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遙翻遍了逍遙殿都沒找到初塵的身影,她記得每當月圓之夜,初塵都會消失在后院,云遙坐在后院的必經(jīng)之路的臺階上靜靜等待,終于在傍晚時分空氣中折出一道水波光圈,一處從沒見過的偏殿赫然出現(xiàn),木門打開,初塵若無其事地走到云遙身邊坐下,看著云遙詫異的目光微笑。
“我說怎么找不到,原來你布了結(jié)界?!?p> “坐了一整日,累了吧,回去吧?!背鯄m的聲音依舊低沉憂郁,還透著略顯疲憊的沙啞。
“我有很多很多話想問你,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p> “那就回去慢慢想?!背鯄m站起身,伸出手拉云遙,云遙蹲坐在這里一整天,起身時腿腳發(fā)麻,一個身形不穩(wěn)向前踉蹌險些摔倒,初塵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向?qū)嫷钭呷ァ?p> 云遙能感覺到初塵的腳步有些輕飄,想來他身上的毒也是剛剛清除,體力尚未恢復(fù)?!拔液苤?,放我下來吧。”
“無妨?!?p> “可是這里人多眼雜,不怕會有人說閑話?”
“誰敢?!?p> 區(qū)區(qū)兩個字,堵的云遙啞口無言,也是,她名義上本就是初塵的妻子,以前躲著是怕伽林和赤芒二人的眼線密報,如今,初塵為了她都親自上門去求赤芒,還有什么可怕的?
就這樣,初塵一路抱著云遙回了寢殿,那些下人們瞪大了眼睛,捂住吃驚的嘴巴,愣是誰也沒敢多言語半句,倒是夜音在一旁忍不住得意地笑,別人不知道,但她看出了初塵臉上不易被人察覺的笑,那是從未有過的,幸福的笑。
二人一個靠在床頭,一個倚在床尾,促膝長談了大半宿,“赤芒怎會好心放了我們?你許諾了他什么?”
“一個條件?!?p> 云遙嚇了一跳,以赤芒的詭計多端,一個能夠讓他甘愿放過云遙兩人性命的條件,絕不簡單。“什么條件?你答應(yīng)他什么了?”
“不必緊張,我不會茍同他做出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笨粗七b擔(dān)心他的樣子,初塵心頭覺得有絲絲甜意,自從在赤芒面前捅破了那層薄如蟬翼的窗紗,他就再也不愿用冷漠疏離的神情對待她,于是,初塵就那樣雙眸含水、唇角帶笑地看著云遙,笑意很淺,在云遙眼中依舊神色如常。
“那就好?!痹七b不相信詭計多端的赤芒會這么輕易放過她,替初塵擔(dān)憂,本還想再多問幾句,看到初塵無畏的神情和堅定的目光,又憋了回去?!奥牥兹徽f,那晚烈炎也來了,是你找來的?你們二人何時認識的?”
何時?初塵自己也記不得具體有多少年,只知道他們相識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
那時的云遙剛剛被送到丹穴山,沒了母后庇護的初塵孤獨又無助,偶爾會偷偷溜出魔界到凡間去看一看,曾經(jīng)他母后帶他去過凡間,還救下過一名身著華麗的女子。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尋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荒山,無聊時向空中拋石子,竟發(fā)現(xiàn)那顆石子仿佛觸碰到墻壁一樣被彈回來,他猜測那里有結(jié)界,而且是異常強大的整座山的結(jié)界,能布下那樣龐大的結(jié)界,或許只有須臾道長做得到。
歪打誤撞居然找到了丹穴山的結(jié)界,雖然進不去,但是想到了自己未來的妻子此時就在這結(jié)界的另一邊,初塵忍不住將手伸向前面什么都看不到的空氣,想象著此時云遙或許恰好在結(jié)界的另一邊也同時伸出了手臂,這樣,他就能感受到彼此的溫暖。
他真的太孤獨了,有時候初塵自己也會在心底嘲笑自己如此怪誕的行徑,他不知道她的樣貌不知道喜好不知道她的一切,可只要一想起來這個人,未來會是他的,初塵心底就會閃過一絲異樣。母后雖然走了,可于這世上還是給他留下了,可以屬于他的,唯一的一個人,不至于日后他活得太孤單。
自從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秘密,初塵總會趁著迦林的眼線松懈時溜到這里,隔著結(jié)界想象著那邊的云遙在做些什么。一道火焰從他頭頂炸開,躲閃不及,一絲火焰攀上了他的發(fā)梢,堪堪熄滅之后,滿頭都是燒焦的味道,還有灰頭土臉的狼狽,一個比他年紀稍小的赤衣少年捂著肚子笑的滿地打滾。初塵神色不變,手指凝結(jié)靈力,一道黑影形成一個巨型的拳頭狀在少年起身時又重重將他壓倒在地。少年沒有防備,臉徑直撞向地面,待抬起頭來,兩行鼻血流出,狼狽至極,同剛才的輕狂判若兩人。
“你干什么,我這一張俊臉被你弄花了?!鄙倌昱瓪怆y消,大聲斥責(zé)。
“抱歉,并沒看到你所說的?。俊背鯄m不以為意,反唇譏笑。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鄙倌隁饧?,同初塵大打出手,幾十個回合后二人精疲力盡,并排躺在樹蔭下休息。
少年:“看你年紀不大,修為倒是頗深?!?p> 初塵:“彼此彼此?!?p> 少年:“難得能遇上知己,我叫烈炎,和你做個朋友。”
烈炎伸出手舉在半空中,等待初塵的回應(yīng)?!笥选鯄m口中細細回味這兩個字,伸出手與烈炎的手握在一起,“初塵?!?p> 烈炎:“一連數(shù)日,遠遠看見你都坐在那棵樹下發(fā)呆,在想什么?”
初塵:“無可奉告?!?p> 烈炎:“你,,,”
良久過后,烈炎反應(yīng)過來,初塵就是這樣淡漠的性子,并非對他不踩,心中也就釋懷?!拔颐妹迷谀抢锩妗!绷已纂S手一指,正是丹穴山結(jié)界的方向。
“你很想她?”原來如此,眼前的這個年少輕狂、桀驁不羈的少年就是天界的三皇子烈炎,天界身份最尊貴的眾神的寵兒,這樣尊貴的身份又是這樣寵愛壞境下長大的孩子,難怪他眼中總閃爍著炙熱的火焰,性子又肆意灑脫,待人又是最真摯的沒心沒肺的笑,與他的陰沉、冷漠,竟真的是天壤之別。
“也不算,就是她突然走了,沒人讓我欺負,覺得不太習(xí)慣?!鄙倌隉o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此后,初塵每次去那里,十有八九都會遇到烈炎,初塵喜靜,卻又十分喜歡聽烈炎的嘮叨。烈炎向初塵描述云遙的樣貌,云遙的身體不好,還有云遙從小有多笨等等,初塵就在腦中想象著云遙的樣子。后來,烈炎的靈力精進了,找初塵比試,烈炎不知從哪里搜羅來的不起眼的小玩意,也拿來給初塵展示,再后來,初塵中了毒,身體每況愈下,烈炎總時不時地從天宮中偷出金丹給他補充靈力。在初塵心里,他與烈炎的情誼不可與人多說,卻時時藏在心底,如同陳年的酒,時間越久,味道越濃。
回憶至此,初塵嘴角勾笑“秘密?!比堑迷七b氣結(jié),“不說就不說,改天我問烈炎去。”