外露，表情始終很淡，不像周薇，從知道自己要去就閑不住了。
“小喬，為期兩天培訓(xùn)，你記得帶換洗衣服哦?！?p> 她剛說一句，趙強立刻懟回去，“這大冬天的，換什么衣服？”
“你給我閉嘴，我換給消防小哥哥們看不行?。 敝苻狈舜蟠蟮陌籽?，想著要不要緩存幾集韓劇，怕會議無聊。
她的想法，最后并沒實現(xiàn)。
當(dāng)天，他們剛到，負(fù)責(zé)紀(jì)律的人就拿著簍子挨個收繳手機。
桌上除了紙筆，不允許擺任何東西。
周薇特地拉著喬汐坐在后面，就是想會議過程中開個小差、追個劇，卻沒想到……她突然想回去上班了。
果然，像這種會議，就該有思想政治的覺悟。
八點四十四分，陳潯跨進(jìn)會議廳，找到喬汐后，果斷朝她走來。
“你坐這?！敝苻迸滤M(jìn)來不方便，貼心地把位置讓出來，自己挪到里面。
一分鐘后，會議準(zhǔn)時開始。
宣講人劉冬從前排起立，捧著準(zhǔn)備的稿子走上臺。
“大家早上好，首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叫劉冬，是寧江區(qū)消防大隊防火參謀?！眲⒍f完，底下很給面子的鼓起掌。
之后，他便開始長篇大論宣講防火重要知識。
“……咱們繼續(xù)往下說，這發(fā)生火災(zāi)的逃生方法是很重要的，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情，大家都打起精神來……”
林昊歪坐在下面，昏昏欲睡。
驀地，話筒‘嗶’聲作響，一激靈驚醒后，揉著眼睛小聲跟身邊人抱怨：“陸哥，老劉這催眠功力見長啊?！?p> 他掃了眼后排，別說這些人了，他都快睡著了。
坐他身邊的男人偏過頭，用嘴型說了句‘給老子閉嘴’。
行，他閉嘴。
林昊哼聲，興致缺缺，視線卻沒離開。
男人雙手規(guī)矩地搭在兩腿上，坐姿端正，從他的位置只能看清側(cè)臉的輪廓，線條勾勒完美，他緊抿著唇，眉頭微微擰起，帶了些不耐煩。
心情不大好？
林昊心里犯嘀咕，這大早上也沒人惹他呀。
他是個閑不下來的主，挪了方向湊到石楓耳邊問：“老大是怎么了？”
“可能又被迫營業(yè)了?！笔瘲骺戳艘谎?，對口型：“xiang（相）qin（親）?！?p> 林昊接連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懂，他都懂。
十點半，劉冬自己講渴了，主動提休息五分鐘。
周薇直接癱在座位上，廁所都不想去了。
五分鐘能干嘛？
這年頭過分的視頻APP，廣告加重播部分都不止五分鐘了！
“小喬，你救救我吧?！?p> 喬汐看著她，無奈開口：“無能為力呀。”
大家都安安靜靜聽講，她也不好跟她聊太起勁，只能在紙上寫幾句話聊表安慰。
坐在他身側(cè)的陳潯遞給她一張白紙，上面畫滿了橫豎相交的線條。
喬汐疑惑看他。
“下棋嗎？”陳潯用筆在中間畫上圓，溫潤笑道：“該你了?！?p> “……”
喬汐回憶起上學(xué)時候的事，覺得挺有趣，接了紙畫上三角。
周薇正無聊，吵著也要加入。
陳潯把紙遞給她，自己做旁觀的那位。
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湊五子，音響傳出低沉冷漠的男聲：“后排的那幾個往前坐，會議結(jié)束會進(jìn)行考核，不合格的留下繼續(xù)參加下期培訓(xùn)?！?p> 喬汐筆尖一頓，紙破了。
隨后，紀(jì)律監(jiān)督員走過來，要求他們?nèi)客耙啤?p> “什么呀，他家住太平洋的嘛，管那么寬?！敝苻比滩蛔⊥虏?。
喬汐只笑笑，沒說話。
事實上，只要陸珩想管，直接讓他們掛零蛋都可以。
從進(jìn)來到中場休息，這三人一直有說有笑的，真把這當(dāng)菜市場了。
如果喬汐知道他此時此刻心里所想，肯定會覺得冤枉，她真沒說幾句話，就休息的五分鐘過分了點。
陸珩回到座位，臉還冷著。
重新安排位置后，林昊、石楓他們注意到了喬汐。
兩人對視一眼，總算明白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從何而來。對此，他們表示理解，順帶把陳潯狠狠編排一番，敢跟他們老大搶女人，活得不耐煩了！
上午的培訓(xùn)，一直到十二點半才結(jié)束。
用餐安排在酒店三樓，并通知所有人一點半準(zhǔn)時回來。
拿到手機，周薇就活了。
一個小時吃飯，就見她在各大群里吐槽自己的遭遇，忙得沒吃兩口飯。
喬汐看了眼微信，有一條來自晴寶的問候：寶貝兒，培訓(xùn)怎么樣，需要我陪聊不？
她抿唇笑，回了哭唧唧的表情包，簡單說明這邊情況，就放下手機專心吃飯。
她是看了會議議程的，下午要開到六點半，中途頂多休息一次，現(xiàn)在不吃到晚了肯定會餓。
吃完，喬汐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
剛出來，就見陸珩倚在墻邊等著，他看過來，“沒聽你說過來開會。”
“你也沒問呀。”
喬汐走出來，仰頭看著陸珩的眼睛：“剛剛…你故意的吧？”
他一個大隊長，應(yīng)該不至于管那么多吧。
陸珩冷著臉，一本正經(jīng)瞎扯：“你們的考核合格率跟我的績效掛鉤?！?p> 喬汐點點頭，那是她想多了。
兩人站在廁所門口總覺得奇怪，喬汐拽著他往外走，旁敲側(cè)擊：“明天不會也是開會吧，都沒有實戰(zhàn)演練什么的嗎？”
強度這么大的會要是連開兩天，她怕是會瘋的。
陸珩睨她，“明天戶外活動?！?p> 喬汐松了口氣，看著時間快到一點半，“我先去會議廳了?！?p> 陸珩拽住她胳膊，從火焰藍(lán)制服口袋掏出兩袋小熊餅干，“拿著，餓了吃?！?p> 他攤著手，掌心有層厚厚的繭子，喬汐接過來，嘴角不自覺翹起，心里覺得暖暖的。
周薇瞧她回來多了兩袋餅干，問她從哪來的。
“遇到了一個朋友，他給的?！眴滔忉?。
周薇拿過來拆了一袋，潛意識覺得給小熊餅干的朋友肯定是個萌萌噠的女孩子，也就沒再多問。
倒是她身側(cè)的陳潯問道：“朋友也來開會了嘛？”
“嗯?！?p> 喬汐咬著餅干，點頭。
陸珩的確在現(xiàn)場，她這次可沒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